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Chapter 17-
“骗你的。”
“……”
时唯唯鼓着小脸，两只德牧黑溜溜的狗眼里，似乎也流露出一丝无语。
池逸失笑，把手伸进去挨个摸了摸三颗脑袋，问时唯唯，“怎么出来了？”
那场举世震惊的惨案发生后，消息传回国内，有本国公民遇害，还是知名企业家夫妇，就更加有爆炸性了。不是没有媒体想吃人血馒头，试图挖掘出时氏夫妇幸存的女儿的下落，不过转眼就被收拾警告，事件的热度也随着娱乐圈接连爆出几个震撼的塌房事件，而渐渐淡忘于大众的视野。
自从搬进那片湖心别墅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时唯唯都没有踏出去过一步。明明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遗忘了，她却没有想要去重新了解这个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世界，或者，对自己的过去刨根问底。
她毫不反抗地接受了自己是生了一场大病，导致失忆的说法。在她被告知的版本里，她的父母很早就病逝了，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小舅舅，池逸则是她从小到大的邻家哥哥。
这个说法明明不详不尽，时唯唯却完全没有提出质疑。就好像，她从潜意识里在抗拒真实的记忆，以至于宁愿相信任何一种说法——无论多荒谬多漏洞百出，她都全盘接受。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池逸还记得心理医生的话，当痛苦超过了一个人的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我们的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会自动去扭曲事实，篡改美化记忆，并且对扭曲篡改的版本深信不疑。
只有这样，才能隔绝痛苦，才能活下去。
池逸想，如果这是她愿意相信的，他会尽一切可能维持住，不让她有任何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显然，在这一点上，司绍廷与他心照不宣。在四年前的那场谈话过后，两个人默契地隔绝了所有可能刺激到她的因素，将那片湖心别墅打造成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世外桃源。
别墅平日里除了池逸和时唯唯两个人和达芬奇拉斐尔两只狗狗，只有护工朱莉和两个佣人。
以时唯唯的情况，回归校园读书显然是件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在她的情况稳定一些后，司绍廷为她请了老师远程授课，池逸也会辅导她的功课。
这样的安排，让司绍廷承受了不少非议。挟持软禁外甥女的罪名，在司家日益激烈的内斗中时时被用来攻击他，再加上那个他就是枪击案幕后黑手的阴谋论，司绍廷狠辣无情、不择手段的凶残名声在外，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而池逸这几年，也基本上没有再回过池家。单止时唯唯无法离开他，池永安夫妇不管心里怎么想，也肯定不可能反对将他“借”出去。
那天司明夏质问为什么让他一个外人在时唯唯身边，可池逸很清楚，司绍廷之所以要他留下，除了唯唯抓着他不放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正是他是一个外人——一个与时家、与司家都没有利益关系的，外人。
那之后过了半年，没有多少悬念，他如愿考上了莱大。学校不远，他去学校的时候，家里有达芬奇和拉斐尔两只日渐成长起来的德牧狗狗陪着时唯唯。
像这样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时唯唯的情况略有好转。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她可以偶尔坐着车出去转一下，在人不多的地方下来走一走，遛一遛达芬奇和拉斐尔。只是她还是无法习惯热闹嘈杂的环境，尤其是大片的人群，很容易让她恐慌。
“哥哥今天毕业啊。”今天是莱大的本科生毕业典礼，人多嘈杂，时唯唯从车窗后打量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澄澈的大眼睛中有一丝丝好奇，可更多的是紧张怯慌，“毕业典礼，好玩吗？我看了直播，看到哥哥讲话了。”
池逸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了言。发言稿明明昨晚她已经看过，没想到今天还跑过来了，池逸看出她的紧张，正想让她先回去，这时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跑了过来，一边喊他，“老大，过来拍几张照吧！”
车窗忽地升了起来，转眼便合得严严实实。就在惊鸿一瞥的瞬间，黄毛的谢嘉阳只来得及窥见乖巧的刘海下那一双清澈见底的乌黑猫儿眼，就被漆黑的车窗玻璃阻碍了视线。
美女……
看眼识人，车里藏着的绝对是个小美人。谢嘉阳忽然想起池逸有个妹妹，看得十分宝贝，从来没有带出来过，今天可算见着了，一下子有点小激动，“是老大的妹妹吗？典礼怎么没来？啊，不过现在来也正好，不如来跟我们一起拍照——”
话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他的头顶，手下微一施力，将他的脑袋连同不住朝车窗里瞟的目光朝旁边拧了半圈。
“丑脸不要吓到我妹妹。”池逸推着谢嘉阳向前，“你们去拍吧，我先回去了。”
谢嘉阳努力扭着头，“可是待会儿还有散伙宴……”
“我要陪妹妹，就不去了。”
“……”
擦，妹控也该有个限度吧！
……
车缓缓驶出校园，将毕业生们的热闹留在了背后。
达芬奇自觉地挪去了前面的副驾驶座，拉斐尔伸着舌头凑在池逸身边，明明已经长成了一只帅气彪悍的40公斤猛男，看看主人还是瞬间化身大宝宝，嘤嘤叫着撒娇求摸摸。
眼看着这个口水怪的口水都快滴到哥哥的学士袍上了，时唯唯叱了一声：“拉斐尔，坐下！”
拉斐尔顿时收起了急切，朝后退下，然后在座椅前的地毯上乖乖坐好了。
时唯唯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抬手摸了摸狗头，“Good boy～”
这两只大狗是她亲手训出来的，虽然是同胞兄弟，但性格完全不一样，达芬奇稳重一些，拉斐尔则心眼很多，特别爱争宠。
池逸没有忽略自觉让位的达芬奇，伸手揉了揉它竖直的耳朵。他修长的手指解开学士袍，脱下随手丢开，一面问时唯唯，“时间还早，想带它俩去公园遛一遛吗？”
两只狗子听见公园，瞬间都坐直了，兴奋地直哈气。时唯唯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公园，环境优美清幽，常有人在这里散步遛狗。
德牧精力旺盛，需要的活动量巨大，虽然家里的院子足够大，够它们奔跑撒欢，可是作为狗狗成长中的重要环节，社会化训练是不可或缺的。它们需要外出熟悉外界环境，尽可能多的接触陌生的人、接触陌生的狗，学习社交互动。
起初的时候是池逸负责带两只外出，后来时唯唯的精神稳定了一些，慢慢的也可以在人不多的时段跟着他一起来遛狗。
到了公园的停车场，池逸先下了车，给两只兴奋不已的大狗套上脖圈，又转头问时唯唯，“嘴套要戴吗？”
时唯唯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戴上吧，上回，不是有个带小孩的阿姨骂我们了，非说它们会咬人。”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狗，况且达芬奇和拉斐尔两只成年德牧长得高大健壮，看起来彪悍凶猛，总有人不清楚也不关心它们的性格如何，反正就认定了它们会扑上去咬人。
当然时唯唯能理解有的人就是害怕狗，也没有义务担惊受怕。为了免除一些不必要的不安，虽然戴嘴套会让狗狗们有些许的不舒服，她还是尽量在遛弯时让它们戴着。
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戴上了嘴套，反倒更增添了几分猛犬的氛围感。两人一人牵着一只，沿着小径漫步。
初夏的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满目绿植茂盛。两只猛犬东嗅西嗅着，步伐自觉地与主人保持着一致。
时唯唯一只手拉着狗绳，半边身子紧贴着池逸。对面有人走过来时，她总是下意识地躲向他身后。
“哇！这两只德牧好帅啊！”一对牵着手的情侣路过，女孩猛拽男朋友，满眼冒心心，“你看你看！好高大威猛啊，帅死了！”
她男朋友附和，“是啊，还会贴着主人走，服从性这么好，不愧是德牧。”
两人见猎心喜，热情地上前问，“你们这两只狗狗养得好好啊！可不可以摸一下？”
时唯唯抱着池逸的胳膊藏在他身后，紧张得身体僵硬。池逸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对这对情侣道，“抱歉，它俩性格不太好。”
达芬奇和拉斐尔：……？？？
大概是嘴套看起来太有说服力，情侣俩放弃了摸狗的想法，恋恋不舍地走了。
女孩一步三回头，“狗主人也好帅啊……刚才跟我说话，感觉有被电到诶！该不会是哪个才出道的男明星吧？”
她男朋友吃醋：“你眼睛看哪儿呢？人家有女朋友，没看见手牵那么紧吗？，，，……，”
女孩赶忙撒娇：“哎呀我只是看看而已，人家最爱的是你嘛宝宝……”
小情侣打情骂俏的声音渐行渐远，时唯唯回过头，目光掠过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又收回，垂眸落在池逸牵着她的大手上。
就在这时，池逸松开了手。
那两个人的对话，他也听见了。这几年时唯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她对他的依赖，只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他恰好是她遭遇重创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罢了。
与男女情爱，不是一回事。他不希望时唯唯产生误解，尤其是她的心理并不健全，更不该被引导向错误的方向。
“我看它俩像是口渴了，”池逸拿起水瓶晃了晃，“小达小拉，喝水吗？”
手心忽然空落，时唯唯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被两只拱来拱去要水喝的狗狗岔开，拧开水瓶蹲下身。
“来，喝水。”
她心疼狗，特意挑选的是舒适度高、不影响喝水的嘴套，两只大狗喝得欢畅。这时，忽然只听一阵汪汪的狗吠声传来，伴随着低呜，还有nane人的叫喊声——
“女王！嘿，别跑，给我回来！我叫你站住，听见没！”
很快，只见一只圆滚滚的柯基朝这边奔过来，边跑边汪汪叫着。在它身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拎着狗绳狂追，边追还在边喊，“女王，回来！”
叫“女王”的柯基忽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男人大喜，可喜悦的表情还没持续到两秒钟，目光落在柯基前方不远处的两只巨大德牧身上，脸上瞬间变色，“哎哟我去！”
柯基女王紧盯着达芬奇和拉斐尔，面露凶恶龇起了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吼声。
喝水被打断的达芬奇和拉斐尔两脸懵逼，似乎很不解这个黄毛的短腿小不点在那边龇牙咧嘴什么——清醒一点，没有人，哦不，没有狗要跟你个肚皮擦地的短腿英国佬打架好不好？
时唯唯看得出，那只柯基很害怕，用攻击的姿态来试图驱散恐惧，是很常见的应激反应。
这个时候不能进一步的刺激它，时唯唯正要让达芬奇和拉斐尔退到她身后去，这时男人走到了柯基身后，弯腰伸出手，就要去摸它的头，“行了，你打不过人家的……”
时唯唯脸色微变，一句“不要碰它——”下意识脱口而出，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柯基扭过头，张嘴对着男人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卧槽！”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男人反应及时，缩回了手，柯基只咬住了他的袖口，只听刺啦一声布料破碎的声音，犬齿将他的衬衣袖子拉出了一条大口子。
这要是咬在他手上……
“卧槽，你丫怎么谁都咬啊！”男人满脸后怕，拿狗绳指着俯趴在地上的柯基骂骂咧咧，“你真是狗德败坏！怪不得你前主人想把你安乐了，就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
时唯唯看着耷拉着耳朵俯趴着的柯基，眉心蹙了起来。
它在家里面，肯定被打过。咬人是恐惧之下的应激攻击反应，但它知道咬人是不对的，会挨打，所以才会在咬人之后摆出了害怕防御的姿态，因为它知道自己要挨打了。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狗狗因为某种因素激发的恐惧而应激，产生侵略性的行为，主人发现苗头没有及时引导纠正，而是拿起棍棒，试图揍服它。然而暴力只会让狗狗更加恐惧，问题也只会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应激。
“哥哥，”时唯唯拽了拽池逸的衣角，有点着急，“你叫他别吼他的狗了，它只是太害怕了，越吼它越怕。”
“哥哥！”这时又有一道女声响起，只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圆脸女孩气喘吁吁地跑来，“追上了没？我就说别带出来遛了，它凶得很……”
女孩看见柯基，显然松了一口气。接着看见男人撕破的袖子，吓得一声惊叫，“它咬到你了？”
“没有没有，”男人赶忙道，“我撤得快，好险。”
圆脸女孩又嘟哝抱怨了几句，转脸目光无意间掠过这个方向，忽然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瞪大了眼睛。
方才她向这边跑来时，池逸就认出她来了。
王凝香，时唯唯之前的同班好友。
认出王凝香之后，池逸本想拉着时唯唯离开，可唯唯太关注那只柯基，太过突兀的举动反而更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唯唯？！”王凝香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看错人。
她的脸上浮起激动的神色，快步奔过来，“天啊，真的是你！这几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我都联系不上你……”
“王同学。”池逸打断了王凝香，淡淡说道，“唯唯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他冲王凝香摇了摇头，加重语气，暗示她不要乱说不该说的话，“所有的，都不记得了。”
王凝香的激动表情，在看见时唯唯飞速躲到了池逸的身后，露出的半张白皙小脸上满是陌生和警惕，就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时，凝固在了脸上。
当时，听闻噩耗的时候，她们一家正在欧洲旅游。她立刻给时唯唯打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
后来回了国，她跑到时宅，发现那里大门紧锁。开学后，老师只说时唯唯转学了，可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她的好朋友，就那样人间蒸发了。
“唯唯？”王凝香呆呆的，指着自己，“我王凝香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