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画骨（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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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渊来得风尘仆仆，黑色的运动鞋上还沾着泥块，黑发梳成马尾束在脑后，下巴冒出一层细细的胡茬，不修边幅的样子却有着别样的魅力。
扫过明渊眼底的青色，周复皱了皱眉，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从哪里过来？”
明渊随口答了一句：“局里。”然后就侧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睡得直打呼噜的钱嗣。
周复欲言又止，压下心里异样的揪疼，把明渊让到椅子边上：“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明渊坐下来，抬眼看他，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问出口，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周复从护士台借了一个一次性的杯子，又去倒了杯温水才往回走。
明渊本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侧头睁眼。
周复步子一顿，然后赶紧上前将水递给明渊，眼神微沉，轻声道：“喝点水吧，温的。”
明渊愣了一下，敛下眸子，默了默，伸手接过杯子：“谢了。”
明渊大约是渴极了，几口就把盛了八分满的水喝光。
“还要吗？”周复抬手想要接过空杯。
纸质的一次性杯子被人稍稍用力捏成了一团，明渊侧过头，手一抬，纸杯团成的团就成一道完美的弧线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周复目光追随着纸杯落在垃圾桶上，悬在空中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握成拳收回到身侧。
氛围顿时有些尴尬。
“不用了，谢谢。”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歧义，明渊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
周复回神，笑了笑：“好准头。”
明渊也知道自己行为的不妥，张口欲言，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声干笑。
见他这样，周复反而乐了，知道这人大约也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做。他本就没介意，更何况现在当事人竟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情况你都知道了。”周复调开话题，背靠着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钱嗣。
明渊轻咳一声，舔了舔下唇：“他身上还有阴气残留，根据你说的话，是影鬼的可能性很大。”
“影鬼？”
“顾名思义，潜伏在人类影里子的鬼怪。被影鬼缠身的人身体会日渐虚弱，但是影鬼一般只在一个人身上待满七天，就会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所以被影鬼上身的人，体质弱一点的也就生个病，躺两天就没事了。”明渊说着，神色里也有些不解。
周复闻言，沉吟：“为什么是七天？”
明渊往后一靠，左手一边往衣兜里摸索一边却反问周复：“你觉得影鬼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上身？”
周复一顿，换了条腿撑着，想了一会儿只觉脑袋里混沌一片，只好摇摇头。
明渊从兜里抓出一盒烟，手腕轻抖，头一低，将抖出来的那支烟衔在嘴里，模模糊糊地说：“光，是光。”
这个答案让周复有些吃惊，什么意思？
影鬼选择上身的人……有光？
光什么？光头吗？还是总是会出现在有光线的地方的人？
明渊本来把打火机都掏出来了，眼角扫过一旁睡得昏天暗地的钱嗣才停住了手势，他皱了皱眉，啧了一声，把打火机粗鲁地揣回兜里，咬着烟往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瞄了一眼。
周复还在想光的问题，见他这样，站直身体指了指门口：“出去聊？”
明渊顺着他的手看向门口，有些心动，又扫了眼钱嗣，点头。
临走之前，周复见明渊抬手在钱嗣的两肩和头顶轻点一下，才施施然叼着烟和周复一起往外走。
周复看向他，明渊解释：“帮他加固一下灵光。”
民间有传言“头上三把火”，指的就是灵光。流传比较广的故事就是走夜路的时候，如果背后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别回头。一回头自己的鼻息会吹灭肩头的一把火，即更容易被路边的孤魂野鬼上身。
当三把火都熄灭的时候，即是人之将死的时候了。
周复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但他现在更为关心明渊说的“光”是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门外，明渊终于得偿所愿，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严格说起，影鬼并不应该被归类到鬼怪里去，它们算是一种灵体，只存活在人类的影子里。它们一生都在追寻光的痕迹，但是它们同时又会被光伤到，然后慢慢消亡。”
飞蛾扑火。
周复脑子里弹出这么一个词。
“我说的光指的是人类的灵性之光，通俗地说就是一个人心思越纯净，他身上的光就越亮，也越吸引影鬼。灵性之光也包含了后天修成的功德之光，总之，就是个大善人。”
周复听到这里笑了出来，被明渊斜了一眼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不过灵光极亮的人，很少，而且灵光护体之下，鬼怪不得轻易近身。普通人身上也有灵光，不过是明暗强弱的区别罢了。每作恶一次，灵光变会根据链接的因果强弱而黯淡下来，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明渊叼着烟看着路边。
夏天天亮得早，此时的天已经开始蒙蒙发亮了。
“影鬼上身会影响灵光？”周复问道。
哪知，明渊轻笑一下，莫名有些嘲讽：“灵光护身，哪有那么容易被上身的。”
“那……”
“心中有鬼，自然……请鬼上身。”
明渊后面说的话很轻，落在破晓前的一缕风中，飘至周复的耳边，随即消散，恍若日出时的雪一样。
周复脑袋里浆糊一片，各种想法缠绕成一团找不出线头的毛线团，听到明渊的话，手臂上竟然浮起一片鸡皮疙瘩，他不由搓了搓手臂，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渊最后吸了口烟，轻轻吐口气，将烟捻灭，丢进垃圾桶。
“所以被影鬼上身的，通常不是大恶之人，都只是普通人。”明渊总结了一句。
“那它们离开是因为……”那些人身上没有光了吗？
周复咽下后半段话，忐忑不安。
明渊似乎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勾了勾嘴角，抬手撸了一把头发：“还是有的，没有灵光的话，人就该去地府报到了。只是那些光，不再是影鬼追寻的光了。之所以是七天，因为一个人如果能引得影鬼上身，通常不过七天，他身上的光就变了。”
周复没有再问光变成什么样了，心中隐隐的猜测让他的好奇心打退堂鼓。
明渊说完就不再开口，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边，调头走向医院：“走吧，钱嗣的情况不太一样。”
周复跟着他一起进楼：“他怎么不太一样？”
两人很快来到钱嗣的床边，周复无语地发现这人嘴角亮晶晶的，口水积在枕边，天塌下来都不醒的架势。
这让一晚都精神紧绷的周复恨不得将他拉起来拖出去揍一顿。
明渊也看到钱嗣没心没肺的睡相，不置一言，重新落座：“按照你转述的话来看，钱嗣梦见的极有可能就是影鬼，这点倒是有过前例。很多被影鬼上身的人，夜间做梦都会鬼压床，这算是来自影鬼的温馨提示。”
周复嘴角抽了抽，还温馨提示呢，这简直午夜凶铃好嘛。
“我比较怀疑的就是他鬼压床时听见的歌声，按他的理解，似乎是歌声将他解救出来的。”明渊的话和周复原先的猜想不谋而合。
周复点头赞同：“没错，还有一点就是于芊婳不知道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说到于芊婳，周复有些头疼，他没料到他妹随便请的一员工还能跟灵异事件搭上勾。
而且虽然现在完全不知道于芊婳干了什么，但是周复却不由自主联想到当初在火车上发生的事，他甚至开始怀疑于芊婳真的只是“随意”出来打工换心情的吗？
明渊抬眼，似笑非笑：“你那员工？”
周复苦笑点头，看了看手机：“她还没回我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天完全大亮的时候，眼见钱嗣还没醒过来的征兆，周复联系了钱嗣的父母，两位老人都在申市，赶忙打车赶了过来。
周复想了想，没有瞒下钱嗣的情况，两位老人都有些吃惊，钱母更是脸色苍白，让周复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太过直白了。
钱父年轻的时候当过战地记者，很快就接受了，对周复很是感激，还向明渊要了联系号码，问了需要注意的事项，表示只要钱嗣一醒过来就联系他们俩。
钱母回过神，询问了他们是不是需要去庙里求点符回来。
明渊看了眼周复，周复干笑一声，没有接话。他画的那些符还没怎么着就烧光了，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明渊挑眉，眼中似有调侃，转头还是和钱母推荐了申市市南的一座十分有名的寺庙。
周复摸摸鼻子，又掐了掐左手心的小黑点，心道还是要加强练习。
“普灵寺？那个我知道，听说特别灵。”钱母一拍大腿，急忙应下，说等会儿就去求符。
周复一听，竟然是他妈常去的寺庙，他之前还推荐林姨去那，心中微松口气。
两人告别了钱父钱母，周复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邀请明渊一起去吃早饭。
明渊想了想，应了下来，还说去周复店里看看。
周复心知他想看于芊婳有没有留下什么，但是心中还是有些雀跃，这就导致他虽然一夜未眠还有点头疼，但是精神却不萎靡。
明渊看看他兴高采烈的脸，轻叹一声：“年轻真好。”
周复：“……？？？”我们难道不是同龄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画骨（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