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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太过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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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的爷爷洛清易出自名门世家,因对父母之命的不满,逐渐染上了纨绔子弟的恶习,原本成日在书房里待着的男人,开始逐渐出现在县城的赌场和酒馆。
就在洛清易如此挥霍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洛家负债累累。
这个时候的瑞华(南风的奶奶),带着自己平日积攒下来的绣品女工去相邻的北平售卖,没有路费,便一路求助好心人,扒火车这样危险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的,被管理人员发现喝斥而下,便追赶着火车跑出很远一截,再次跳上去,那一年,她才将将二十出头。就靠着这小本生意将洛家的债务一一还清,这时候的洛清易才竟然发现: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女子,竟在经商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禀赋。不出十年功夫,绣品庄便遍布北平的大街小巷了,且牌匾皆落的是洛氏的名号。
家中健在的长辈每每提起瑞华,都称赞她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靠着不屈的毅力和任劳任怨的品质,让“浪子”回头,因心怀愧疚,因而几十年过去了,仍旧对她难以忘怀。
忙于生意的瑞华,对于洛清易的态度似是愈发冷淡,洛清易知道,这是这个女人对于自己身为男子不够担当的惩罚。
洛家的后代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之中,都得感谢瑞华的付出,若不是这个女人的临危而出,洛家再被旁人提及,只怕最多也就是一句“没落的贵族”吧。
洛清易再次回到多日未踏入的书房,看着满满一书架的书,竟失声痛哭,好在,这些文字之魂没有将其舍弃。
南风看见立于案前挥毫的老人,想象不出当年他顽劣反叛的模样,或许,那本就不是他该有的样子,只是片刻的错位,扳正了,便就能恢复如初。
南风在家中度过了一个平和且带有温度的新年,走上熟悉的北平街头,浓郁的文化底蕴,散发着书卷气息,缓缓飘落的雪花,停在南风肩头,也不去理会,就让它在此停留,心中暗念:今年的上海会下雪吗?
想念一座城,只因那里住着令我挂记的人。
被洁白冬雪覆盖的北平城,是南风最喜爱的模样,每逢大雪纷飞之时,她便会去城墙边上走一遭,城墙醒目的红恰好映衬这一望无际白。她会感念祖辈选择在此处安家落户,这兴许便是她同这座城市的缘分吧,她深爱这里,即使现如今的局势并不稳定,她却似是能做个安静的旁观者,不去理会那外界纷扰,可倘若这种事态继续延伸下去,自己便当真能做到置身事外吗?
南风也不知道。
此刻的上海,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这里总是热闹的,这座城似乎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没有倦怠的时候。
夏穆清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佣人们,自我放空。
北平的冬天似乎才更像冬天吧?多年前夏穆清跟随父母去过一次北平,那一天下着鹅毛大雪,对于从不知雪是何模样的少年来说,自然是难忘的。
南风不在上海的这几日,夏穆清借在家清闲之际,又将《傲慢与偏见》重新读了一遍,只是没了那个可以一起讨论的人。
“穆清少爷,这是五爷命人送来的信。”
夏穆清回身,看见阿仁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信中详细说明了货仓起火的详细始末,自然是有人拿了钱财选择出卖东家,看到名字的瞬间,夏穆清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是货仓的老管理员了,这么多年的情分,没有想到对方可以丝毫不念及。
“告诉他,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上班了,我们不会通过法律途径来处理,不过,他以后怕是干不了这一行了,至少,在上海滩是不可能了。”
阿仁接过夏穆清递过的信纸,瞥了一眼信上的名字。
“他......阿仁还真是没料到。”
“金钱面前,什么变故都是有可能的。”夏穆清再次看向窗外,目光冰冷。他的手里握着信纸的另一页,上面所写的内容才是真正令其担忧的。
夏穆清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胳膊上留下的疤痕,他清晰地记得刀锋划过一瞬的疼痛,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从此有了软肋,第一次为了除了母亲之外的女人,心生担忧,可他夏穆清想要守护的人,便会奋力护在身后,不惜一切。
南风再次回到上海,已是半个月后,当她走下火车的一瞬,便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身材高挑的男人,只一眼便瞧见了。
“你好像瘦了。”
这是南风走近夏穆清的第一句话。
“罗婶坐阿仁的车子吧。”夏穆清示意阿仁接过罗婶手中的行李。
南风略带诧异地看向夏穆清,知道他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便未过问。
“我们是要去哪里?”一前一后两辆汽车在岔路口分道而行,南风便随口问了句。
“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
“好。”南风知道是对方准备了惊喜。
车子行驶过一段山路,终是在曲折道路的尽头停了下来,南风明白了,这是之前听闻蔡文淑说起的蔡家山中公馆。
夏穆清替南风打开车门,南风自然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夜色降临,二人立在窗前,手握温热的香茗,看向窗外宁静的景色,听闻山间说不上名字飞鸟的叫声。
“夏教官,陪我跳一支舞可好?”南风转头看向夏穆清,她看到客厅里有唱片机。
“当然。”夏穆清放下手中的杯盏,伸出右手。
欢快的舞曲,娴熟的舞步,一看便知南风是私下练习了很多次的。
不知为何,夏穆清看着南风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的一瞬,心头闪过一丝伤感,似是预感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一般,在舞曲结束时,没有松开南风的手,而是将其缓缓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南风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拥抱自己的力度,像是担心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牢牢攥紧。
南风抬手轻轻拍了拍夏穆清的后背。
那一夜,他们坐在窗前的藤椅上,一直聊到天亮,历朝历代重大事件、著名战役、喜欢的词人、偏爱的外国作家、想要去的地方......聊至最后,他们已记不起最开始的话题。
二人回到蔡家公馆已是下午,夏穆清直接去了百货公司,南风和家中长辈打了招呼,准备回房中小憩。
打开房门,看到地板上的信封,略感诧异,关上房门,将其拾起,坐在书桌前,拆开信封,里面似乎不光是信纸,还夹杂着相片。
相片自信封中滑落的一瞬,南风的手微微颤抖。
南风脑海中闪现而过一个已多年未见的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南风迅速地展开信纸,看到落款人名字的一瞬,南风的眼眸便模糊得看不清了。
“姑姑......”南风看完信件的大致内容,缓缓地坐在木椅上,手中的信纸滑落在地上。
之后的几天,南风借身体不适之故,除了大夫诊断,其余时间便将自己锁在房间,但凡有人来看望,南风便让罗婶转告对方她在睡着,夏穆清也不例外。
夏穆清不是没有察觉出南风的异样,就在他想要找南风聊一聊之时,南风主动向他发起了邀请。
晚上七点,地点是那家二人常去的咖啡馆。
夏穆清站在窗外,看见正看着桌上花瓶中的玫瑰花发愣的南风,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南风平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夏穆清,眼眸中隐约闪烁着一丝泪光。
“你早就知道......这才是你当初迟迟不愿意承认你的真心的原因......”
夏穆清低眸看向桌上的照片,已然明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
“南风,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算到你们头上,可是,穆清......我已无法再坦然面对蔡家的任何一个人,想想我的爷爷,我的姑姑......我做不到......”
“我明白......都明白。”夏穆清轻轻叹息,南风强忍住眼泪,起身,离去。
夏穆清呆坐在原地,指尖自相片上划过,继而笑了,那笑容里有嘲讽,亦有无奈。
南风回到公馆,便看见那熟悉的的老者正站在原地发抖的模样。
“爷爷......”
同样的一封信于几日前寄到了洛清易手中,他立即买了最近一个班次的火车票,欲要来上海,亲自确认这件事。
南风快步上前,扶住了欲向后倒去的爷爷,老人家看着南风的一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沉重打击,老泪纵横。
“那个一直被藏在白楼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姑姑?!大家口中的疯女人......你们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为了让洛家继续不遗余力地帮蔡家,竟然......没有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洛家......直到死,也没有死在自家祖屋里!”南风所说的字字句句像一颗颗子弹,射向不远处的蔡家每一个成员,蔡明远欲要上前安抚,被南风制止了,“不要过来,不要用那肮脏的手碰我爷爷。”
南风脑海中闪现那日在街头遇到姑姑的场景,她唤自己“小姑子”,原来,她将自己认成了母亲......
夏穆清站在客厅立柱旁,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之前不止一次预想到这样的场景,却没有料到,竟来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