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梦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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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周复是很笃定的，可是当他接到老林的电话后，就有些游移不定了。
“你怎么样了？”林有为担心道。
周复咧嘴笑了笑，想起林有为根本看不见自己便连忙开口：“挺好的，终于睡饱了。”
林有为听他元气满满，舒口气，笑骂：“你个臭小子，我把你派去亥城是让你去散心的，谁想到你还能散心散到医院住院大楼去。”
周复说：“我也不想这样，可能亥城风水适合睡觉吧。”
何棉如果还在这里，恐怕又要呸周复一声了。
林有为对着身边焦急地妻子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林姨听说你进医院了有多担心？”
周复下意识想起梦中自己好像还同林雅联系过，不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问道：“是我不对，回去一定负荆请罪。”
“你这小子……”林有为无奈地笑了，这才把手机递给自己的妻子，然后“嘶”得一声揉了揉自己被妻子拧出红印子的老腰。
林雅没留意自家老头怨念的小眼神，满心着急：“喂，小复啊，你怎么样了啊？”
距离不能阻止对方话语中关心的情绪，周复心中暖洋洋的，满含笑意，耐心地回：“林姨，我没事。就是睡得腰酸背痛，精神得接下来几天大概都不用睡了。”
林雅叹气，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掉头坐上了沙发，呼口气：“你说你这孩子，周四和我发微信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个头就昏迷了。老林还说我记错了，说你昏迷了两天，手机上也没有记录，如果不是小江跟我说了你去看他的事，我还真以为我人老糊涂了。”
周复心里一抖，不敢置信：“林姨你是说……我周四跟你联系了？”
林雅拍了林有为一巴掌：“千真万确，但你林叔老说我记错了。”
林有为无辜地看着自家老婆子，又被瞪了一眼，眼看自己的胳膊也要遭殃，赶忙站起来走去阳台看看花是不是该浇水了。
经过自家儿子的门口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小子乖乖地捧着本书在看，手边还放着纸笔，林有为很是满足，更觉得当初雇了周复当自家小子的家教真是英明的主意。
林雅有些苦恼，她觉得自己没有记错，但是微信上的确没有她和周复的聊天记录：“说来也奇怪，我当时和你聊得好好的，本来还很高兴小江终于有人说说话了。可是和你聊完，你林叔就来喊我起床，你说奇怪不奇怪。然后我跟你林叔这么一说，你林叔反而跟我说你进医院了。”
周复沉思了一会儿：“谢……倚江和您通过电话了？”
林雅靠在沙发上，也在苦思冥想：“是啊，你林叔一说你进医院了，手机上也没有记录，我以为我真的做了个梦。可是今天早上我接到了小江的电话，他说了你去找他的事，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所有细节都对上了！”
周复一时也理不出一点头绪，只好先安慰林雅：“大概林姨您太担心倚江，所以才做了个这样的梦。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睡了一觉精神更好了，回头我再去看看他。”
“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林雅叹口气，终于提起一点劲，“你也不用急着去看他，你好好休息，不管怎么说都昏迷了两天，留在医院多观察两天。回头等你回来，来林姨这，林姨给你好好补一补。”
周复道谢，正准备挂断电话。
林雅一句话让他动作一慢：“小复啊，你说……别是碰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周复愣了一下，心道女性的直觉真是灵敏得可怕，说：“林姨您如果实在担心，可以去普灵寺拜一拜，我妈就常去那里。”
林雅云阴转多云：“真的？那好，我明天就去。”
林雅在挂电话前说了一句：“小复啊，不是林姨偏心，但是人都有亲疏远近，你……还是早点回来吧。”
说完，林雅就挂断了，似乎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诛心。
周复呆了一下，清楚林雅这话是明显把他周复的安全放在首位。
虽然这样对谢倚江有点残忍了些……
周复叹口气，他心里虽然还是为林雅如此关心他而感到高兴，但也清楚谢倚江这回也算是糟了无妄之灾。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俨然又是一团迷雾。
过去的两天里，他在众人眼里明明是在昏迷的，但是根据刚才林雅的话来看，他又似乎同别人通过梦境有过交流。
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
谢倚江送走了特管局的人，心中暗叹这两位如果去当明星，恐怕就没那些流量小生什么位置了。
这特管局是不是有点不太正经？
特管局的人难道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他们收人莫非是看脸的不成？
谢倚江有些遗憾刚才没拉下脸来请求给他们拍张照，回到大厅，他弯腰撸了撸抬头看自己的将军。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站直身体，从茶几上拿过一个小方盒。
谢倚江神情复杂，看着小方盒沉默了很久，这才忽然失去了力气一样，扶着沙发缓缓坐了下去。
他将小方盒反反复复打量了几遍，然后将其打开，里面摆着一块很是普通的铭牌。
是铁质的，长方形，边角是圆润的弧度，确保不会伤到狗狗。
铭牌正面写着两个字：将军。
将铭牌翻过来，上面刻着谢倚江的名字和他的联系方法。
这是当初谢倚江特意去订制的铭牌，系在将军脖子上，以防还年幼的将军走失。
后来有一次将军还真不见了，谢倚江急得团团转。
将军是他搬家后在路边捡到的弃犬，小小一只，叫声小得似乎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个满是污秽的人间。
将军陪着他度过无数个无望的日夜，比他亲生父母更像他的家人。
刚开始将军其实也不亲近他，许是被人抛弃的，他对人类总是会很警惕。自己在刚开始被将军咬过好几回，虽然小奶狗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打疫苗总是很麻烦的。
将军刚出生不久就被抛弃，浑身脏兮兮的，送到宠物医院治疗才知道将军是混血，也不知道杂了金毛和哪种犬。
宠物医生也很无奈，因为世上多得是人追求所谓的纯血种，而讽刺的是人类混血却反而很受欢迎。
谢倚江收养了将军，既然他决定将他救下来，就下定了养他一辈子的决心。
后来将军渐渐放开了心防，谢倚江本没怎么在意将军的血统，但发现将军长开后竟然和其他金毛长得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更帅更神气。
将军走失让谢倚江很是担忧，因为那个时候将军走在路上是能引来无数人围观的小金毛了。被心怀不轨的人看上，转手倒卖还算轻的，世上比这残忍的更是让人穷尽想象。
幸好，后来他接到一个匿名好心人的电话，找回了将军。
可惜没能和好心人当面道谢，而且将军的铭牌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见了。
不过当时他一心庆幸将军失而复得，也就没怎么追究铭牌的下落。
没想到，时隔多年，铭牌辗转又回到自己手上。
谢倚江摩挲着毫无时光印记的铭牌，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脚边的将军，笑起来，恍若春晓之花，可惜没人能看见。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什么晶莹落下，落到趴着的金毛的背上，隐入金色浓密的毛发之中，就像落入海中的一滴水珠，引不起分毫注意。
但是金毛却像感觉到了什么，唰得抬头看他。
谢倚江对着将军笑着，弯下身跪坐到地毯上，将铭牌放到一边，将军的视线追逐着他手的动作，见他将铭牌放到茶几上就不管了，有些焦急，本来好好端坐着，这会儿像是火烧尾巴一样站起来。
谢倚江盘坐好，对将军张开怀抱：“将军，你瞒得我好苦啊。”
将军焦虑的步子一僵，低下头不敢看他。
谢倚江叹口气，放下手，自言自语一般：“我到是没想到你竟然会附身到黎远晨那家伙身上，是不是傻？你怎么说也是心魔，而且是还没成长完全的心魔，附到一个阳气旺盛的人类身上，怎么会不受伤？
啊，我被欺负得好惨啊。你看黎远晨，有时候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但转个头还脚踏数条船找了不知道几个女朋友。你要附身怎么就不能好好附身？找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不好吗？你现在这样，我到觉得比黎远晨好多了。”
金毛刚开始被谢倚江数落地抬不起头，喉咙呜呜咽咽地含着极为委屈的声音，听着听着慢慢抬起了头，满眼震惊地看着谢倚江。
谢倚江被他的表情逗乐，畅怀地笑起来：“你附身黎远晨欺负我的事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就罚你陪在我身边一辈子，要等我死了你才能走。”
金毛汪了一声，像是在反驳谢倚江那句咒自己的话。
谢倚江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又将脸埋在金毛的毛发中，蹭了蹭：“那年那个好心人是不是就是你？你是不是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后来因为我又不走了？”
金毛身体一僵，轻轻汪了一声。
“让你出去害人，看吧，连身体也凝不出来了。你以为你通过那些手段化出人身来见我，我就会高兴了？别做梦了，我只喜欢你现在这样的。你如果没了毛，我一定不要你了。”谢倚江的声音渐渐带出了哭腔，“别走了，别走了，我骗你的，我原谅你了。”
金毛安静了下来，乖乖呆着谢倚江的怀里。
他忽然明白了，他永远不会后悔和明渊做的这一场交易。
即便他这辈子都幻化不出人形，永远也不能开口说一句，让他留恋的从来不是那些恶念带给他力量，而是这一份小小的却能侵|占他整个世界的温柔啊。
人类啊，真是温暖。
谢倚江抱着将军，想起那个叫明渊的对他说的话。
“他自主放弃了自己的恶念，对于心魔来说，放弃恶念也就是放弃力量，就像人选择断了自己的四肢。幸而他害的人本就是恶贯满盈的人，天道自有判断，现在他既然选择斩去了恶念，也算一报还一报。虽然他已经不能再算是心魔了，但他也能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将军。
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是你的善念救了你们俩。当初如果不是你收养了他一缕善念附身的金毛，感化了他善念中的怨气，你们今日恐怕都活不下来。
若不是你，当他最后一缕善念也消散时，他将成为真正的心魔。”
你的心魔，他的心魔，世人的心魔。
明渊没有说的还有因为谢倚江感化了心魔，是为大功德，他本来多舛的命运由此改写，接下来他一辈子即便不会大富大贵青云直上，但也能平安享乐长命百岁了。
不过想来谢倚江也不会在意这个，甚至还会为命运这一说感到嘲讽。
明渊同他相处短短不过两日，却也摸清楚了这人的性子。
小时候的经历让谢倚江不那么容易相信他人，满腔的善意全都倾注到将军身上。他和心魔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也好，至少世上总有一个他能懂自己的软弱，这就够了。
你的善我懂，也由我来守护。
你的恶我懂，便由我来偿还。
相较于梅词曼对心魔选择的惊讶，明渊却稔熟于心。
大恶有大善，小善也有小恶。
人类，总是这样一种奇怪又矛盾的生物。
生于人类恶念的心魔，也不外乎此。
只要心魔不再为恶，明渊是不想再插手这些事了。
至于那个一直挣扎在梦境和现实的黎远晨，如果他不玩弄陈梦的感情，还可能会得到来自天道的补偿。
但是谁又能料到那么骄纵的陈梦的长辈却是有功德护身的善人，黎远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命运从来不是固定不变的，天道留了一线生机，且看人能不能抓住了。
就像在谢倚江这件事里，谢倚江的善与心魔附身的金毛便是隐藏在繁琐世界下的那一线生机了。
明渊和梅词曼走出小区，站在门口。
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少有人注意到他们俩。
只有一群大呼小叫的小孩儿笑闹着跑过他们时，其中一个穿花裙子却披头散发、玩得满头大汗的小女孩猛地停住脚步，痴痴地看着两人。
梅词曼抿抿嘴，被小女孩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去。
明渊叼着烟，笑得痞气十足，冲小女孩挥挥手。
女孩的同伴在不远处大声喊女孩的名字，女孩回头敷衍地同伙伴挥挥手，再回过头来时，漂亮的大哥哥大姐姐都不见了。
女孩儿若有所失，但下一秒却笑得露出牙龈，像个小炮|弹似得向伙伴们冲去：“我刚才看到超超超超超超级好看的大哥哥大姐姐哇！”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
有时候深渊里也会有独属于自己的萤火虫呢。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梦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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