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妇难为》雪月交光

19、第 19 章

　　红杏犹不知发生了什么，娇滴滴地上前含情脉脉道：“公子，这是奴婢特意挑选的绿豆莲子羹和薏米茯苓膏，最最适合熬夜后清火……”

　　薛公子一把拉过她，凶霸霸地问道：“翠屏的随身衣物中有一个镯子，你藏在了何处？”

　　红杏手中的东西撒了一地，她哎哟了一声道：“公子说的是什么？奴婢并没有见过什么镯子。”

　　薛公子呸了一声道：“小娼妇，人是你赶走的，东西是你收没的，你敢说没有看到？你利利索索地交出来，爷就当没发生这事，若是不肯交，信不信爷将你卖了换银钱？呸，你哪里值三百两银子。”

　　听闻薛公子骂自己小娼妇，红杏眼泪汪汪道：“并没有什么镯子？胡妈妈当时在场也是知道的，公子如何将罪名强加给奴婢？”说着转眼看向粉蝶道，“粉蝶和翠屏最好，公子何不问她？”

　　薛公子横眉瞪眼呸了一声道：“你倒是会栽给旁人。这里人人都知道翠屏是你们姑侄两人联手赶出去的，最后见到她的人也是你们，我只问你们要东西，若是找不出东西来，你们便作价陪给我。”

　　红杏拉着薛三姑娘的裙裾哭道：“姑娘给奴婢做主。”

　　薛三小姐吩咐了粉蝶等人将红杏送到后院，屏退了众人，自己坐在花荫底下和薛公子说话。贾琬一壁收拾被打翻的点心茶具，一壁偷偷地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说话。

　　薛三小姐皱眉道：“好好的，你给翠屏镯子做什么？难道家里没有给你月例银子？值得你偷偷地去当铺当了银钱花销？”

　　薛公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只道：“男子的事情，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知晓。莫要耽误了我的正事才好。”

　　薛三小姐掏出帕子落泪道：“我们兄妹自小没有了亲娘，在府里这些年过得战战兢兢的，只怕多走了一步多说了一句话让人看轻了，我是女子没有法子也就罢了，你是男儿怎能不作出一番事业来让人高看一眼？让我今后也好有个依靠。”

　　薛公子听惯了妹子的这番话语，只敷衍道：“说了是与同窗应和，你总也不信我。有事便说事，老是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薛三小姐抽泣道：“你莫要哄我，你当我不知道翠屏保管的金簪子都去了哪里？若不是翠屏从小跟着你，对你忠心耿耿，她能偷出金簪子给你换银子使？我顾着你的面子没有当众说破，谁知却害了翠屏的性命。”

　　贾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翠屏保管的簪子是薛公子拿了去，为此翠屏甚至丢了性命，薛三小姐是知道的？

　　那翠屏岂不是枉死？若是粉蝶知道，不知道该多伤心了，薛三小姐怎的如此自私，一条人命和哥哥的面子间，竟然选择了自己哥哥的面子。

　　薛公子喏喏道：“这是翠屏与你说的？”

　　薛三小姐气恼道：“翠屏忠心为你，怎会说你半句不好影响你的声誉。我往日不过是有些疑影儿，今日见你说起镯子才落定此事。”

　　两人低低地说着话，贾琬见听不到更多便收拾了东西退下，刚走到月亮门，彩蝶一把拉过她闪身进了房间。

　　彩蝶质问道：“方才你为何不让我说话？为何不让我说镯子之事？”

　　贾琬反问道：“那镯子能值三百两吗？若是值了，你便是窝藏有罪之人物件的共犯，胡妈妈正瞪着眼睛等着你出错呢。若是不值，公子说你掉包了镯子，让你赔出来如何是好？两头不讨好的事情你还赶着去做？”就是忠心也要分个场合吧。

　　彩蝶听了楞道：“公子不会如此吧？”
　　贾琬哼了一声道：“你自己说呢？”

　　想到方才公子的言行，想到那日黄掌柜的避而不见，彩蝶意识到镯子并不值钱，颓然道：“那日翠屏姐姐给我血玉镯，让我去当铺换银钱之时，我便觉得不对劲。翠屏姐姐却死活不肯说镯子的来处，我们素来最要好，我便没有细问，现在想起来就连金簪子也有公子的影子，只可惜翠屏姐姐已经仙去，这些都成空了。”

　　还算聪明，贾琬也不欲说出薛三小姐知情之事，免得粉蝶更加伤心，只道：“哪里会成空，那血玉镯子好歹值些银钱，把它当掉给翠屏姐姐的家人岂不是物尽其用，好歹翠屏跟了公子一场，也算是公子的一番恩情。”

　　若是还了他，不仅没有个好处，还要担待一个罪名。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说服粉蝶，谁知粉蝶一口应了道：“你说得极是。一来免了公子拿着这镯子到处生是非，二来也算是告慰翠屏姐姐在天之灵，三来你的话已经放了出去，若是现在贸贸然拿了镯子出去反倒不妥。晚上我送了镯子来，明日你去将它换成银钱。”

　　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承了粉蝶许多人情，贾琬哪里好说一个不字，只能泱泱应了。

　　粉蝶是逃过了一劫，可红杏却遭了公子的斥责。

　　夜间，红杏在胡妈妈塌边哭诉：“呜呜，公子说要卖了我，说是有个什么翠屏的镯子在我手中，当着一众丫头们的面给我难堪，今后我如何抬得起头来？”

　　胡妈妈揉着头道：“你东扯西拉的在说什么？好好说话，有我在谁能为难了你去？”

　　红杏略定了定心神，说起了今日之事。
　　胡妈妈不听则已，一听之下越发恼怒了起来道：“公子好不晓事，如何拉扯上我了？翠屏赶出去之时，一屋子的丫鬟嬷嬷，我们能私藏些什么？再说，公子手中哪里有什么价值三百两的镯子？”

　　正说得来气，小丫头来报银桂求见。
　　胡妈妈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她如何来了？让她进来吧。”

　　待到银桂蝎蝎赫赫进门，胡妈妈已经端坐在椅上，红杏侍立在一旁，银桂上前请安作揖道：“妈妈身子可大好了？”

　　胡妈妈笑道：“难为你这孩子有孝心想着我，杏儿看座。”

　　红杏搬了个小几子过来，银桂笑道：“妈妈面前哪有奴婢坐的份呢？奴婢不过是听粉蝶在姑娘面前说起妈妈醉酒，故而知道妈妈身子不适，抽空过来看看。”

　　胡妈妈何等老辣，一听就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冷笑道：“醉酒吗？粉蝶这小蹄子惯会给我小鞋儿穿，我看着老太太的面儿不与她计较，三番两次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银桂见挑拨有效，接着道：“粉蝶姐姐倒罢了，是老太太送给姑娘使的人，可奴婢看不惯粉蝶姐姐身边那个贾琬。妈妈今日没跟在姑娘身旁，红杏姐姐也没在场，其他人可是看得真真的。当时公子爷提着镯子的事情问粉蝶姐姐，粉蝶姐姐还没说话，贾琬却站出来说什么翠屏是妈妈和红杏姐姐赶走的，东西也是妈妈给搜走的，奴婢都听不下去了，也难怪公子爷会当众责骂红杏姐姐……”

　　红杏气道：“果真如此？”

　　银桂忙道：“当时不止奴婢一人在场，妈妈和姐姐随意问个丫头婆子就能知道事情的始末，奴婢不敢撒一个字的谎。”

　　红杏气得眼圈一红，道：“我说今日如何刚罚那丫头跪下，粉蝶就搬来了姑娘，原来两人已然对上了眼。”

　　银桂添油加醋道：“何止对上眼，如今俩人好得一个人一般。”

　　红杏擦着眼泪道：“婶娘可得为我做主才是。”

　　“你好歹也是从太太身边出来的，太太的手段一分都没学会不成？”胡妈妈喝了一口茶笑道，“罚那丫崽子几百个钱，跪个把时辰算个什么，要立威便要来一个雷霆之威。”

　　当铺内，郁湛之拿着帕子对着阳光照看。帕子并非好料子，但上面的图案针法细腻。

　　一旁伺候的黄裕笑道：“不知是京都哪位小姐如此有福，能让公子日日挂心，小的看公子时常拿着这帕子看，必是心中之人所赠的心爱之物。”

　　郁湛之也不否认，递了帕子过去笑道：“你交往的人多，其中不乏有见识的，这个放在你的店面上，若是有高人来了请掌掌眼是哪家绣坊的技法？”

　　这些天黄裕知道郁湛之有些左性，也不多问接过帕子应了。

　　郭闯从外头疾步走了进来，拱手道：“末将见过公子。”又给黄裕拱了拱手。

　　郭闯虽是君尚策留给郁湛之的，但毕竟是有品阶的偏将，自己不过是个白衣，哪里能受他的礼，连忙扶了一把道：“将军多礼了。”

　　转身亲自倒了一杯茶笑道：“夏日炎炎，这是我新制的桑菊青果茶，特特用井水凉了，郭将军尝尝味道如何？”

　　黄裕笑道：“郭将军有口福了，托郁公子的福，小的也喝了几杯，夏日里从头发丝舒服到了脚底里。”

　　郭闯也不客气，端起茶来猛喝了几大口，舒服得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去尽了暑气。

　　不等郁湛之问话，郭闯回道：“公子吩咐末将查访的，末将这几天一一查过了。”

　　郁湛之给郭闯又续上一杯茶，两人坐下后，郭闯继续道：“末将查访了周边的十五个村，也有几个姑娘识字的，也有会绣花的，不过只是能写几个楷书，绣几朵花草，并未发现公子说的会擅刺绣，又会梅花小篆的姑娘。”

　　郁湛之点点头，沉默不语。

　　郭闯补充道：“末将询问了几个读书人，听说要写梅花小篆不难，难的是写出的字形态要有梅花的骨气，要兼有梅花的摇曳之姿，末将觉得村里长大的姑娘难以做到。”
　　说着婉转道：“也不知道薛三小姐是否能做到。”

　　郁湛之听了此话，知道郭闯这几日帮着自己在查访，心中却惦记着君尚策交代的薛三小姐之事，心中不禁为好友有如此忠心的部下欣慰，问道：“你们将军交代的事，你心中可有计较？”

　　不知薛三小姐是何品行之人，闺阁女子也不便大张旗鼓的去打听。

　　郭闯点头道：“末将这几天也顺带着打听了薛家的情形。原来这薛三小姐并非一个人来宋桥县养病，送她来的是她的同胞兄长薛晋，薛晋从小没有亲娘教导，被吴夫人故意养歪了，如今脾气暴躁且好赌成性，不过听说与薛三小姐关系倒是颇为亲近。”

　　听到郭闯不说薛家三小姐，倒说起了她的兄长，郁湛之笑道：“怎么不打听姑娘，倒打听起大舅子了？”

　　郭闯咧嘴笑了笑道：“薛三小姐养在深闺，轻易不出门，末将只能旁敲侧击。”

　　郁湛之摇头道：“你们连薛府嫡出的小姐都能查到，如何一个庶出的小姐如此为难？”

　　郭闯笑道：“京都薛府比这里要大，人也要多，地方大了人多了，漏洞也就多了，那一夜我们将军在薛府简直来去自如，如履平地，薛家几位嫡出的小姐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将军的眼皮下。而这薛三小姐的住所，不过几间屋子，十余个丫头婆子，眼睛一扫便一目了然，要想浑水摸鱼实在不易。”

　　郁湛之笑道：“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郭闯搓了搓手道：“末将这几天白天查访村子，晚上便在赌坊和薛公子对赌，如今薛公子已经欠了末将四百两银子。”

　　黄裕听了笑道：“好一个围魏救赵。”

　　郭闯笑道：“若不是将军的吩咐，末将哪里有心思和内帷的妇人弯弯绕绕的打交道，且看这几天末将速战速决。”

　　郁湛之笑道：“在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