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好音

1、第一章

　　飞机降落在大雨中。
　　何羽田前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秘书恰到好处得汇报道：“何总，司机已经在停机坪等候了。”
　　“恩。”
　　“是否需要通知夫人？”
　　何羽田抬手看表，时针恰好指向十二点。
　　“不必了。”他淡淡道，“省得打扰她休息。”
　　他此番飞往G市是为了集团新的葡萄酒庄项目，粗粗一算已经离家一月有余，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在Z市，他与管姿也甚少有见面的机会。这段父母之命的“政/治联姻”竟苟延残喘着迈入了第七个年头。
　　走出机舱何羽田才发现，外头的雨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秋风卷着水珠直朝脖子里钻。何羽田情不自禁得皱起了眉，迅速钻进了来接他的加长林肯车里头。好在司机提前暖了车，车内温度适宜，这多少抚慰了一些男人繁乱糟糕的心情。
　　秘书小心翼翼观察着老板情绪的变化，见他舒展了眉头，跟着也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转头吩咐司机道：“去别墅。”
　　司机心领神会，每当何羽田需要一个人想些事情的时候就会独自宿在山上的别墅里。
　　今天早些时候，何羽田的亲爹，老何同志给他去了个电话，听那口气多半是何家不成器的二少爷又翘家了。这种隔三差五就会发生的事本来是不值得何羽田操心的，但这次情况略特殊，因为何宇飞这次翘家的目的是为了——逃婚。女方是Z市同样有头有脸的柳家的千金，没办法，何羽田只得放下手边工作赶回来善后。

　　车子很快驶出城区，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了山顶一栋三层楼高的独幢别墅前。自感应的雕花铁门“咔擦”一声开了，前院内分明停着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秘书从副驾的窗户望出去，下意识得“咦”了一声。
　　何羽田自然也认出了管姿的车。
　　秘书心里直打鼓，把行李放入客厅就欲开溜：“老板，那没什么事我和老杨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等您的通知。”
　　何羽田点了点头，待人走后径直上了二楼。他周身透着股寒气，每走一步都让周遭得气温降下一度。不轻不重得脚步声伴随走廊尽头阵阵高亢的呻吟声诡异得融合在空旷的别墅里。
　　主卧的门竟是大敞着的，床上的一对男女显然鏖战正酣，没有人注意到门外何羽田阴沉的脸，直至男人低吼一声，随后发泄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管姿的表情前一秒还在醉生梦死后一秒就宛若见鬼一般，二者切换不畅，整张脸很是扭曲。
　　何羽田没答话，他在等那男人转过身来，他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连他的人也敢动！但想象中惊恐仓皇的画面并未出现，那背影仿佛看穿他的意图，非但没有转身的意思，反倒拎起床边的衬衣慢条斯理穿了起来，且下身的姿势竟然丝毫未动！
　　这显然极大得激怒了何羽田，“怎么，见不得人？”他咬牙切齿道。
　　管姿如梦初醒，她慌张捞过被褥挡住自己赤/裸的身体，随即将身前的男人推开，“羽田，你，你听我解释。”
　　“呵，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何羽田冷笑。
　　管姿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他是我朋友介绍的，我也是第一次招，就这一次！你走了太久了，我实在寂寞得很，我才。”
　　何羽田明白了，敢情自己不仅是被绿了，还是被只鸭给绿的！这个认知令他自尊倍受冲击，他浑身颤抖，由内而外得感到恶心。
　　与管姿结婚这七年，不敢说自己用心用情，但也至少本分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洁身自好，他性格刻板，看中公平，他需要管姿同样以好妻子的面貌示人，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过夫妻生活，比如，为了应付双方父母对孙辈的期待。然而！这原本还算令人满意的局面被打破了，何羽田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何况还是因为如此低贱的一个人。
　　“明天我会让律师联系你。”他转身要走，在这地方多呆一秒都让人备受煎熬。
　　“羽田！”
　　“喂！”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何羽田周身一滞。
　　“你有车吧？”那男人转头问他，“劳烦把我带下山呗。”
　　此种不要脸的程度堪称罕见，何羽田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那心安理得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把我带下山吧，这大半夜的我也没处叫车吧。”
　　何羽田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右手成拳，大跨步冲了过去，左手揪起男人衣领时指节发出咔咔得用力声。
　　“喂喂喂。”男人嘴角带着笑，单手挡住挥过来的拳头，“我这就一工作，没想着破坏感情，你们要离婚要凑合过，都别把我扯进来。”
　　停了两秒，见何羽田的第二拳没再落下来，男人又补充道：“有人出钱，我没道理不去对吧，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要怪也该怪你老婆……的朋友。”
　　何羽田没接着揍他，当然不是接受了这番歪理，而是他猛然清醒过来，以自己的身份实在不该和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他应该体面得离开，即使自尊现下无法接受，但他相信自己可以很快调整，他遭受的伤害自会有律师向管氏集团讨回来，而后他本人只需摆出宽容大度的姿态即可在业内赢得名声。
　　这么想着，何羽田默默松了手，方才有些冲动，这会子才发现不要脸的男人比他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身形更是壮实不少，怎么想动起手来也是他吃亏。
　　“给我滚。”何羽田甩甩手，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似得。
　　“真他妈见鬼。”男人撇了撇嘴，双手将衣领收拢了些，而后迈开长腿走了。
　　管姿望着何羽田冷若冰霜的脸，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能说出口，由着他将自己的宾利开了出去。

　　雨几乎停了，何羽田驶出没多久就看到了男人，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路踢着积水朝山下走去，吊儿郎当得样子。何羽田按了声喇叭，然后猛地踩下油门……

　　陆离回到出租房已经是天将破晓的时候了，客厅里灯还亮着，照出沙发上蜷着的人影，看来是等了他一夜。
　　“蠢。”陆离不屑得咒骂了一声，顾自进了房间。
　　原本管姿开价10000包他两晚他还当时来运转，没曾想头个晚上就遇上这档子破事，钱没捞着还带了一身脏水回来。下山路上他听到喇叭声，转头的瞬间被汽车大灯晃花了眼，随即整个人让呼啸而过的发动机声浪掀进了水坑里。
　　陆离想到自己被迎面而来的宾利吓得屁滚尿流的情景就恨得牙痒痒，无奈何羽田得逞后连刹车都没带踩就绝尘而去。
　　“妈的，下回让老子碰上绝对要揍一顿。”陆离忍不住骂骂咧咧，一边扯下湿漉漉的牛仔裤丢去墙角。

　　“哥。”门外传来怯生生得声音。
　　“老子睡了！你也滚房间睡去！”陆离恶声恶气道，随即把自己丢进了床里。
　　陆理盯着手里刚冲好的牛奶，半晌才讪讪回了句“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