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瓦特了》萧纯

5、第二章 工伤鉴定（1）

　　罗夏被迫提早离开会场，这辈子活到今天，她从未如此狼狈过。等她坐上地铁才想起来她压根没领到购物卡，更别说被遗忘在台上的一等奖兑换券了。

　　罗夏感到十分懊恼，却并非因为失去了购物卡与苹果电脑，而是因为在全公司面前丢了脸，还罪了大领导，这相当于毁了她在这间公司的职业生涯。没人会相信一个在重要场合发疯的同事，也没人愿意提拔一个得罪了大boss的员工。

　　没想到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反应这么快，第二天就有几个平日里与她关系不甚亲密的同事向她发来慰问消息。

　　“夏姐，昨天你是怎么了？王路总说你喝多了，但我没见你喝多少酒呀，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嘛。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哦~”

　　“罗小妹，我很担心你的身体，你还好吧，没被砸出什么事情来吧？”

　　还有更为直接与生硬的：“天花板砸到你脑袋了是吧？你会找公司赔偿吗，准备索赔多少呀？”
　　罗夏早就对这些伎俩不为所动了，甚至连愤怒的感觉都不曾有过，只是轻蔑地用鼻孔呼出一口气，随后给他们统一回复：“我挺好的，谢谢关心。”其他一概不回。

　　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罗夏深知哪些人是真的关心她，哪些人又是逢场作戏，他们只是HR派来打探消息的情报员罢了。不知是公司怕她病重，赖着公家，亦或是因她得罪了领导，想伺机报复。总之，他们提防着她，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让她滚蛋回家。

　　是啊，不论你曾为公司付出过什么，又带来过什么，一旦失去价值，就可能被无情地抛弃。公司本就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一切都是利益为上。这样的事情罗夏见过太多了，只是没想到如今轮到了自己，还是难免让人心生悲凉。

　　幸好她的直接上司王总站在她这边，他对所有人说，罗夏昨晚是喝多了，并在不久后给她发来消息，让她注意身体，谨言慎行。她的下属季颖与张晓宇也向她表达了关心，并未因为她的处境而见风使舵，这又让罗夏稍感安心。

　　但形势仍不容乐观，第二天下午，她的母亲说在护士台那儿看见有人向护士问话，那人背了一只印着他们公司logo的双肩包，和罗夏单位里发的那只一模一样。

　　罗夏犹豫了会儿，抓起手机给李白宇打电话：“我这里有点麻烦，你爸妈不是认识不少医生吗，能帮忙找间靠谱的医院帮我办理转院吗？”

　　李白宇以为她的病情发生了变化，立刻挂了电话飞奔到她的病床前，他气喘吁吁的，额头有汗：“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好端端地要转院呢？”

　　若是以往，罗夏是不会向李白宇开口的，她想在他面前保持纯洁无瑕的完美形象，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昨天我还得罪了大领导，具体的我不想多说，总之我们公司的那群傻逼HR可能要搞我……时间紧急，我们就不要注意措辞，好吧？而且我没说错，他们真的十分傻逼。”

　　李白宇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并不喜欢这种粗鄙的用语：“这次你受伤，所有医疗费用都由公司承担，我看你的单位挺好的，为什么你说他们要……害你呢？”

　　“就这么和你说吧，我的乖宝宝，如果我的病真的治不好，那肯定会影响我的工作，公司不会愿意花这么多钱去养一个废物。”罗夏注意到李白宇并不喜欢她给她的称谓，但她并没有就此停下，“假设我的病被鉴定为丧失劳动能力，我又是工伤，公司就得养我一辈子，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当然凭他们的脑子，或许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这么多，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得罪了领导，他们想把我扫地出门，去领导面前邀功罢了。”

　　听到这儿，李白宇终于点了点头，但他说：“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太至于了！”罗夏叹了口气，“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考量，只要想赶我走，就得拿到我的病例，这样他们才能有的放矢，找出办法来搞我。我现在住的这间医院，是公司的协议医院，换句话说，是和他们有关系的，那么我在这里做的所有检查，包括我即将要做的脑部精密检查，它们的结果就会控制在公司的手里！”

　　李白宇终于明白了她的逻辑，但他皱着眉毛，有些怀疑：“这里可是正规医院，医生都是有执照的，他们不会乱来。”

　　“谁说医生就一定是好人，谁说他们就不会收回扣？”罗夏呸了一声：“你赶紧帮我搞定，我看他们这群傻逼怎么和我斗！”停了停，她说：“我现在只有你了。”

　　李白宇迟疑片刻，终于向她点了点头。

　　几小时后，林海昂首阔步地踏入了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周经理，我回来了！”

　　林海是个黑胖黑胖的小伙子，头发是自然卷，长得有些像中东人。他是华虹电子人力资源部的人事专员，已经任职三年，却从未获得晋升。他汇报的对象是人事经理，名叫周妍，长得挺美，肤色却很黑，小道消息称她的祖上有非洲血统，所以黑得出奇。还有小道消息说，林海是她的亲戚，所以两人的肤色都黑。但周妍与林海并没有半毛钱亲友关系，相反地，她十分嫌弃他，每天都想把他赶出公司，所以把脏活累活全部丢给了他。

　　“你小子回来啦？”周妍从她桌上的一排绿萝前抬起头，她非常喜欢植物，并且把办公室装点成了一片森林，“快说说这罗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概就是脑震荡了。”林海大咧咧地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网上一坐，顺便翘起了二郎腿。

　　“什么叫大概？”

　　“就是不确定嘛。”

　　“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还有……就是她的脑子坏掉了嘛，就是得神经病了。”

　　“你讲的神经病是我们常说的那种吗，那什么……精神分裂？”

　　“这个好像不算，就是讲话有点问题。”

　　“你能一次把事情都讲清楚吗？”

　　“你又没有问咯，你也可以一次性问清楚呀。”

　　周妍咬着大牙压下怒气：“这样吧，你从进医院起，把遇到的人和事仔仔细细给我讲一遍。”

　　林海开始累述他的经历，从寻找住院部开始，他说发现罗夏从普通病房转到了VIP病房，又说了医生的诊断，包括病因的三种可能，与她即将接受的精密检查，最后他提到了群众证词：“我对待工作认真负责，不仅询问了医生罗夏的情况，还向护士和同病房的病友了解了情况。他们都和我说，罗夏这女人特别惹人讨厌，说话特别刻薄，嘴巴毒得要死要死的，谁娶回家谁就要倒一辈子血霉！”

　　周妍修剪着绿萝的黄叶，头也不抬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就这些。”林海说。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周妍接起电话，应了几声，挂断后，她的脸变得比原来还要漆黑：“你做了什么呀你，为什么人家罗夏转院了？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呀！”林海无辜地说。

　　周妍忽然发现他放在椅背上的背包：“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我让你偷偷去打探情况，你就背着我们公司的包大摇大摆地去啦！上面多大一个logo啊，你当别人都瞎啊！这下好了，打草惊蛇了，我们什么信息都没掌握，人家就跑了。是我的错，是我太相信你，我就不该派你去办这事儿！”

　　林海苦着脸呆坐了一会儿，安慰道：“领导，你也别太内疚了。”

　　“滚！”周妍指向大门，过了会儿，她又说，“你给我回来，她去了哪间医院了，你给我打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