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68、冤家路窄

　　刘大人本是户部尚书，后来齐国公当了兵部尚书，董相的儿子当了户部侍郎。这人管着帝国的帐，也不大会算人情帐。先是嫌齐怀义支钱粮太多，又嫌弃董相举贤不避亲。两派人马都得罪了，混不下去只好辞官。陈书琪是个机会，这个新科及第的进士，不过初出茅庐，上京累加了几百的进士，也不打眼。这个钉子可以悄悄埋下去了。

　　袁牧之细细跟柔佳解释，说到后面，又自悔失言。齐大夫因铁针或者铁钉入脑死去，他还偏偏提到钉子。

　　柔佳微微一怔，却不介怀，笑道：“小王爷如此为我多方奔走，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袁牧之轻轻笑了一笑：“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柔佳的斗志激发了他身体里的东西，让他也想衡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和耐心，等明德帝给机会，再如鹰博兔，一举取而代之。最后才能翻你父亲死亡一事。否则，陛下哪怕表面给你交代，可他依旧觉得齐怀义有用，那便不构成威胁。”

　　柔佳认真点头，“我不怕等”继而又有些莫名：“陈兄就这样同意了？”

　　陈书琪飒然一笑，略带嘲讽：“他是为了讨好那当着户部侍郎的董啥啥吧”纯洁的书友关系。骗鬼呢。

　　柔佳感慨，他果然交了好运。袁牧之摇头未必未必。董姑娘是很聪明却有些不安于室。柔佳诧异，这样评价一个姑娘，可以说是闺誉有损了。袁牧之便笑了，那董相的孙女，董相又是太子恩师，年岁正当，满京城有美名的女儿，若真个儿千好万好，早被明德帝拉走，当自己儿媳妇，哪里还会待字到现在。

　　董姑娘从来不乏追求的青年才俊，只是眼高于顶，全都看不上眼。她这天又为着终身大事同母亲争吵了一番，一气之下，来找自己父亲。董高辰正在那里完成父亲交代下来的工作。见到女儿微皱了眉头道：“为父告诉你过多少次，这外书房你少来”

　　“父亲不就是觉得我这个女儿不如男吗？可恨我母亲没有生出儿子，只能对着一帮庶弟堆笑脸”董明月有些愤愤。董高辰遂道：“父母的事你少操心，没事多做做针织女工，诗词终究是闲事，人家哪家聘姑娘，是要聘个读一肚子书的先生吗？”

　　董明月听到那针黹，一下子想到那个明明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却和自己一样左右逢源的绣娘，这下子被踩到痛脚，立即怒了：“聘姑娘不是聘先生，难道就是聘佣人聘绣娘吗？”

　　你！董高辰被顶撞，一怒之下，甩了个耳光“你个小贱婢，好大胆子，连父亲都敢顶撞了”董明月轻叫一声，捂着腮帮，半晌才反应过来：“爹，你打我？”她有些悲哀的笑出来：“我不过也是想为没有嫡子的爹爹争口气而已。可爹爹却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生不出儿子的母亲”

　　董高辰方才是情绪激动，眼瞧着女儿如此，有些悔意。刚欲安抚两句，却听董明月道：“父亲，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句，陛下如今盛宠李美人。而那李美人不过是洗脚宫女出身，然而她却有个十分了不起的干爹大太监。那太监，很不巧 ，就是被祖父批斗过好几次，还无数次到你们户部挂账，吃闭门羹的李喜喜。”

　　董高辰豁然一震：“你这消息何处得来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人在朝堂如履薄冰，日斗夜斗，政敌好怼小人难防。而最最难以忍受又暗箭难防的，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手段通天还人脉广泛，好比阎王爷身边的小鬼。而这个小鬼，偏偏是董府的冤家对头。

　　董明月略显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我自然有我的途径，倒不用爹爹担忧了。”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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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佳今日进宫，给皇后娘娘送她预定的冬日皮筒子。这皮筒子用的是极顶级的西域紫糕皮做里，更为罕见的白鹿肚腹戎做面，中间镶嵌两块如意形云锦。而柔佳就负责妆点这皮筒子。她印象里，皇后倒是不像丽妃一样喜欢鸟雀凤凰穿满一身，年岁已长，也不像其他的年轻姑娘一样喜爱花红绿柳，偏爱铁锈红和黄木色，样式则喜欢梅花或者荼蘼花，还有福寿连绵云海样式。若是一个不甚，便容易显得老气。

　　幸而她用了几样清丽丝线绣出祥云藏福图，既不会显得轻浮，却也足够压得住年纪。皇后十分满意。柔佳看了看长秋宫，又想起以前见过的丽妃翠微宫，心道都说人是趋炎附势的，这可一点不错，在宫中体现的更彻底。尤其帝后妃子，常人家的规矩还不能强行摊派，按道理皇后才是妻子，其他妃嫔不过是妾，但皇后瞧着那些得宠的女人却无可奈何，还得做出母仪天下的宽容贤德。

　　“哟，这是赚了不少啊”

　　柔佳正袖了封赏，低着头匆匆离开，冷不丁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有点尖锐高翘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奇怪，听在耳朵里，仿佛被竹镊子刮了耳膜，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她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身材稍显圆胖，面容也红润白皙有光泽，神态颇为妩媚的……太监？他穿着碧绿色绸袍，远远走过来，仿佛一棵风中摆动的胖柳树。

　　柔佳反应快，还未想起这是哪一个，脚下便已动了，快快的走上前去，满面堆笑，福身作揖：“公公好，民女跟您请安了。祝您福如东海，财源广进”

　　“这小丫头嘴真甜，真会说话，难怪皇后娘娘喜欢你，连陛下上次都要跟你撑腰，嗯？我再财源广进也比不上您呢，啧啧啧，三天两头的，接宫里的活计，宫里的针黹师傅都怨死了，你这可赚了不少吧？”说着伸出一根细细手指，轻轻撩着柔佳的头发，柔佳被这动作弄得浑身暴鸡皮疙瘩。却还是勉强忍耐着，打着笑脸：“那是祖师爷赏饭吃。也离不了托各位主子的福。”她很识趣，从袖子里摸出了那袋银子，恭恭敬敬递上去：“孝敬您的”

　　这公公两眼都冒金星了，笑容愈发甜媚的可以搓出蜜：“你这姑娘可真懂事，总算知道为啥那么对人对你好了啊”

　　“不敢不敢，能在您这儿沾沾光，那是小女子的荣幸……哦呵，哦呵呵呵”

　　那大太监终于趾高气扬的走了。柔佳摸摸笑疼的脸，又心疼了一下自己多日操劳的手指，感慨一句，人生在世真不容易。要见见财主，还得拿着肉包子把他们家狗都喂饱了。柔佳一路走回，都在思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吃金币的大公鸡是哪个。好像隐约有些印象。什么时候见过呢？对了对了，明德帝身边，明德帝春天观花，秋天赏叶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好像姓什么李的。他如今倒是越来越得宠了。

　　奇怪的很，这种人又不会有后代，占有这么多钱财是为什么呢。

　　她这一路，走得不快，出了进城，刚过护城河，一时兴起思乡情绪，追着南归的大雁跑进一片小树林，哪知遇到尴尬一幕。董明月正与太子在一起。柔佳认真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少年，穿赭红色圆领蟠龙袍，腰束明紫色缂丝腰带的，不是太子是哪个？他怎么和董姑娘私下会面了？

　　“你这是怎么了？”太子的声音透着急切。

　　柔佳定睛看去，发现董姑娘似乎有点脂粉不匀？她的左边上明显比右边更红些。而总是高傲冷淡，如云端仙女一样的冰山美人，现在却是微微低着头，幽怨的丁香花似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娇弱不胜的晕过去。

　　“你挨打了？你怎么会挨打，谁敢打你？！”本就有点毛头小子脾气，容易燥起来的太子立即被激发了愤怒和正义感。董明月总是不说，她微微啜泣着摇头：“我能出门与太子相见，已是不易，求殿下给我留些颜面，不要问了。”

　　太子一愣：“是为了我？因为董大人董夫人不许你随意出来见我，便打你了？”

　　董明月急忙摇头：“不，不是，不管殿下的事。是我自己……”

　　然而并没有用，她越是否认，太子便愈发认定她是为自己挨打的。

　　柔佳忽然佩服董小姐高超的说话技巧。

　　董明月和太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对幽期密会的情侣。两人从身份到各方面来看，似乎都契合的很。若非袁牧之提醒过皇后似乎并未相中，柔佳就把这一幕放过去了。但陈书琪又是怎么回事？董明月告诉陈书琪“我深深欣赏你的才华和人品”果然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柔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点不该看的东西，她悄悄退出去，非常小心，非常小心的往后退。随后提了裙子飞快的跑出去。

　　董明月心有所感，飞快的瞄了眼柔佳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可是仿佛一错目的时候，看到了一点粉艳艳极为柔和澄澈的光芒，这光芒她太熟悉，不就是桃珠吗？难道，难道？董明月有点紧张，微不可查的探头望了望，却只有风吹过树林，拂过草地的声音。阳光下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