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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五 ...

  •   仿佛有阵悲凉的风吹过,永恩只觉得一股透彻身心的寒冷,涕泪横流地挣扎,也渐渐失去了气力,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宝贵人生经验,此时竟然如此地软弱无能。也许算了吧,曾经受过生活的一点伤,也没有严重此刻的心灰意冷,仿佛光洁平滑的皮肤上,突然生了一块癞疮,怎么抖擞也抖擞不干净,那肮脏可怖的景象,说不出的恶心憎恶。
      想不到,真的吐了出来,白哗哗地吐向了那人身前,那人一愣,停了下来,扎煞着两只手,“哎呀”了一声,叫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这还怎么碰着你呢,你竟吐了老子一身,他妈的,真晦气…老子的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正说话的工夫,永恩用尽全身的的气力向上一顶,正踢着那家伙的痛处,不禁跳起身来,“哎呀呀”地一通乱叫:“你这个臭丫头,踢着老子的命根子了,看老子打不死你,哎哟,疼死我了…”
      隔壁的萨五丁拍手大笑道:“哇…好样的…踢死他…再让他色胆包天地胡来…”
      然而,永恩拽着凌乱的衣衫,蹲在墙角,犹如离群受惊的小兽,瞪着惊恐的眼睛,“咻咻”地喘着气,突然伸向桌子上一只茶碗,“啪”地掷向地上,支离破碎,只捡起其中的一片,将锋利的刃口对准了自己的喉管,一字一顿道:“你再过来,我就一下子捅进去…而你也…绝对活不过明天,你信不信?”
      那家伙渐渐止住了疼痛,狂性大作,却露出了森森的狰狞面目,“嘿黑”的冷笑着,一步步地逼近了在墙角濒临绝境的女人,道:“我今天就是杀了你,你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萨五丁却冷冷地道:“可是我还在呀…也许在牢里突然死了一个女人是无所谓的,但是…你总不能连我也杀了吧?料你也没有这个胆量,沈其峻不揭了你的皮才怪呢。”
      那人果然迟疑了片刻,一扬脸叫道:“你甭他妈的瞎得意,你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也蹦达不了几天了…”说着,慢慢地又向前走去…
      突然,只听得外面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灯光大亮,一路照了过来,萨五丁叫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国庆检阅吗?这么整齐…沈其峻你也来了…”
      有人哆哆唆唆地开着牢房的锁链,却因为紧张总也打不开,姜安国急地掏出枪来,“砰”地一声,吓地已经将掐住永恩脖子的那人回过身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姜安国一脚踢到墙壁上,变成了照片。
      其峻抢步躬身进来,看着绻曲在角落里衣衫不整的永恩,只若万箭攅心,惊悔难安,哽咽地低声唤道:“永恩…”便伸出手去,然而她却驻留在惊魂不定的恐怖里,浑身犹在抖个不停,他轻轻地抚上她的肩,她一把扯了过来,狠狠地咬了上去,他生生地忍住了,硬是没有吭一声。她有些累了,松开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哗哗地滚落下来,仿佛有些血泪斑斑的惨不忍睹。他试探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柔声道:“永恩,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永恩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怔怔地望着在近前的男人,仔细地辨认着,急促地喘着气息,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飞溅在其峻的白色衬衫上,仿佛旋即染成的一幅血色残阳织锦,一点凄厉与触目惊心。
      其峻呆在当地,犹如万箭攒心,半晌,才道:“永恩…你杀了我吧…我真是该死…”然而,永恩只是哆唆着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半个字,突然眼睛一闭,向前一倾,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只觉得心跳地急促,几欲不能呼吸,好一会儿,才试着探向她的鼻间,高声叫道:“叫医生…”
      姜安国在一旁指着那男人,道:“那这个家伙怎么办?”其峻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不耐烦地吼道:“打死了算完。”
      帅府之中,灯火通明,所有的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几个医生和护士脚步匆匆地穿庭越园,来到其峻居住的静园来,为首的是昆明城里最有名的德仁医院的院长刘大夫,见其峻血迹斑斑地在卧室外面的小客厅里慌乱地走动着,里面的卧室里静悄悄的,挂着厚厚的天鹅绒帘子。一会儿,一个年轻的使女端着脸盆从里面蹑手蹑脚地出来,其峻一把拦住,急道:“怎么样?”那使女摇了摇头,道:“已经擦洗过了,也换了衣服,只是人一直迷糊着…”其峻一摆手,那使女微微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
      刘大夫还以为是其峻受了伤,急道:“少帅,你伤在那里了?快让我看看。”说着,向身后摆了摆手,一个年轻的医生将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拿出消毒用具来。其峻方才发现大夫已经来了,强笑道:“是里面,你们快去看看…”
      早有人去通报了玉真,亦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道:“其峻…你这是怎么了?哟,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大夫呢…大夫不是已经来了吗…这人都到哪儿去了…”正说着,如凤闻听风声,也赶了过来,也被唬地不轻,高声叫道:“来人那…这人都到哪儿去了…没看见少帅受伤了吗…”
      其峻正心烦气燥地不知如何发泄,一看如凤那乍乍乎乎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碍于玉真在场,只得强忍着,道:“不是我,是…永恩…玉姨,是我的未婚妻,永恩…都是我的错,差一点儿害了她…我这一次真是罪该万死…”
      玉真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倒是如凤奇道:“咦,那位小姐不是被烧死了吗?怎么,如今又死而复生了?”其峻强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还是请二位姨妈先回去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再说…”
      如凤本来是听说玉真赶了过来,自己不来应个卯不太合适,一看是这种复杂的状况,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突然打了个哈欠,道:“哟,我还以为是少帅受伤了,既然不是的,我的心也算放下了,这天不早了,我可得回去睡觉了。哎哟,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死的人又活了…”说着带着自己的两个使女,一摇三摆地离开了。
      玉真低声安慰了其峻几句,也告辞出来,正遇见姜安国急匆匆地从廊上走过来,心中一动,叫下了,仔细地盘问了一番。姜安国也知道玉真不是旁人,况且这事已经发了,必然得说与玉真知道,好让她从中平衡周旋,便捡重要的章节说了。
      虽然姜安国的表达能力有限,玉真是多聪明的人,也听地很明白了,并不表态,只道:“你好生看着少帅,我瞧他今晚的样子有些吓人,若是那位小姐真的有个一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你千万护着他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的事来。至于…林保仁左南两个…你不用担心,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姜安国一得这口风,便知道玉真已经揽了下来,前恩万谢了一番,才转进屋里来。刘大夫已经检查完了,正与其峻说着检查的情况:“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已经打了镇静剂,好生调理也就是了。”其峻方才放下心来,回身看见姜安国,便道:“你送送刘大夫…”说完点了点头,径自挑帘子进了内室,里面还有一个护士和两个使女,一看这情形,便也退了出去。
      其峻走到床边,米色的茜雪纱围幔被高高地吊起,永恩紧闭着双目,有些羸弱地陷在自己日常所睡的那张床上。这是他第二次看着她在睡梦中安详甜静的脸孔,乌黑的长发逶迤在牡丹盛开的苏绣软枕上,花团锦簇的热闹,更衬地一张窄小的脸孔,如雪似玉,透明地几乎可以看见额头上青色的血管在隐隐流动。他握着她露在被外的手,却不敢握地太紧,只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她仿佛是有些厣着了,突然翻腾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只得倾身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着,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地平息下来,又沉沉地睡去了。
      他的目光恰巧停留在她领口处一点忽明忽灭的阴影,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掀开了一个小角,禁不住心惊肉跳,索性将衣服褪下肩头来,青色的淤痕已经转成了淡紫,蜿蜒着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他的手象被烫着了似的,快速地离开了那里,将目光避了开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忍耐着怒火,重新替她将衣扣扣好,眼睛中愈来愈冷,只如冰窖一般。
      姜安国在帘外低声道:“少帅…”半天也不见回音,便大着胆子挑开帘笼,却不进来,仍旧低声道:“少帅…”
      其峻猛地回过头来,腥红的一双眼睛,寒光立露,杀气腾腾。
      姜安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从未见过其峻这种凌厉的姿态,就是不久前被逼到死角进退维谷应战的时候,也一直是镇定自若的,不由得呆呆地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其峻有些不耐烦地道:“你罗唆个什么劲儿?”
      姜安国方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卫长春去了华宁,最快也得后天才能回来。我已经传下去了,一回来立刻拷住了来见您。只是…他好歹是四夫人的娘家表哥,又和七十四师师长刘定理是连襟,刘定理以前可是李汝云的部下,虽说表面上唯唯喏喏,其实一直跟我们存着二心,说不定还想替李汝云报仇呢。万一他们借着这个引子闹了起来…只怕有些不好收拾…况且,这会儿,时机并不成熟,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其峻静静地想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四夫人…怪不得…最近和四娘姨走地那么近,感情变地那么好…原来…”
      姜安国猜不透其中的含义,也不敢应声,只垂手正襟地站着。半晌,看见其峻仿佛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指示,也不敢再问,只得鞠了一个躬,刚想退出去,又转回身来,嗫嚅道:“少帅…我看小姐她…刚刚刘院长也说是受了惊吓…我想不如等明天找个中医来瞧瞧,说不定开两剂安神定气的汤药喝一喝…还能好一些…”
      其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也就点了点头,道:“你看着安排吧。我想单独和她呆一会儿…至于卫长春…你去告诉林保仁,就说我是铁了心了要办,这脸反正总得撕,不如就这会儿撕,还痛快些,我是忍耐不了的。”
      姜安国愣了一愣,半晌才道:“林处长…还关着呢…”
      其峻没好气地道:“关着不就是一个形式!当初说的也只是闭门思过…你倒是说说,你自己一天跑去几趟?刚刚那些文邹邹的话,不是他想他教的,还有别人?”
      姜安国一看露了馅,也不敢罗唆下去,毕竟得了开释的恩准,一溜烟地跑去报信了。
      其峻撑着一夜,连眼也不敢阖,慢慢地靠在床的一侧,余光里看着窗屉后乌黑浓重的颜色渐渐地露出青光来,一丝一缕,只觉得这夜的漫长,缓缓地将那痛苦也撕地老长老长。
      眼皮上有些沉重,使女秋香在帘外轻声道:“少帅,已经七点钟了,您昨天让这个时辰叫您起来的…”
      其峻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好一会儿才发现是永恩已经醒了,连忙唤道:“永恩…”这是他第二次在清晨看她醒来,两次都是在很极端的状态下,都是在挣扎生死边缘,然而这一次却是不可饶恕。

      仿佛有火在心里焚烧着,四周是乌压压的人群,在呼唤嚣叫着,只有她好象是在午时即将被凌迟处决的囚犯,在列日当空下,被捆绑在高高的法场上,垂着头,散着发,衣衫褴褛,面目全非,恐怖地让人不卒观瞻,是这样地惹人厌烦。她不禁佝偻起身子,想要陷到那高高的处斩台的缝隙里去,却总也动弹不得,仿佛被围着猩红色头巾的刽子手死死地拖住了,却不得挣扎,心里只是火烧火燎的绝望与委屈,真是讨厌…
      她不由得睁开了眼,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是谁?他握着自己的的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唤着:“永恩…你醒了吗?”仿佛是不加掩饰的感激与欣喜。
      出太阳了,阳光很温暖地照在身上,她躺在柔软的黄底粉红大花的丝绸被褥里,四周是深紫色的红木家具,雨过天青色的蝉翼窗纱上,几枝翠竹忽明忽暗,一根朱砂木棍,微微挑起的窗屉,闪进一簇红梅,疏漏横斜,红光敛艳,灿烂芬芳。床头边立着的西洋落地电灯,鹅黄色的绢纱罩顶,底下坠着一溜儿白色的流苏,仿佛在轻轻地摇晃着。
      她的思绪依旧是模糊而混乱,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用力甩了一甩,却甩不掉他的束缚,便有些厌倦地向床的另一侧翻了翻身子,却是意想不到的力不从心,她不禁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其峻想不到是这种局面,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当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为那冷淡与厌倦,渐渐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却见她好象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更深地绻曲起身体,陷在那高床软褥中,几乎看不见了踪迹。
      使女秋香又在外面轻声道:“少帅,姜队长请的大夫来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其峻想了一想,挑开帘笼,走到外面的小客厅来,却见姜安国陪着一个布衣长者背着小箱站在院中,便招呼他们进来,与大夫寒喧了几句,示意秋香陪大夫进内室去诊病。
      姜安国低声道:“少帅,本来按您的吩咐,今天一早去宣布解除林处长的禁足令,没想到林处长被大帅给叫去了…我刚刚去探了探风声,三夫人派人递出话来,大帅似乎有些不高兴,让你先去应个卯…”
      其峻正有些焦头烂额,想想为了以后的安稳,还是应当去敷衍一下父亲。这个时候,沈详正在饭厅那里吃早饭,也顾不得梳洗,便吩咐姜安国留在这里,一有情况,立刻通报,自己便向饭厅赶去。
      沈详自从中风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虽然恢复地还不错,却再也不能跃马扬威驰骋疆场了,只得把一腔野心与抱负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如今各派军阀都是雄据一方,虎视天下,怎奈谁也没有绝对的优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在这样微妙的时刻,一旦有一点闪失,给敌人露了可乘之机,有可能便是灭顶之灾。可是这个有些书生气的儿子,只在上一役中露了一点霸气,此后却是偃旗息鼓地过起四平八稳的日子来,似乎只想局限在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里,沈详看着真是着急。他并不清楚,其峻为什么要搞禁烟运动,为什么搞起了声势浩大的禁烟运动,却把其中的一个重要的人物萨五丁留着不放,为什么要关起了最老谋深算的林保仁和最忠心耿耿的左南,难道真的是为了一个梁盼莺?他很混乱,他感觉到自己真的是老了,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所以当其峻走进饭厅来的时候,沈详看着那文雅之后掩抑不住的虎虎生气,在那雄姿英发之后的萧瑟与伤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难得来陪我吃顿早饭…你不用看,我已经放林保仁回去了,你应该有数,那个花花肠子,我还能问出什么话来。坐吧,秋菊,给大少爷添幅碗筷来…”
      正说着,倒是玉真早已经吩咐人添了现熬的小米粥,金黄灿烂,浓香扑鼻。其峻忙欠了欠身,笑道:“玉姨,我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胃口…”玉真又将其峻最爱吃的素馅蒸饺放在他的面前,道:“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饭。快吃吧,也不是特意为你做的,是昨天老爷子说想吃这一口,我吩咐厨房里今天早上现做的,你尝尝…”其峻只得夹了一个,勉强咽了下去,却是食不知味,心里早飞回了静园那里,也不知道永恩怎么样了?
      沈详已经吃饱了,起身到对面的小沙发上,拿起自己的那只胡桃木烟斗衔在嘴里,这是以前的老习惯,可是病后医生却不许再抽烟了,只得做做样子,聊以□□罢了。有使女递上了热滚滚的手巾,他接过来擦了擦,眼见着其峻神不守舍的样子,便放下了烟斗,道:“峻儿,你不要怨为父罗唆,虽然你现在执掌一方,可毕竟经验不足,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凡事还得谨慎呀。”
      其峻放下手的碗筷,起身走到沈详对面沙发坐下,笑道:“父亲教训的是。”
      沈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向稳重,身边又有林保仁那几个人帮衬着,也用不着我操心。唯一一点,你就是太心软了,心软…可是你谋图天下的大忌呀。”
      玉真却在饭桌那边不以为然道:“心软有什么不好?常言到,君子以仁治天下,我看这各路将领,还没有象咱家其峻这么宅心仁厚的。就象上一次的危机,你担心地要命却是有心无力,最后,其峻不是照样化险为夷了嘛。”
      沈详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玉真也不在意,悄悄向其峻做了个“四”的手势,依旧吃自己的早饭。其峻便明白了大概,大约是如凤已经提前吹过风了。
      果然,沈详继续道:“峻儿,沈家能有今天,全靠一帮兄弟和老臣子的誓死相护,没有他们,为父我也打不下这江山来。你可不能做出令他们寒心的事情来呀…就象刘定理,最是讲究忠义,本来是李汝云的旧部,可却念在我当年的一饭之恩,依然是不离不弃的。你想想,要是当初他带头造你的反,与李汝云来个里应外合,你还能赢地那么顺利?”
      其峻仍然是微笑不语,倒是伺候如凤的使女春桃在厅前一闪,沈详嗔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玉真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是有人沉不住气,来打听消息了。”
      沈详也不理会,把玩着手里的烟斗,道:“听说你把王府家的小姐接到府里来了?”
      其峻一切可以遵从父亲的教诲,惟独这一桩却是马虎不得的,正色道:“父亲,这件事情,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沈详很果断地挥了挥手,道:“我真是不明白,这都是已经丢下的人…你怎么…况且,前一段时间,还和那个梁小姐传地沸沸扬扬的。本来逢场做戏的事,我是懒得理会的,但是我却要提醒你,不要忘记了根本,你的未婚妻不是过气的王府格格,更不是梁家的小姐,而是国务副总理财务总长家的千金,你不要忘记了,这两年来,我们得到了多少经济上的支持,这可是其他派系都看着眼红的…你难道就不掂量掂量这里面孰轻孰重吗?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人。”
      其峻很清楚父亲所说的利害关系,经过上一役,虽然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可是那帮老头子,对于后起之秀还是存着几分忌惮之心的。谢建达就屡屡抱怨,和老头子们沟通简直是太困难了,轻了吧,以为你软弱可欺,重了吧,就批判你年少轻狂,不服尊长,仿佛一下子掉在在夹缝之中,左右为难。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不仅需要经济上的支持扩大自己,还需要和其他的派系结成联盟,使其他的派系放下戒心,从而避免遭遇一人发难,群起而攻之的不利局面。宋家不仅在经济上能提供坚强的支持,宋耀国家如今和直系奉系以及晋陕两地的军阀们的交往甚密,已经流露了多次想要替他拉拢斡旋的意思,他一直不肯接岔,只怕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而他当初费尽了心机对待萨五丁,也不过是想摆脱开宋家的阴影,另寻一条生财之道。
      沈详见其峻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便重新衔上了烟斗。玉真起身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了,道:“老爷,您教训完了,该放大忙人走了吧?其峻,你快回书房去吧,姜安国支使秋香来了好几趟,大概前面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其峻很感激地冲玉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沈详点了点头,道:“这好人呀…都让你当了。我永远只能做恶人…”说完,便向其峻摆了摆手,其峻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只见秋香还站在廊下,仿佛有些慌张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急,便道:“怎么样?是不是出了什么…”却是不敢再问下去了。
      秋香笑道:“姜队长怕您着急,让我赶紧来跟您回报,大夫已经诊断完了,大概意思…那些名词我也说不上来…应当和昨天诊断差不多,已经吩咐了按照药方去抓药。噢,大夫还说,这病需要慢慢地调理静养,暂时…小姐不想的事不想见的人,都暂时不要提也不要见,以免再增加新的刺激,对病情不利…”
      其峻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秋香,你最是心细体贴的,以后有关小姐的一概事情,都由你来操持料理,凡是所需要的,这吃的穿的用的,必是倾尽全力,不得有丝毫马虎。”
      秋香是个机灵聪明的姑娘,虽然进府的时间不长,上上下下却敷衍地滴水不漏,很得信任。从昨夜到现在,看着其峻一反常态地焦虑不安的表情,便知道这位小姐是非比寻常地重要,当然是需要打起十二精神来应对的。便笑道:“少帅,不用您吩咐,我也会小心行事的。只是,姜队长说,如果您从大帅这里出来,请您即刻到前厅去,好象是什么客人来了。”
      其峻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便匆匆地来到前厅,却见姜安国正陪着一个人在闲话喝茶,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孙智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脱口而出:“咦,你怎么来了。”智琨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嫌我千里之遥未免来得太频繁了吧。”其峻心想自己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忙笑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想想我自己竟有有那么大的魔力,值得你朝思暮想,想地都顾不得我们过年的时候在上海的聚会?你就这么等不及吗?孙智琨…”
      智琨笑道:“不是我等不及,是有人等不及了…”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姜安国会意,微微欠了欠身,笑道:“少帅,林处长找我还有事情…我…”其峻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去忙吧…不过…万一有事,立刻来报…”姜安国出了前厅,却不出府,依旧向后院转了过去。
      智琨蹙了蹙眉,道:“沈其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呀?”
      其峻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平淡地道:“你是无事不登三保殿的,快说吧,倒底是什么事情。”
      智琨停顿了片刻,方笑道:“我是有事求你来了…听说你抓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叫唐庭轩的…”
      其峻微微一皱眉,疑道:“唐庭轩…哪个唐庭轩…”
      智琨向其峻扔了一根烟过去,嗔道:“你不要跟我这厢装傻撑愣的。唐庭轩?还有哪个唐庭轩,自然是你曾经在上海打过交道的唐庭轩…”
      其峻倒是一怔,他对抓着那几个人一直采取不审不问不放的态度,可也并非什么工作都没做,但似乎对方是铁板一块,始终对来头讳如莫深,就是萨五丁也不曾透得半点口风,想不到竟然是这个人…所有的困惑都一扫而空了,永恩呀…到头来还是为了这个人?!
      他摸出了打火机,弹开了盖冒,下意识地按着,竟然有些不听使唤,几次都是半途而废。智琨有些诧异地在一旁看着,走上前来替他点燃了。他有些尴尬地笑道:“想不到…这样巧…可是这唐庭轩与你何干,你是如何得到风声地呢?”
      智琨把自己的那只烟点燃了,方道:“其实,他们一共来了三个,逃回去那一个报的信。噢…也许你还不知道,这位唐庭轩可是上海滩属一属二的人物,你把他拘禁起来,这后果可是有点…麻烦…”
      其峻手里的香烟一直燎着青雾,结成好长的灰蒂,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烫地他不由得哆唆了一下手腕,只得掐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慢吞吞地道:“你千里迢迢地跑一趟,想必不是单纯来提醒我的吧?”
      智琨吞云吐雾了一番,道:“实不相瞒,这位唐庭轩是我的小舅子,前不久,我的大姨姐亲自带了我岳母的最高指示传达给我,要我务必来跟你求个人情,把我的小舅子给搭救出去。”
      其峻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个这个世界可真小,难道只是巧合吗?他仍然只是微笑不应。
      智琨只得道:“其峻,看来我就是这点份量,幸好我还有些自知之明,想到我自己势单力孤,根本动摇不了你现在的铁石心肠,所以我还搬了说客来…其峻,宜岚…也来了,就住在国际饭店里,我想你应当明白,我小舅子的事情不过是个借口,宜岚她来的目的…其峻,我这个表妹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惜屈尊降贵地抛下了一个女孩子的矜持,你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
      其峻只是吃惊,想不到,宜岚竟然也来到了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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