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狗》庄玄

6、夏至

　　吃完晚饭后，楚韧躺在自己的地铺上，觉得前途实在有点儿未卜。不知道明天还下不下雨了，天气预报不是太准，他明天还得去趟剧组，要是剧组又不开工，那就很悲剧了。

　　其实他不是很想再在这个剧组呆着了，这破剧组拍的是一部后宫争斗戏，几个女人斗来斗去的，而且不光是在剧中斗，剧外这几个女演员也是处处勾心斗角的。那家伙，实在是没眼看，导演又没有作为，任凭着剧组被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楚韧本想在剧组收获一些拍片的经验，可这几天下来，感觉半点也没学到。他想着差不多明天就把这份工作辞了，把工资结一下。后天去见李忠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要是有投资能拍电影就拍电影，拍不了他再找家新的剧组去挣钱，应该不至于没人要，他导演的微电影质量虽然参差不齐，可他拍摄技术还不赖，挺受历来的合作伙伴们欢迎的。

　　眼前最基本的问题是解决狼青的吃饭问题，楚韧可算看出来了，自家狗子这饭量，普通人真是养不起，幸运的是，它什么都吃，可能是看出自己家徒四壁了，就算吃不饱也不闹。嗯，得赚够狼青吃饱的钱，这事儿解决了再想着拍电影。

　　用脚碰碰躺在他地铺下半部分的狗子，楚韧默默叹了口气，想当年电影可是被他放在第一位的，自己吃不饱也要攒钱拍，可如今却把这只认识不到一天的狗子放在心上，生怕它吃不饱，也算是完了。不过这狗子看着以前遭过不少罪，宠着点也没什么的，嗯，自己能为了电影挨饿，那是自己好歹以前过得不错，可这狗子，楚韧实在不想它在自己手里还吃不饱。

　　看看在自己脚边的狼青，屋子还是太小了。只够铺一层薄薄的地铺，没地方给它搭个窝了，就先一起睡吧，总不能让它去地上，B市的夏天虽然挺热的，可这几天净下雨，这儿又是地下室，潮气重的很。直接让狗子在地上睡，非得生病不可。

　　秦北感觉到楚韧的脚一直在自己的毛发上蹭来蹭去，有点想躲开，可鉴于自己是只寄人篱下、长相凶狠的狗子，就忍住没动，继续让楚韧蹭了。

　　不知道秦西看没看见他的邮件。

　　一夜好梦，秦北是被楚韧的起床声弄醒的，他看着楚韧眼半睁不睁地拉开那个帘子去洗漱，洗完了眼就睁了，然后他拿起一个特别小的小铁盒子，沾了点儿油就开始往脸上抹。

　　没想到楚韧还会擦油，秦北着实惊奇了一把。

　　接着他看见楚韧打开了电脑，原以为他是要办公，没想到楚韧只是打开自己的那些微电影，看了下点击就又把电脑关上了。秦北注意到现在时间刚刚五点整。

　　“我要出门了，你好好看家，中午可能没饭了，我晚上给你带点儿回来。”然后他就推开门走了。

　　楚韧每天都要这么早起吗，秦北觉得他对楚韧的认识又多了点。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秦北准备再睡会儿，等下再打开电脑看看秦西给他回消息了没，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用钥匙打开自行车的锁，其实不锁好像也没什么事，他这车破破烂烂的，就算被人偷了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楚韧如是想着，估计这车卖了也就值个五十块不到的样子。

　　看着东方渐明，楚韧腿一迈，稳稳地坐在了自行车车座上，然后他开始蹬脚蹬子，雨已经停了，今天应该能开工。那导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昨天因为下雨就停工了，电视一开拍，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着钱，反正要是自己，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停工的。

　　等下就跟导演提辞职的事，这剧组，他是不准备继续跟着了。

　　到了地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楚韧看着同剧组的一些人已经到了，演员倒是都还没来，他干脆也去干属于自己的那份工作。

　　差不多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来了，除了女主角和导演，过了会儿，楚韧看着黎明的光辉下那个大腹便便的导演跟那个花朵一样娇嫩的女演员差不多同一时刻进了剧组，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此刻导演的心情还不赖，岂止是不赖啊，简直一脸餍足，今天提出辞职，应该还挺容易的。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楚韧走到导演面前，委婉地提出了辞职的愿望，美其名曰家里出了点事，他得回去一趟，时间估计短不了，怕耽误戏的进度，自己就不赖着这剧组了。

　　导演看着他，没说话，楚韧也知道，这位拍戏一般般，私生活也不是太好的导演，虽然看着好糊弄，可在圈儿里混了这么久，老实人也得成人精，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想辞职了，什么家里有事都是借口。

　　可楚韧还就得找个借口，要不然直接说辞职，人导演脸上多不光彩啊。

　　良久，导演开话了：“小楚啊，你也知道拍电视剧不容易，咱剧组的摄像又不是很多，你要是走了，让我短时间上哪儿再找一个去啊。你这不是添麻烦吗。”

　　“真是对不住您了，导演，您瞧我这不是家里真有事吗，要不是家里有事我能这么仓促，突然就跟您提辞职？这瞅着多不好，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楚韧还能不知道，什么你是个好人才，剧组不能没有你都是幌子，明明是想让自己吃亏，少发自己工资。可楚韧这次还真就不想让自个儿吃亏，哪怕一点儿亏都不行，他家里还得养只狗呢，花销比之以往大大抬升，说什么他都得多弄点钱。

　　“小楚啊，你怎么这么犟呢。要不然你就走吧，可你那工资你想想，这才几天啊，昨个儿又下雨没开工，算来算去也就能发你八天的。”

　　“一开始合同上就写了，从开工日算起，哪怕因为自然或人为原因等造成停工，工资还是照发的，我在这剧组十一天，中间有几天是剧组停工没用上班，可按照合同，还是得发十一天的。”楚韧不打算跟这个老油条继续划水了，这都快中午了，早点结算工资，他还能回去给狗子买个饭吃。自己虽然向来不吃早饭，可狗子昨个儿就没吃饱啊，这再饿个一中午加一早上，也显得他太不人道了。

　　“楚韧，你年纪还小，说话不要这么直，容易得罪人。”导演说。

　　楚韧干脆掏出了合同，他得早点办完这事。

　　而另一边的秦北却是刚睡醒回笼觉，这身体太虚了，搞得他这个平时从不睡懒觉的人这次也睡到了很晚。想到楚韧说中午没饭，昨天就没吃饱的秦北也没埋怨什么，他算了算，自己昨天吃的饭是楚韧的六七倍，还是没饱。养自己对楚韧来说应该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用爪子打开楚韧的电脑，秦北登陆上那个邮箱，他也不知道秦西有没有看到那条消息，看见了又会怎么想。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他发现收件箱中竟然有了秦西的回件儿。不过上面的内容并不让人振奋。

　　“有事，预计半年后回来。”

　　这不大像是秦西的作风，看到那条惊世骇俗的“我变成狗了”的消息，他应该会紧忙处理，毕竟自己和他是双胞胎，两人一起长大，直到十六岁还在一张床上睡觉，他出事秦西竟然没回来？西南军区要发生什么事才能牵住秦西的步伐？

　　秦北想不到是什么事，现在他手头的资源又实在有些匮乏，完全不足以掌握消息。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秦北紧忙关闭所有网页，让电脑关机，再把东西都复原到以前的位置。

　　“咔嚓”钥匙打开门的声音响起，果然是楚韧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两大袋儿吃的，拿出一部分给自己留着，其他的就全部倒在了先前的那个盘子里。

　　“宝儿，你别干站着啊，快过来吃。”看着狼青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楚韧叫了它一声。

　　见狗乖乖过来吃了，楚韧接着说：“你是不是特好奇我咋这早就回来了，其实我辞职了。”

　　秦北愣了一下，想着楚韧成了无业游民，秦西那边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没了吃饭的欲望。

　　“诶，你别停啊，继续吃。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没什么的，我准备明天去见李忠言，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别怕啊，工作很好找的，虽然我导演东西不行，但拍摄技术还挺好的，只要别的导演给我拍摄思路，我就能给他拍的倍儿棒，肯定有钱赚的。说了养你，怎么可能食言呢。”楚韧摸了摸狼青的毛，安慰着说。

　　自家这狗子听见自己辞职了，竟然吓得饭也不吃了，还真是，楚韧看着狼青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再看它突然降下来的吃饭速度，大笑了几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饭。

　　嚼了几口，然后含糊不清的对狼青说了句：“好好吃饭，明天咱们去见李忠言。”

　　他看见自家狗子回了个冷幽幽的眼神，开始像之前那样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