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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灵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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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雪,总是那样洁白轻盈,如自云端盖在山脊上的一道祝福美景。自从木剑和无剑说过,昆仑山巅的雪莲入药,或许能助她找回缺失的记忆,她终于是有缘踏过白雪,穿过山林,前往她之所愿。
雪中松林的景色,也是往日不常所见,今日微雪,她掸去肩头的雪花,连脚步都因为美景而放慢了下来。自然白雪皑皑,青色的小蛇再无原本隐匿在枯叶中的优美技巧,而是盘踞在原处,盯着无剑这位突兀的访者。
蛇?
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影子,轻功的下意识运作无剑撤出了两米之外。刹时,无剑刚才邻近之处,数根短针从周遭树上飞袭在雪花之上,墨色的银针显然喂了实打实的毒药,若是再往前几步,无剑就是这陷阱的猎物。
那条小青蛇也缓缓爬向了灌木微动的方向,那里有人影在动,它的主人早已观望许久。
“本尊说过,如果不按时回来,本尊就会打断你的腿吧。”犹如古琴在深山中的独自抚奏,他的声色较平常人字字都拖着婉转长音。无剑明眸轻眯,背在身后的右手早已化为剑指。
淡色的金黄长发,波浪如海风吹过碧色的波涛自然轻柔。而那青绿为主的貂裘外套,手持的雕有蛇头的木杖。昆仑之上,敢自称本尊的尊上也只有那一人。
“……你是?”虽说无剑已经猜到了来者是灵蛇,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未曾谋面的家伙,用得上这样“热烈”的方式来欢迎自己。
“要不是飞燕,本尊还以为你是无剑的传言是倚天那小子想出来糊弄本尊的。”灵蛇并没有立刻回答,说出的话又像是喃喃自语。他蹲下身子,让青蛇能够顺着他的手指爬到他手腕之上。青蛇温顺的吐着芯子,灵蛇手掌贴近灵杖,青蛇乖巧的盘上木杖。灵蛇右手一转,手杖上的蛇头竟然张开,好让小蛇爬入了蛇杖本身,这等机关怕是只能用巧夺天工可以比拟。
“如果是我曾答应过您什么,那么我很抱歉。”无剑前脚化为虚步,重心后移,耳际却传来了断续的嘶嘶声响。无剑用余光用后一扫,竟然发现自己的退路被许许多多的毒蛇生生截断了。
她到底怎么招惹过这种人了?
“真可惜了这皑如白雪,却非皎月,你也没有被本尊药成一个傻子。”此时灵蛇的冷笑让无剑心头一凉。那原本还在盯着小蛇的双眼,此时正戏虐的盯着她,语气颇具嘲讽:“天下第一?那试试便知。”
飘雪缭乱,叶落无声。
一轮灵杖杖法如疾风般自半圆挥向无剑百汇,而无剑身形一晃,面露微笑,藏匿在身后的手向上一指。灵杖在半空居然与虚无相撞,发出来巨响都震下了树枝上的积雪。
只一眨眼,灵蛇的眼睛仅剩下无剑留在雪地中的脚印。
请战?应战!
杖本来就是长柄之物,随着圆滑的曲线既能让自己的防守无懈可击,而又威吓对手无法上前。而灵蛇的杖法却融合更多了霸道和诡计,棒和棍的技巧又穿插在看似完整的套路之中,对于正统的剑客实属不利。
而她可是无剑。
攻击范围的长短?她本属虚无。
招式的凌乱复杂?她招招揭破!
剑光杖影,兵武相接,灵蛇的杖并非致命,然每次的攻击落点狡诈难防。无剑的剑气如飘雪般无痕,灵杖圆润的轨迹次次落在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障碍上,使得原本漂亮的轨迹因无剑的破坏而杂乱起来。
一剑,两剑。
完全是声音的判断。
五剑,六剑。
灵蛇感到了剑招的变化,却想不到无剑的意图。
直到那第七剑的来袭。
落花飞雪,势如破竹。之前的剑招就如正餐前的铺垫,食之有味却不能满足。直到最后一剑的刺出,杖法?棍术?意识?反应?就像高岭上的白莲,在原本凶险的悬崖之上绽放出自己的绚丽,足以夺取追寻者的生命。无剑这一无痕剑招的凶险之极,还未曾能有对手敢以招换招的尝试破解。
天下第一?
灵蛇被这一招逼退数步,连续不断的灵蛇杖法也终是有了停顿。无剑岂会放过这等空隙,踏雪而进,对付长柄必然要有勇气闯进那看似无懈的攻击范围,对手距离越短,越是无剑的天下。
她本想以凌空的封喉一刺结束短暂的一轮互搏,然灵蛇突然唇漏笑容,意外的将手中灵杖回挡在他的面前。无剑虽时刻警觉,仍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灵蛇的手杖顶端的蛇头竟又张开,吐出的既不是小蛇或者蛇芯,而是无味却必然致命的迷烟。
无剑闭气挥袖,运用轻功回撤到高处的树枝。她打算稍作调整运气,丹田的气息走势却突然如惊鸟般扑翼狂奔,竟轻功全无,随着枝丫的弯曲连同这倒霉的树枝一同掉落在雪中。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不知为何,灵蛇这话暗含了一丝消沉。然而这情绪转瞬即逝,又是那高傲的口吻说着:“本尊的毒,可不是区区远离能够逃开的。”
好在无剑立刻站起了身子怒视灵蛇,手中的树枝却完全看不出能够威胁灵蛇的气势。但无剑猜不出他到底目的何在,她没有吐血昏厥,也没有内息乱撞,只是自己的内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这不过是能让人散去内力的平凡之物,解药也随处可见。”他从长袖中掏出了小瓶,像是随身携带的寻常玩意,还摇晃了两下。
无剑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毒影响了自己的听觉,为什么她会听到一声叹息。
灵蛇向无剑伸出了邀请的手,他的面容再没有初遇那般冷峭拒人,而是用极其温柔的,像是安抚自家饲养的幼兽一般,诱惑着他面前的已经忘却过往旅者,心甘情愿的再次坠入沉沦:“听话,过来。”
——本尊迟早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把天下第一杀掉不就行了。
——在你眼里,本尊就是这样的人吗?
——是不是该感谢本尊允许你离开?
真的是,十分……耳熟?
——欢迎回来,无剑。
她最终还是缩回了迈出的脚步,无剑忽然笑了。就像是邻家小妹重获童年玩具的微笑,无剑的身形竟然会如此破绽百出,她似乎玩心大起,掂量着手中的断木。然后一根根的撇去旁纸条,独留下中间的一根主枝,还挥舞了两下掂量其韧度。
“我自小在深谷中长大,虽说有这等内力和天赋,但并非自小就能收放自如。于是我哥哥教我,还是要从剑法的最初领悟。”她喃喃道,比划着树枝的长度,“现在是做不来以内力倚强凌弱的一招制敌,不过说到剑法……”
无剑突然将手中的枝条向灵蛇弹出,直至对方的右目。灵蛇挥杖打歪这并无杀伤力的断枝,这才发现竟是两断树枝的连发突袭,让他不得不选择侧头躲过,视野里不得不失去了无剑刹那。
而这一秒足够无剑杀到灵蛇的面前,树枝一挥,因山间的微凉阳光,居然能呈现出剑的闪烁假象。
虽无剑无招,无影无敌。
然剑法之始,为快不破。
无剑一剑横劈向灵蛇左颈,灵蛇举杖格挡,谁知道这极快的剑招竟是虚晃,从极快到零,又回归极快却掉头袭击灵蛇的右腋。难怪灵蛇称得上杖法诡异难防,居然也能跟上无剑的变化,木杖一转挑上了无剑的树枝,想逼无剑进行力量的对抗。命中也罢,若是招式被格挡,女子较男子本就没有力量的优势,自然在兵器与兵器之间的互推相搏,会渐渐落得劣势。
谁知无剑将树枝向上一抛,原地转身左手接枝,无需转头想着背后灵蛇的咽喉刺去。灵蛇为之一惊,直觉比思维永远更快,轻功而飞离三步。
不借助内力,而仅仅依靠速度和技巧,竟然能如此之快。
灵蛇刚刚站稳,这才发现长袖一轻。
“确实是寻常之物,随处可获。”她摇了摇手中的小瓶,得意的笑着。原来无剑在抛剑之时,就已经注意到灵蛇的双眸早已被她的“剑”而引走。她借由转身而妙手空空,也不过是因灵蛇用毒要挟,而应有的礼尚往来。
灵蛇愣愣的僵持了一秒,随后忽然仰天而笑,吓得无剑差点都弄丢了手中的小瓷杯。她也听不出灵蛇到底哪有喜悦的情绪,只是眉头一皱,看了眼松林的左侧深处。
“看来今天不打断你的腿,你是不会留下了。”灵蛇侧转灵杖,一字一字的拖着长音强调着。
“是吗?”对这样的威胁并不在意,无剑一直盯着林中深处,连灵蛇的再次冲过来的攻势都毫无兴趣。
因为下一瞬,一道剑气如破竹之势横在灵蛇与无剑之间。
这霸道的一招连同昆仑山的雪一同砍断,连大地都深入三寸,而从松上飘然而下的那位白发轻狂家伙,手中也仅仅只持有一枝树枝而已。
“木剑哥哥。”无剑微笑的点头打着招呼。
“无剑。”木剑柔和笑着应声,随后又转头看向灵蛇,嗓音转而充满低沉的恐吓,“这解药需要几颗?”
灵蛇站在剑痕的另一端,定睛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叹气道:“三颗,半个时辰之后运气一个大周天即可。”
他用蛇杖敲击了一下地面,那些背后围着他们的蛇便听话的四散而去。无剑将小瓷瓶收好,正想向灵蛇问些她的疑惑,却发现对方盯着她的眼神如此执着,看的她完全无法问出半点语句。
“这次你给本尊牢牢记住,本尊早晚会成为天下第一。”他说,“所以你的命,本尊就寄放到你这里了。”
灵蛇语闭飞升而去,似乎不屑于去解释这一切的缘由。无剑看向了木剑,却发现木剑也躲避了她的眼神。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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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曾经的昆仑山上,有一位意外闯入,被强迫留宿的姑娘。
他们曾有过争锋相对,有过互相试探,有过共赏虹穹。那样的微雪也曾飘落到二人的肩头,她也曾笑着说过这是否就是提早感受白首的遥望。
但她想要追寻自我的真相,他也许诺会扫除她路途上的一切障碍。
然而这一次,忘却一切却找回一切的她,面前的障碍又只能是谁?
他不提,她不忆。
他并非不想,她也并非有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奢望,终究是要败在这可笑的许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