《羽初晴相亲记》燕子飞

8、程子吟的秘密

　　初晴想了想，道，“试试你的办法吧。”停了停，目露锋芒，盯向云戎，道，“云戎，这世上，师姐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想过的日子很简单，痛痛快快玩，累了有人关心我，师姐待我好，我不想失去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我不希望她卷入这样要命的事情当中，但若事情属实，我也不怕。你的办法如能奏效，最好，若不能，皇帝非要执意查这件事，那就在他查实之前，我们先废了他。我会帮师姐将这件事做到底，只要成功了，师姐就不会有事了。”
　　云戎被她的锋芒盯得低了头，心里凉凉的，低声道，“我在乎我大哥，跟你在乎你师姐是一样的。我们尽力保他们平安，尽量不要伤及皇叔。”初晴冷冷瞅他，漫不经心道，“看情况吧。”
　　两个人都是乐观的人，更想开心，不愿意让烦恼占据他们太多时间，二人说好了，初晴先去问询师姐真相，确认好后再作下一步计划。
　　二人喝着酒，吃着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两人聊的投机，心里都很畅快。一直到日暮，初晴有些醉了，程子吟过来扶她回去，走前初晴拿起酒壶，又特别豪爽地灌了自己一次，灌完后，抹了抹嘴，对云戎道，“你不是喜欢武功秘籍吗？过两天有个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夺秘籍，来参加吧。”

　　初晴回了师姐屋子，睡了会儿，晚间酒醒过来，将云戎说的事跟师姐说了一遍。程子吟被吓到了，听完后愣了好一会儿，后来颤声回道，“我没有下毒。”说到云珏却停了下来，犹疑着道，“是不是云珏做的，我不敢确定，只能说有可能，他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
　　初晴好奇道，“什么理由？云戎也说他大哥的日子很不好过，让我过来听你说，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程子吟定了定，将云珏的事情缓缓说了。
　　云珏是贤王，在朝中很得朝臣认可。朝外，民间百姓对他也多是赞誉。老敬王爷醉酒而亡，很早就去了，云珏在很小的时候就帮着母亲分担敬王府的事，后来王妃去世，云珏一个人撑起了王府，家里杂事，逢年过节人情来往，桩桩件件云珏都处理得很好。
　　云珏没有架子，他常在民间行走，和普通百姓很正常的交往。在袭了敬王的爵位后依旧和市井百姓亲近，常了解百姓家事，接济穷困，百姓们都称颂他，说他是个好王爷，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帝。
　　但是他的境遇和他得到的赞誉很不相称，他得到了越来越多朝中臣子的认可，朝中威望越来越高，百姓的赞誉声也越来越响，越是这样，皇帝越不高兴，越嫉恨他，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贤王的名声在外，又确定了会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师父紫云很满意，这才安排了程子吟去送药，撮合他们，他们彼此也确实合适对方。云珏温和有礼，是个儒雅君子，程子吟性子温润，待人恭谨和气，两人真的合适。
　　事情按着紫云安排的方向发展。程子吟去京城送药见到了云珏，第一次见到云珏就觉得他不错。程子吟在蜀山所见，那些权贵子弟们说话的声音都比普通人分外高出几分，父辈职位越高的子弟说话声音越大，态度越嚣张。但是云珏跟这些人完全不同，虽贵为王爷却没有那些纨绔习气，说起话来也很舒服，程子吟觉得这很难得。
　　程子吟应邀在敬王府住了几天，那时正是现在的时节，乍暖还寒的天气，云珏每日里嘘寒问暖，细心过问饮食，无微不至的关心她。程子吟被感动了，很感激他。再后来，程子吟对他了解越来越多，开始同情他，喜欢他。
　　第一次见面，程子吟看到了他的温暖，他的好，同时也看到了他的委屈。云珏带着她进宫见皇帝献长生药。那会儿皇帝正在御花园跟几个大臣闲聊。程子吟递上药，皇帝云腾拿到药后斜眼看了看云珏，之后跟身旁臣子说笑，调戏似的，说道，“有了这长生药，我这个侄儿肯定很不高兴，我多活几年，这个位子他就得多等几年。”说完看着云珏问，“是不是这样？”云珏面色尴尬，不知道该回什么，就那么不安的站着。程子吟隐隐有些生气，心想，这皇帝怎么这样？见云珏如此，皇帝指点着他大笑了一会儿，之后冷声让他们退下。
　　回了王府，云珏闷声回书房看公文，没说什么，只是神色一直郁郁，程子吟是外人，虽替他不忿，也不好说什么。那几天也怪了，程子吟本来是要走的，却突然头疼起来，疼得厉害，只能在王府再歇几天。
　　好奇这对叔侄是怎么回事，问了云珏身边一个将军的话，那人告诉程子吟，皇帝经常这么折磨王爷。
　　曾经，皇帝叫云珏到跟前，身边还有大臣和侍卫，皇帝当着这些人的面问云珏，我若哪日驾崩了，你坐了这个位子，能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云珏顺着问话回答，可以，请皇叔放心，皇帝听完冷笑着斥责他，说他不为长辈离去而伤心，只想着得到皇位，不孝。后来再叫云珏来问，云珏只能面露悲伤，说是听着难过，一时没了主意，皇帝又骂他，说做出如此女儿情态，太没出息，难当大任。继续叫来问，云珏只能沉默，什么都不说。皇帝又说他心思深沉，定是在筹谋事情，这是柔奸。当着人的面问他话，当着人的面斥责他，这样的游戏皇帝做了好多回。
　　到后来他再问，云珏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长跪。皇帝觉得实在没意思了，这才停下这个折磨人的游戏。这个游戏是停下了，换个法子继续折磨。云珏处理过的公务当事者和朝中大臣都服气，但皇帝总能找出不满意处来斥责他，若是真的有不周全处，只是一点点，都会当着众人叱骂。平时还常常当着臣子和侍者的面玩笑着语气说云珏觊觎皇位，急着继位，做派就如程子吟那日所见，看似玩笑，实在是玩弄。
　　皇帝厌恶云珏，因为云珏将来要接手他的权利，这是确定无疑的事。云珏是敬王的孩子，长相跟老敬王很像，本就让皇帝憎恶，云珏又是这样的优秀，在民间，在朝臣中口碑都很好，众人盼着他继位，皇帝知道这些事，所以更憎恶他。想着法子的折磨他，让他难堪。
　　知道了这些事，程子吟很生气，去找云珏说话。她安慰云珏，告诉云珏这天底下就没有长生药，长生药的叫法就是个安慰而已，这药的成分就是一些名贵药材，最多补补身。而且自古以来服药的皇帝大多都活不长，很多都是补坏了的，让他安心，只管等着继位，来日就不用受这份气了。程子吟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后来她多次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明白过来，那时她已经喜欢上他了。一半喜欢，还有一半是义愤，程子吟在紫云跟前长大，紫云跟她讲过很多江湖侠义故事，让她有了侠士风范，她看不得这样欺压人的事情，所以说了这样的话。
　　云珏听完这些话怔了好一会儿，之后冲着她笑了起来，很开心很舒展的笑。后来几天里，云珏跟她说了很多自己的事。
　　云珏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皇位，这点跟弟弟云戎是一样的，当年父王输了皇位，一蹶不振，醉酒而亡，兄弟两每提起这事都觉得很不理解，都说，当个有钱有闲的王爷挺好，干嘛非要那个位子，操心那些事。
　　他们兄弟关系一直也很好，常一起去吃喝玩乐，云戎特别会玩，云城里吃喝玩乐的地方他熟得很，每回都是云戎领着云珏去，那时候他们很开心。后来渐渐长大，因为云珏是长子，随着长大，要承担敬王府越来越多的事，处事多了，人也变得沉稳谨慎起来。云珏母亲，敬王正妃去世之后，敬王府便由云珏一人撑着，后来袭了敬王的爵，入了朝廷，就更谨慎小心了。多年处事已历练成了那样的性子。
　　帝后一直无子，云珏既能干，又是敬王长子，自然而然成了云国朝臣们眼中的继位之人。时间久了，云珏这才开始以此自居。后来渐渐的更是生出些雄心壮志来。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国家加起来有十几个，光蜀地就有两个国家，云国和羽国。云珏说，他继位之后想要开疆扩土，想要一统天下，他要当天下之主，那才是真正的皇帝，他要做个好皇帝，要留下千秋万世之名。说这话时，他一改平日里温和的姿态，气势气吞山河，程子吟听着心潮澎湃。
　　云珏开始对权利有了兴趣，他不否认这点。他有能力，有志向，认为只有拥有权利才能实现他的宏图大志。他跟程子吟说权利这东西不能用好坏来形容，或好或坏完全取决于谁握着它。他要权利是要做事，要造福天下，也为自己留下身后名，这不是那些只想手握权力，胡作非为的人可以比的。他说，皇叔不理解他，他也没指望皇叔会理解他。在他心里，皇叔就是个小人，为了权利，不顾亲情，丧了良心的小人，皇叔对他的嫉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云珏说得越多，程子吟越同情他。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可想而知心里有多委屈。同时程子吟欣赏他，身处困境之中却能不堕其志，他胸怀大志，又务实勤谨，他很优秀。
　　他们相处得很舒服，程子吟第一次送完药离开王府，刚走不久云珏就开始想她，云珏知道他喜欢上她了，意识到的当下就写了一封表白书信送往蜀山，隔了几天又亲自去蜀山跟程子吟表白，程子吟欣然答应。这是师父紫云做的媒，云珏又是如此人物，她很放心。程子吟每三个月去云城送一次药，三个月太久了，云珏想她了就来蜀山见她，或者递信来让她去云城相会。蜀山去云城来回三天时间，程子吟腾出空来每个月都会去一趟云城。
　　程子吟一直以来都很忙，蜀山上苍云和白云两位师伯是野鹤闲云，只管优哉游哉过日子，很少管事，原先师父紫云管着，后来紫云也不管了，全交给了她。蜀山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都得礼待，程子吟很费心神，尤其一些纨绔子弟，有时候要求刁钻又突然，随时兴起便要特别的吃喝，旁人休息时他们要御剑玩耍，程子吟都得安排人侍候，纨绔子弟之间走路磕碰偶会还会大打出手，让蜀山乱作一团，程子吟都得管。
　　云珏帮了她一些忙，他们相处这一年来程子吟比以往省心了一些。这里的人都知道程子吟和未来皇位继承人是情侣，为了前程，这些纨绔子弟也不再胡闹，一个个的在程子吟跟前都客气起来，都安分了。程子吟开始还懵了一阵，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玩笑着跟云珏道了谢。
　　云珏帮了她的忙，但是程子吟却没法为云珏做什么。朝廷的事很麻烦，牵扯各方利益，太复杂，程子吟不是很懂。虽然程子吟管理着蜀山，但蜀山只是开门做生意，迎来送走，按着固定规矩做事就好，很利索，没那么麻烦。
　　她有时候会自责，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无法为云珏分担事情。云珏抚慰她，笑容暖暖的看着她，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他就好了。
　　这一年来他们相处得很好，感情已经稳定，程子吟像是家人一般关心着云珏，每次见了，劝劝他的饮食，提醒他照顾好身体，俨然已是他的妻子。云珏也是真心喜欢她，喜欢她的淡然无争，喜欢她的隐忍善良。云珏为了不让她担心，很少在她面前愁眉，实在烦恼掩饰不过去，会跟她说说，缓缓的说话，从来不会乱发脾气，说完就好了。
　　云珏是能担事的人，知道进退，谈到他父王的事，他总说他看不起父王，丢了个皇位就成了那个烂样子，只管醉酒，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都忘了，辜负了妻儿，他一定不会跟父王一样。他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照顾好亲人。他的志向是拥有天下，这个志向太大了，非一时一刻可以完成。志向要慢慢实现，平常日子也要过好，不能为了做事而忽视身边人。云珏说到做到，这一年来他做得很好。他是朝中重臣，找他办事的人很多，但是程子吟每次来，他总会腾出足够的时间来陪她，他做到了承诺的一切。
　　想着和云珏在一起的亲密点滴，程子吟很开心，想起云珏慷慨激昂说要征服天下的样子，她脸露欣赏。她对天下不感兴趣，对皇后位也不感兴趣，她只喜欢云珏这个人，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情陷其中，他有力量，像山一样稳固可靠，让她安心。她相信，云珏可以让她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能否夺取天下，那是很远很远的事了，她没想那么远。以后若是成了，她自然替他高兴。不成，她也不会说什么，她只想和他将眼前的日子过好。
　　程子吟将所有事情都说了，说完后低头沉默。默了会儿，抬头对初晴道，“我不敢确定事情是不是云珏做的，我只能说，如果是他做的，那他做的对，我希望他事成。如果不是...”她停了下来，想到了师父紫云，不敢再往下说了，想了想，接着道，“等师尊们给了我药，我去找你们，咱们打开盒子验一下，看究竟有没有毒，之后再说其他事。”
　　初晴点点头道，“好。”回完话略默了会儿，又怒着道，“这皇帝就是有毛病，活该他被下毒”。她听了皇帝和云珏的事替云珏不平，心里压抑，如今这么骂出来，心里痛快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