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涟漪醉千觞》水色碧回

38、三十六

　　意识似分裂成两半。一半清楚地留在现世感受着柳刑天的温暖，而另一半回到了前世的前世----

　　“铿铿铿……”

　　是砍树的声音。在空旷无垠的土地上寂寞的回荡。

　　那是一棵开得如火如荼的桂花树，一棵砍不到的桂花树。

　　甜郁的浓香安睡在幽幽的月光里，搅动的是满满的静。

　　砍树的人背对着我，他的手上握着一把生锈了的斧头。

　　那把斧头我记得……曾经梦到过的斧头……上面雕刻着是永远。

　　我站在这端遥遥凝望着记忆的彼端，砍不到的桂花树……生锈了的斧头……砍树的人名叫吴刚……

　　我没见过他，然而我却能清楚地想起他的模样……那般精致的眉眼……安静如画……

　　吴刚……吴刚……心的角落有处地方隐隐作痛……

　　眼前的场景倏然消逝，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月影翩飞的夜晚，满脸泪痕的少年如遗世独立般站在高高的悬崖边。

　　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百万兵马。

　　然而那少年却如同无视般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利剑。

　　是的，他的怀里好抱着一把剑……一把银惨惨的寒剑……那把剑我记得……也是曾经的一段时间的梦里……我反反复复的梦见过它……我记得这把剑名伤怀。

　　前方那率领百万军马的将军喝道，“林落漪！你不要不知好歹！若是交出伤怀剑，还或许可以免于一死！”

　　林落漪……林落漪……那陌生的少年名叫林落漪？我在记忆的这端惘然……这就是前世的我么？

　　那少年恍然未闻只是就这么凝视着怀中的伤怀剑眸眼忧伤而微笑却是满足……那神情温柔好似对着自己的情人般，一个永远见不到的情人……

　　“林落漪！你可知月神为你跪在天帝面前求了三百多年……你如何对得起他！”那将军又一次的喝道。

　　“月神……”少年死水般宁静的微笑有了丝波澜，他抬起头茫然的望着面前的千军万马奇异的笑了，“呵呵……你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呢？他是我什么人？他又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呢？”

　　那将军浓眉一竖愤怒道，“果然是妖孽！今日若不斩杀你！我就不是天篷大元帅！”

　　“已经没机会了么……”茫然的喃喃自语，少年却不再理他。

　　低下头用的手指细细的抚摸过剑的每一丝纹路，眼底间竟浮出了晶莹的泪珠，“吴刚……吴刚……为什么……你不出来见我……为什么要抛下我……我好想你……好想听到你砍桂树的声音……我不逼你了好不好？不逼你了……我们回去……回到月宫……你砍你的树……我做我的玉兔……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出来好不好……吴刚……吴刚……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那么我去陪你……好不好”

　　心，剧痛。

　　我用手捂着胸口，眼泪随之坠落如珠……可是……究竟为何而哭？

　　呢喃到了最后，是无限的静默。

　　在那样冰冷的夜里惟有月光似谁的眼泪流淌出最后的温情。

　　一滴血泪滑过少年的脸颊，跌落在那把伤怀剑上绽放出一朵凄艳的血花。

　　苍白的指节紧握着伤怀剑缓缓地往颈间送去，他的声音好轻好轻，就似那桂花的花瓣，轻轻的划过静默，凋零在夜的尽头，“我去陪你好不好……用这把剑杀了我自己……我就能见到你……和你在一起了吧？”

　　然而对面的那名将军突然紧张了，比刚才更紧张，他大声地吼道，“林落漪！你疯了！那是伤怀剑……是专门斩杀妖怪的！你会魂魄俱灭的！”

　　“有何不可呢？”少年忽地笑了，淡淡地笑了，“没有那个人……我实在想不出我活着还能做什么……”

　　那将军急了，“吴刚真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让你连月神都可以抛弃！那才是你的……”

　　“闭嘴！”少年一声断喝之后，伤怀剑割入了他的脖颈。

　　血瞬间如泉涌，汩汩的血液……浸透了少年雪色的衫。

　　那名将军惊呆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他看着那名少年微笑着向后倒退……身后是万丈深渊！

　　“落漪！”

　　是……月涟的声音？

　　缠绵的月色里，他飘然从天而降，那般的绝色令所有的美好尽失风华。

　　“落漪……不要后退……跟我回去好不好？”月涟的美丽唯一一次出现了平静之外的色彩，“原谅我……跟我回去……好不好？”他近乎哀求的看着那名少年轻柔的道。

　　那少年只是笑着摇摇头，后退后退……再后退……直到一脚已悬在了空中即将跌落……

　　“不可能回去了，”他最后看着月涟，一向柔和的目光里是憎恶的影子。

　　他轻轻地笑着歪着头笑得那般天真无瑕，纵身一跃恰似一只翩飞的羽蝶。

　　声音那么轻，咬字却很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恨，你，月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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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意识回归统一了。

　　人已经被柳刑天放在了床上，他担忧的俯视着我，手触碰着我的眉眼，一寸一寸反反复复。

　　突然觉得好笑，如果他知道现在躺在他面前的不是小焚的话，他是不是会一刀杀了我……哦……我差点忘了……柳刑天刑天堡堡主怎么可能那么简单的放过我呢？酷刑是必不可少的吧……

　　这么想着心底好累，整个人又开始神思涣散。眼睛无法聚焦，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才来自隔世记忆的场景……

　　虽然中间缺了一大段……然而只有头尾两个的话……我就明白了……前世的我因为前面那个名叫吴刚的男人憎恨着爱着我的月涟……

　　为什么偏偏是月涟呢……眼角有泪心还在痛……不为其他却是为月涟……前世的我真残忍呢……为什么连死后都不放月涟安生……？那五个字足以把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打入地狱……又忆起月涟曾经看我的眼神，忧伤的温柔，我想那冷月般美眸的深处会是深入骨髓的创伤。

　　月涟……你曾经看着我……都只是在看着我的前世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你真正在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你在乎的是他---我前世的灵魂，对不对……

　　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去理会旁边那紧张兮兮担心的柳刑天。

　　月涟……月涟……曾经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么想你……你在哪？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身侧的床榻突然塌陷了一点，后背一暖，有人把我拥之入怀。

　　乍来的温暖一瞬息攻陷了我痛楚的心，我转过身把头埋进柳刑天的怀里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夜很漫长……人好倦……

　　哭累了，我倚着柳刑天沉沉睡去。

　　梦里是前世的我，还有微笑的月涟。

　　那是前世。是月涟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