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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荆棘与蔷薇(十四) ...
黎晓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列车依旧奔驰在如动脉一般贯穿着大树海的“绿荫回廊”上,没有抵达铁马镇。
透过车窗可以望见窗外飞速掠过的一棵棵梓木,梓木之外暂时是风景如画连绵起伏的草原。
车速比昨天要快了不少。
车轮撞击铁轨间隙发出的声音急促又平稳。
世界安静有序得有些令人生倦,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但当然不是梦。
黎晓躺在医疗室唯一的那张床上,看着车厢顶上裸露着钢管的黑铁板压铸的硬朗朴健的车顶,回忆起昨晚所见的——密布回路的列车框架。那回路的走向她此刻还能描摹得出——她对于图形的记忆力一向都精准可靠——确实是和列车的结构细节契合的。
她闭上眼睛想要再尝试一下昨夜的“视觉”,却已经做不到了。
那种仿佛潜入“导力”的世界,透过物质的外壳,直接看见回路构成的“导力骨架”的能力,她确实取得过,但只发生在她昨夜回路觉醒陷入冥想时。
但,那当真是冥想吗?
她没有再多尝试。
——过量的“数据”涌入脑中的感觉过于疲惫,超越她的大脑所能负荷的极限。
直到此刻,她其实依旧没能完全恢复思考和感受能力。
她闭上眼睛,想要再休息一会儿。
却已经不由自主再次陷入思考了。
——她记得,昨晚登上列车的歹徒,曾将炸|弹楔进了车厢装甲的缝隙,想要将这一节车厢从整趟列车上卸下来。
仔细回想,所有歹徒登车之后,确实都是向着列车后部进攻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攻占车头的计划被陆清源和成铭粉粹后,被迫作出的取舍。
但也恰可以证明——最后这节车厢,才是他们势在必得的目标。
而这节车厢上,回路所交织成的框架也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并不是因为医疗器械的存在。
而是因为,这里存放着一件过于独特又复杂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向了医生的办公桌。
入目所见只有机箱和显示屏……她的目光没有穿透桌面的遮挡,看到里面的内容物。
这让她略嫌迟钝的思维,稍稍滞涩了一秒钟。
“在找什么?”医生含着戒烟糖发出的有些含混敷衍的声音传过来。
随后那个头发乱糟糟,胡茬比昨天还要长的颓唐大叔回过头来。懒洋洋的,因熬夜而干枯无光的眼睛看向她。
黎晓说,“不知道。”
开口之后,感官便也随之缓缓苏醒过来。
她揉了揉额头,想要坐起来说话。
却立刻得到了医嘱,“躺着说吧,你需要休息——珍惜能休息的时间,等到了训练基地可就没这待遇了。”
黎晓从善如流的躺回去。
但她心里确实有太多质疑和情绪,不吐不快。
“你们其实早就知道,这趟列车会被袭击吧。”她非常没技巧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对于她语气中透露出的情绪,医生没怎么当一回事。
“我只是个随车校医。”他已经回过头去继续玩游戏了,语气依旧含混敷衍,“这种问题别来问我。”
骗子。
黎晓想。
——她所“看”到的那样东西,就放在他的办公桌的位置,由他亲自保管着。
那东西的重要程度,甚至让军方出动了未公布型号的装甲列车。不但大费周章的在列车上装载了护卫范围如此之大的“守护者之盾”,甚至还派出了两台骑士装甲。而前来劫持它的反叛武装,也大手笔的派出了媲美正规军的战力,冒着被政府军剿灭的风险暴露行踪,试图以密集火力逼停列车。
而他是负责看守那样东西的人。
怎么可能“只”是个随车校医?
“他们直奔列车而来,交战时没有劫持学生的意图。”黎晓说,“显然是想要车上的某样东西。他们试图把这节车厢炸开,想来那东西就在这节车厢里吧。”
“哦。”医生懒洋洋的敷衍着,“医疗车厢在大树海是紧俏的救命玩意儿,大概是想要这节车厢吧。”
……也不必这么敷衍吧。
黎晓想。
这么重的一节车厢,就算他们想要,也得有办法运走才行。
但她也没有心情反驳。
——仅仅是稍作分析,就已经充分勾起了她对先前战斗的回忆。
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她眼前被炸成碎肉的人。
……在此之前她从未意识到,人类也可以是一团碎肉。那碎肉从结构到成分到视觉效果,都和案板上的碎猪肉相去无几。
人不是神圣的。
是可以猪一样草率任意的被杀死的。炸碎后像碎猪肉一样糊得到处都是,收尸人都未必知道自己收的到底是什么。
从存在、到尊严,全都被剥夺。
她为此而失神静默了片刻,思绪也一时被打断了。
“……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得和人作战。”失神间,话已脱口而出。
医生说,“这不就知道了吗。读军校还无需跟人作战,这等好事我可闻所未闻。”
“可是,”黎晓说,“我读的是二军大,而这里是大树海。”
二军大是对魔兽特化作战军校,他们的作战对象应该是历史上曾威胁全人类延续的魔兽,目的是开拓大树海,探索这人类最后的共土,也是最后的净土。在这里,所有的人们都是战友,都有共同的敌人。
但当然,财富聚集之处势必会有争斗。这里确实免不了会有犯罪,有针对罪犯的巡逻和斗争。
可是,这里不该有人类战争。
然而那密集的火力覆盖、那双方都出动了的全礼装骑士装甲,无不昭示着这样的事实——这是一次战争。
这里有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武装敌对。
“所以呢?”医生说。
屏幕里有对话框翻滚出来。
医生读完消息,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烦恼的叹了口气,“……真是麻烦。”
他抽出戒烟糖,转了转椅面向黎晓,“在被派出去接应前,你不就已经猜到会有人来袭击了吗?”
她确实猜到了,她甚至猜到会有人劫车。
但从逻辑上猜到,跟实际上遇到;猜到会有冲突,跟亲见有人在她面前死掉——对内心的冲击力是不同的。
“我被选中出战,是因为我猜测会有人袭击?”
“差不多。”医生摊了摊手,“挑选标准有两个,首先,判断出主谋是人类,对跟人作战有心理准备;其次,够强,最好有过实际对战经验。你完美符合出战标准——我还以为你心态能更强悍些,怎么也这么矫情。”
“所以,你们确实对这次袭击了如指掌。”黎晓说。
“不用套我的话。”医生说,“机密行动,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多说。也奉劝你,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保护你。世间正义不是你那颗读书读傻了的小脑袋瓜能梳理明白的,一无所知的完成任务,把思考判断留给别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但是她不想把思考这一“职责”留给别人。
——就算进入军校前,她就已经有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的觉悟,她也从来都没打算放弃自己思考的权利。
甚或该说,在她心里,思考判断并不仅是为人的权利,也是为人的义务。
而昨晚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了。
可想而知,若她继续沿着昨晚的道路走下去,有一天她或许将不得不为一些事去剥夺别人的性命。
而杀人,怎么可以是一件——仅仅服从命令,听取别人的思考判断——就能轻易说服自己去做的事?
成铭说“你根本不明白进入军校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意识到了——她确实不明白。
所以她更不能不去思考。
“昨晚的事,如果我非要追查原委,追查出来的结果,会动摇我心中的正义吗?”她轻轻的问道。
“这取决于你心里的正义是什么。”医生说。
“你不能告诉我,那些人抢夺的是什么东西吗?”
医生做了个“你知道还问我”的表情。
黎晓于是最后问道,“那么,至少告诉我们劫车的是些什么人吧?总不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让我们去作战。”
医生说,“会告诉你们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大概是面前omega过于平静的目光,让他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想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你就当昨晚是一场演练,正常情况下还轮不到你们出战。你们还是学生,也许等你们毕业时,这边的战斗早已结束了。就算没结束,到时候再了解也还来得及。何必这么急于知道一切?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大学还有四年,毕业后你甚至都未必一定会进入军队。”
他最后又看了黎晓一会儿,“闭上眼睛,放空脑袋,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广播再次响起,宣布列车内警戒解除。
医生于是揉了揉他的鸡窝头,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了医疗车厢。
现在这节车厢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黎晓睁开眼睛,目光再一次飘向了那张乱糟糟的桌子。
片刻后她坐起身来,决定听从医生的规劝,按捺下可能会让自己上军事法庭的好奇心。
她不太确定那东西是否还在原地,但保险起见,在医生回来之前,她决定暂时守在这里——为拿到这样东西,敌人甚至出动了装甲骑士这种级别的杀器,谁敢保证就一定不会安插间谍呢?
若她是敌方的决策者,肯定会优先考虑“偷”而不是“抢”。
所以当车厢门打开时,她本能的紧张了一下。
——是成铭。
片刻对视之后,成铭大步走过来。
而黎晓突然便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有太多事需要处置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世间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人,她反而会无措起来。
“身体感觉怎么样?”成铭却显然没有她那么繁杂的心思,已经上前来拉她的手腕。
她有些手忙脚乱,可所有的忙乱在成铭握住她的瞬间便平息下来。
他的手心还是以往的触感——温热的,因为常年锻炼而有些粗硬的茧子,总是稳稳的很踏实。
他在试她的脉搏。
“已经没问题了。”黎晓就说,“是回路突破——这次可能全回路解封了,感觉比以往累一些。”
片刻后她又解释,“我没有发作。”
而后她便记起了昨晚那个亲吻。
原本她对此并无愧疚,也不觉得需要向他人解释。若她因畏惧他人的议论而动摇,那么对尤利娅便太失礼了。
可是……
她说,“我用了骑士剑,导力被吸走太多,所以出了些小意外。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
从昨晚出战时,成铭的精神便始终紧绷着——这也是他第一次怀着拼杀的目的与人对战。
但和黎晓不同,选择从军之初,对这条路上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他便一直有所觉悟。
人们总是给军人赋予诸多使命和荣耀,可归根到底,军队只是国家的暴力机器。而军人是当战争发生时被投入到战场作战——不论是侵略还是卫国——的人。
军人的作为是否正义,并不取决于“军人”这一职业本身,更不取决于身为军人的人自身,而取决于他所效忠的国家、所遵从的指令是否正义。但并非所有国家、并非所有战争都是正义的。这世上同样有侵略成性的国家,有服从侵略命令去战斗的部队。
他追问鞭挞过自己的内心——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和人类作战,他有没有杀人和被杀的觉悟。如果国家的理念和所作所为不足以说服他服从命令战斗下去,他是否有舍弃荣誉、弃战甚至背叛,被万人唾骂的觉悟?
当他明确了自己的答案,才选择成为一名军人。
他很清楚,在选择进入二军大时,黎晓势必不曾思考过这些。
可是他同样很清楚,如果他追问了,黎晓也势必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以为,她选择的是研发专业,哪怕是最昏聩的国家,应当也不会把宝贵的科研人才投入到战场上。
他以为,她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去成长,去慢慢的意识到和思考这些问题。
可是,他错了。
这世上总有名为“意外”的东西,会打破建筑在“侥幸”之上的安宁。
从昨晚黎晓出现在战斗现场的那刻,他心底那根弦就已经紧绷到极致。
他明知成为军人意味着什么,为什么终究还是选择成为军人?
——因为他想从alpha们手中抢夺权力。
他想要为她开辟一个她和她这样的人也能恣意盛开在阳光下,自由并且自信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世界。无论这条路有多么凶险、艰难和漫长。纵使至死他也不能成功,至少也让他将这样的野心公诸于世,成为那个起点。
这是他的野心也是他的私心——他希望自己喜爱的姑娘,能活得更轻松、快活一些。
他希望当她想获得尊重和幸福时,不必再经受远超所得的挫折和努力。
希望她能在乐园之乡,做着她最想做的事,成为她真心想要成为的人。
可当她从车厢里走出时,他的私心便破灭了。
然而,这当真就如此难以想象吗?
从他第一次萌生出想要保护她——想要掀翻这个强弱尊卑的操蛋秩序的念头那刻,她就已经站在他的身边、而非身后了。
她以他为目标,在无意中给自己树立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有多么残酷的标准。
经历过无数努力和挫折之后,她早已不是可以被他护在身后、一无所知的弱小omega了。
她拥有如此才能和心性,注定会走到众人面前,被看到、被历练,被利用也获得成长,走上和他相同、甚至远比他更为艰难的荆棘之路。
黎晓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
事实上自两年前的那场事故,自这一年上元节他接受她也报考了二军大的事实,自入学时遭遇劫机事件……他便一直在思考。而现实也一次次打破他“姑且”得出的结论。
此刻,终于也到他承认现实的时候。
——这女孩已和他并肩踏上战场。
可是,这个傻姑娘说,“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他一直都在让她说“我会更加小心”。
从两年前,到此刻。简直就是毫无长进。
——然而黎晓不明白他的真心,其实也很正常。
这两年时间里,他自以为是的把自己锁在所谓的“思考”里,将她拒之门外太久了。
她看不到他内心的蜕变,是他的傲慢所致。
但是,这样的一击可真是沉重啊,他心底那根弦几乎立时便崩断了。
“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来确实不要紧……”他本想调侃过去,可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到底。
——他抢在情绪崩溃之前,抱住了她。
大概是那一瞬间他流露出来的难过惊动了她,她抬头想要看他。
他只好把她的头按在怀里,轻轻的说,“别看。”
他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软弱、崩溃过。她的心里他永远都强大、嚣张,不被他人所左右。
他不想戳破这个假象。
“你已经足够小心了……不必为了我的感受,给自己施加额外的约束。”他说。
怀中黎晓的身形微微有些僵住了,她不再试图抬头。他能感受到她克制的心情,必定就和是两年之前她说分手时,他内心的感受近似。
这听上去,也确实很像是某种绝情宣言。
但是他必须得告诉她。
这对他而言并非易事——因为他爱这个女孩儿,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制着他的内心,他最柔软的部分时时刻刻都对她敞开着。若她当真对他的感受毫不在乎,他的痛苦也必然加倍。可是——
“我爱你。”他说。
当内心有着更沉重的觉悟时,这被压抑已久的告白终于能够宣之于口,他说,“我爱你……我选的这条路很艰难,但我知道自己肯定能走下去。因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为此我一直在成长,努力变得更强大、更成熟。你是我坚持前进的动力。”
“——当初你选择报考二军大,我却对你恶言相向。我很抱歉。但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话。只要想到你就在我身边可以看到的地方,我就感到快乐、安心。我怕你跟来,但其实更怕你不在。”
“可是你进了二军大,便踏上了跟我同样的路。这条路对你来说只会更难,更痛苦。”
“所以……不要让我变成你前进的阻力,不要让你对我的喜欢,变成你必须要抛开的束缚。”
——不要让对他的喜爱,成为她困顿、痛苦的根源,在成长中日渐消磨。
他曾以为自己肯定无法忍受那样的场景,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一瞬间他所焦虑的就只有她的安危,他的判断力足够他分辨罗贝尔的动机是善是恶。直到黎晓说她“会更小心”,他意识到自己过往的不成熟给她造成了怎样的负担时——才终于想起,那其实是一个吻。
“大树海比预想中更凶险,”他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于是放开了黎晓,“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我固然还不够成熟,但也没这么不成熟。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像以前一样做好你想做的事便够了。”
当黎晓仰起头时,他才看到她满眼的泪水。
他愣了一下,抬手想要为她擦拭。然而明明先前有勇气一把抱住,这会儿却连触碰她的肌肤都做不到。
他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痛苦难过的泪水。
他知道她听懂了他这令人难以启齿的长篇告白。
他知道这一刻她的内心和他的,是相印如一的。
他们之间经历了漫长的浮沉和拉扯的感情抉择,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他想要亲吻她。
她其实也是一样的。
然而廓清情感迷雾的同时,他们也都认清了前路。
车厢门再次响起时,他们交缠的目光终于各自抽去。
黎晓无声的回应,“我也爱你。”
应该还有个陆清源的solo。
也可能没有,会到下一个大章的尾声才有。
下一个大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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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荆棘与蔷薇(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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