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景潜

35、往事

　　当天晚上，叶泽便被编入了第二分队中，其他原先属于H-12军团的士兵也被分散着编入整个H-11中。
　　凯奇里星人十分好客，晚上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夜宵。融入了新的团队，又有了美味的食物，士兵们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吃过饭后，大部分人都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而叶泽却不那么困，他出了食堂，沿着向南的路往前走着。
　　月光明亮地照射在大地上，大部分空间都没有人影走动，星球上笼罩着一股苍茫感。
　　叶泽走了一阵，想在地上坐一阵，刚刚走到一辆坦克后，那里坐着一个人，他熟悉的那个人。

　　柏渊侧头，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怎么不回去休息？很晚了。”
　　叶泽笑了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喟叹着说道：“教官不也是？”
　　“嗯，”柏渊低垂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淡淡地说，“有些睡不着。”
　　“教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算是吧？你呢？”
　　叶泽看向他，视线定定地落在他充满吸引力的脸庞上，说：“我想和教官偶遇。”
　　“……”柏渊没有说话，浅浅地弯了下嘴角，叶泽看出来他的不以为意，声音压低了嘀咕道：“其实是真的。”
　　当他和柏渊重新处在一个空间里时，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哪里。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碰到了。

　　柏渊沉默了一阵，转过头说：“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叶泽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柏渊抬起手，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皱着眉头放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拿着烟的手垂到交叉着双腿的膝盖上，将烟轻轻地吐出。
　　仅仅是如此常见的一个动作，叶泽仍然为之怦然心动了。这个男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能让他付出百分百的注意力，每个动作都那么性感和诱人，像罂粟一样让自己着迷。
　　只是看了一阵之后，叶泽抿了抿嘴唇，说：“教官，吸烟有害健康。”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烟酒这种东西似乎永远不会被人类摒弃，因为它们代表着的或许就是一种消遣和放松，所以在移民到赫拉莫之后，它们还依然存在。
　　柏渊也笑了，抬眸看了他一眼：“嗯，我知道，只是偶尔抽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得比较厉害。”
　　明天他们便会赶赴最近需要补充军力的战场，而他的心魔也依然存在。如果是之前还好，作为总指挥官，他并不需要时刻站在战场前线。可是现在格局发生了变化，或许他必须时刻守在战场上，而不愿意在士兵们面前出丑，也不愿意让自己继续胆怯下去，柏渊知道自己必须克服这个难题。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阵，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好极了。两个人心中都慢慢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也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当明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享受这种安宁。
　　当柏渊将手中的烟抽完，转过头便看到了靠在坦克外壳上睡着了的青年。他累坏了，一整个晚上都在参与战斗，逃到这里来也没有好好休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青年的眉眼深邃，在月光照射下，他的脸庞沉静，柏渊多看了几眼，然后将外套脱下，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叶泽轻轻动了下身体，但因为全身都笼罩在柏渊的气息中，他觉得十分安逸，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因此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他，柏渊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和严溟进入军事联盟的核心队伍中也不过只有几个月，很多繁杂的事情都等待着他去处理。
　　叶泽匹配的人其实原本并不是他，而是真的有一个叫做柏寒的军官，同他共事，彼此十分熟悉。
　　但刚刚匹配上没多久，叶泽的第一封信到军队中时，柏寒便已经在前线牺牲了，最终那封信落在了他的手里，负责人表示他可以替代对方，但柏渊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决定将这个名字用下去。

　　一方面是为了继续柏寒没有做完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处于另外的考虑。他和柏寒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在前线牺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到底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尚未可知。或许就在换了名字不久，他也成为了那个永远无法回信的人。
　　一颗童心比金子还要宝贵，他不希望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伤害，并且同负责人打了招呼，告诉他如果以后和这个孩子写信的人再次易主，希望能继续用这个人名。
　　那时候他其实还不知道有些军官会与同自己的匹配的孩子建立长远的关系，甚至是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他想的很简单，只是希望叶泽在成长的路上不要受更多的伤害。

　　后来，他们慢慢地开始建立稳定的通信，柏渊能够从对方的书信中感受到这个孩子的性格，叛逆，桀骜不驯，但是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那几乎是一大半的Alpha在青春期都会存在的状态，柏渊耐心地给他写信，既不显得过于热切，却也从来不曾忽视照顾他的情绪。
　　直到后来，他也开始期盼着每一次的来信，他发现原来所谓情感，并不需要一个长久的相处，即便隔着薄薄的一层纸，背后那个人的状态，生活，似乎都能很好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后来叶泽问他，能不能发一张照片给自己，柏渊一开始拒绝了。
　　那时候叶泽在信中发了脾气，在信中直接写道：“我不喜欢你了。”
　　可他之后又跟他道歉，看到那句歪歪扭扭的对不起，柏渊突然就后悔了。就像叶泽说的，那些普通的军官都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他们会去看与自己匹配的孩子，当然，他们的模样早就被那些孩子所熟知。
　　可他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给这个孩子。

　　因此当叶泽例行公事般第三次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时，他经过长时间的思索，终于在新的末尾加了一句。
　　【等下一个夏天，我就去见你。】
　　但是他失约了。
　　他不仅没有再见他，在那一年便和他断了联系。

　　柏渊望向身边沉睡着的青年，看着他成熟的面庞，心中感慨良好。
　　他甚至没有怪他，而柏渊呢？
　　他想到自己放在严家的那些信。
　　每一封，他都好好地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