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快到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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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奕菲缓缓停下脚步，思绪一点点拉了回来。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高楼，不自觉弯起唇角。23楼的窗户闪烁着温暖的灯光。
这栋房子是她当初贷款给妈妈买的。妈妈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说实话，黎奕菲一直觉得自己人生前二十年那么顺，其实用掉了毕生所有的运气。二十岁之后，她才体味到生活的艰辛。
那年她刚到美国，还没待上一个月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说：
“闺女啊，你爸他……没了……”
磨难与痛苦一个接着一个。
爸爸养了几辆出租车，自己也开着。那天晚上他疲劳驾驶，撞死了一个小女孩。紧接着车子侧飞撞到了路边的防护栏，爸爸的生命也终结在那个夜晚。
这个残破的家在一夜间堕入地狱。失去了顶梁柱，只有她们母女两人艰难地支撑着。又要处理父亲的后事，还要赔偿受害者家属。
母亲几乎是在一夜间白了头。
家里背着这么多债，她怎么可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在美国读书？最后她不顾母亲的阻挠，毅然决然地退了学。
母亲把家里的房子车子都卖了，两人在城郊租了个便宜的筒子房。那时候母亲白天要打三份工，而她虽然高材生毕业，但错失了毕业那时候的好机会，留给她的能做的工作实在不多。虽说大多工作也还不错，挺稳定的，但是薪水这一块，还是太少了。
她们家这种情况，没有办法等她熬资格，混业绩。那点基本工资还不够每个月交房租的。所以最后，她毅然决然辞了职，也开始打工。
烧烤店串肉串儿，蛋糕店打杂，街边发传单，搞促销，甚至是家政她都干过。从早到晚她都快记不得自己打了多少份工。
那时候在课外补习班兼职教师也是她打工的一部分。虽说她是学建筑出身的，可她的英语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留学前她的托福甚至考到了118的高分。再加上当时国内“英语热”，英语学习一度成为了学生学习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以自然而然她就被补习班园长看中。
令她意外的是，她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那时候园长还夸奖她说：
“有时候英语说得好学得好并不一定代表能教得好，他们那是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可你就不一样，我看过你讲课，你很懂得如何把肚子里的东西讲出来。小黎，你很适合这一行。”
或许是受到了鼓励，又或许是她真的很适合当教师。那之后，她把很大一部分心力放在英语教学上。后来没多久，她教的学生英语成绩突飞猛进，她从编外的兼职人员升上了正式工。工资也比以前可观多了。虽说家里的负担依然存在，但却在慢慢减轻，生活似乎也开始能见到亮了。
转折发生在她入职半年左右，她上报纸了。原因无他，因为她教出了一个高考状元，而且这孩子英语满分！报纸采访他如何学习英语的时候，那孩子提了她的名字。
几乎是一夜间，在业界她一下子打开了名声。从那之后，她的身价高涨，来她这学习的孩子络绎不绝。再后来，就到了今天。
虽说她没有按照从前的计划来走自己的人生，但好在……命运对她还算是温柔的。不管怎样，今后母亲不用再跟着受苦了，这样她就知足了。
黎奕菲抬步走进高楼。
“哎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妈妈一开门，第一句话就是抱怨她回来晚了。
黎奕菲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圣英有点事儿耽误了，我这不是赶着饭点儿回来了吗？”
她也不能说是因为梁沉遇那个混蛋。
余秋女士哼了一声：“就这口吃的你是不带忘的！”
黎奕菲耸耸肩，进屋换上拖鞋往屋里进。
然而刚一进屋黎奕菲就看见了客厅里笑眯眯看着她的男人，愣了一下，继而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她咳了咳，点了点头：“刘叔叔您也在啊。”
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嗯”了一声：“厂子里给员工分了些水果，我寻思着趁着新鲜给你妈挑了几个大的送来了。”
黎奕菲挑了挑眉，回头看了眼不好意思抬头的妈妈：“哎呦妈，你瞧我刘叔多有心啊。”
“有心什么？”黎母偷偷白了刘叔一眼，小声哼道，“他把好的挑给我了，别人吃啥？真是……”
见刘叔叔有些拘谨地站在客厅中央，小心翼翼看着妈妈的反应，就差耳提面命了，挺魁梧个男人在妈妈面前愣是乖巧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或许说“乖巧”有些不恰当，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词能够形容了。
黎奕菲笑着帮刘叔叔说话：“我刘叔这不是关心你嘛！人家可是一腔好意……”
余秋女士让自己女儿说的面红耳赤的，都不好意思抬头。
她装出一脸嫌弃，瞥了一眼客厅里杵着的男人：“你赶紧回家吧！我闺女回来了你还在这儿干啥？”
“啊，噢、噢，对。”刘叔赶忙拿起自己的外套，不好意思地朝黎奕菲笑了笑：“你瞧刘叔这不长眼力见儿的，你们娘俩好好唠，那什么，我就先走了。”
“别啊刘叔。”黎奕菲赶忙叫住他，“来都来了就留下吃顿饭呗！”
“吃啥吃？”黎母赶紧上前推着刘叔往玄关处走，催着他赶紧穿鞋，嘴上还说道，“他家里有饭！”
黎奕菲哭笑不得地看着刘叔脚上鞋都没提上就让妈妈给赶出去了。等门关上后，黎奕菲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咋了妈，还害羞了不成？”
余秋女士“啧”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瞎说啥？”
黎奕菲撇了撇嘴：“我都26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屁！”余秋女士嗤之以鼻，“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黎奕菲知道妈妈是不好意思了，看她这一系列做法就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了都这样。
其实她一直挺看好妈妈跟刘叔叔的。当年爸爸刚走那段时间，一直是刘叔叔帮持着这个家，这么多年，在黎奕菲心里其实早就把刘叔叔当家人看待了。
妈妈当年在表厂打工，压表件儿的活，挺累眼睛的，但只要你干得多就挣得多，上不封顶。刘叔叔就是妈妈工作的工厂的车间主任。据说是当时第一眼就相中妈妈了。也不在乎她家里这种情况，反正就是看准她这个人了。
要说对她好一天两天倒没什么稀奇的，这一下子就是五年，就是石头也让他捂热了。反正黎奕菲是非常笃定妈妈最后会跟刘叔叔在一起的。
黎奕菲见妈妈那个别扭的样子笑着上前从背后抱住妈妈撒娇，像个无尾熊。
余秋女士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开，拍了拍女儿的胳膊：“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妈妈撒娇？”
“您自己都说了，我在您眼里永远是孩子，撒娇是孩子的专利！”
黎母失笑。
黎奕菲蹭了蹭妈妈的肩膀，说道：“妈，我知道您顾忌什么。以前是心里放不下我爸，后来是考虑到我的想法，或者是怕咱家当初的情况拖累了刘叔叔。可现在，那些都不是问题。咱家的债也还清了，我也举双手双脚赞同，我相信，爸爸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您能嫁个好人，过上幸福的生活。”黎奕菲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她吸了吸鼻子，“刘叔叔真挺好的，妈，您就别再让他等了。”
黎母眼神有些发怔，垂下了视线，眼圈一点点发红。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刘叔叔是个好人？可……”
“您可别‘可是’了。”黎奕菲转过妈妈的身体，淡笑道，“您再犹豫刘叔叔可要让人抢走了。”
妈妈拍了下女儿，有些不好意思：“哎呀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都这么大岁数了……”
黎奕菲知道自己有点说动妈妈了，也就不再多说了。
很快就开饭了，黎奕菲发现桌子上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看着女儿大快朵颐的样子黎母也不自觉笑了。
她给她夹了些菜放在她碗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母女两人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顿饭了，黎母关爱的眼神看着自家女儿：“怎么？今天家文轮班吗？”
“嗯，”黎奕菲点点头，“今晚又不回来了。”
黎奕菲舀了一勺汤喝，随意道：“终于不用烦心给他做什么菜了，我也就偷个懒回来吃现成的。”
听见女儿的话黎母夹菜的动作一顿，装作不经意道：“家里总是你做饭？”
黎奕菲顿了下，抬眼看向母亲，不自然笑笑：“也不是……家文他……偶尔也做。他这不是工作忙嘛。”
“那你就不忙了？”黎母有些不乐意，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女儿嫁到别人家怎么就成了保姆了？
“一家人有时候也不能算得那么清……”黎奕菲垂下眸，小声道。
黎母见她那个样子也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妈也不想多事儿，妈就是……心疼你。”
“我都知道，妈。”黎奕菲安慰地笑了笑。
黎母摇了摇头：“你婆婆对你……还那样？”
“也还好啦！”黎奕菲撇撇嘴，“反正就偶尔回去吃个饭能见着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反了天了！”黎母气得拍了下桌子，给黎奕菲吓一跳，“这个老女人！看来上回我还是跟她吵得轻了！蹬鼻子上脸！”
黎奕菲失笑，连忙把水杯递过去：“哎呦消消气儿，咱没必要生那个气。”
黎母别看外表挺斯文大气的，每次跟彭家文他妈对上简直就是雪姨上身，伶牙俐齿的，每次都能给彭家文他妈说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算了，”黎母接过水喝了一口，“我也不掺和了，省得她把对我的气撒到你身上！”
黎母放下水杯，看着女儿的眼睛：“不管怎样都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知道吗？我闺女这么漂亮还这么能挣钱，有的是人喜欢，咱可没必要受那个气！妈可不是那种传统家长，你不用有负担知道吗？”
倒不是她一个做老人的找事儿，实在是心疼自家闺女心疼得紧。起初她看家文那孩子还不错，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谁知道这些年变得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自家闺女还年轻，她是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凑活。但又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也没太敢多表露自己的心思。
妈妈的意思黎奕菲自然知道。其实这段婚姻未来该是怎样一个走向她心里有数，只不过她有自己所顾虑的东西。
一旦这些顾虑彻底消失了，她也不会继续凑活让自己难受。所以，一切还要全看家文的。希望他不要继续让她失望。
因为她已经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包容和容忍快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快到头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