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市井生活日常》天沐云绯

14、烦人的养老银子

　　之后的日子，因为万晓柳乖巧贴心的表现，万仲勇夫妇倒也不再一味拘着她在家看孩子了，她也能够和万晓榕轮流着上春信坊照应自家生意了。随着对春信坊小食铺子调研的深入，对于如何进一步发掘汤圆摊子的潜力，万晓柳又有了全新的计划。奈何计划是美好的，可摆在万家人面前的困难也十分现实，现在的汤圆摊子赚的钱，除去日常开销，真正能够存得下来的并不多。之前，万仲勇夫妇豁出脸面向昔日国公府的小伙伴们借了钱才把被砸的稀巴烂的小摊子重新支应起来，虽然说小伙伴们并没有催着夫妻俩还钱，但万仲勇夫妇觉得，这眼瞅着就快过年了，在府里当差，一年到头的孝敬是免不了的，自家不说一口气还清欠债吧，好歹能还上一点是一点吧。于是，万晓柳打着用余钱开发新产品的计划算是彻底落了空。

　　万晓柳固然有一肚子大道理来说服便宜爹娘，不过最终万晓柳还是放弃了。有些事，过犹不及，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生存规则，并不是上辈子所有的经验都适用于这一世。万仲勇夫妇几十年的生活经验，还是值得借鉴和学习的，而且，万晓柳第一个每天都能吃饱饭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也是时候放慢脚步，用眼睛、用心好好看看这个她将来要生活一辈子的大安朝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随着冬至的临近，家里的气氛日益沉重，比起赚钱大计，怎么把冬至这个坎给跨过去才是万家人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根据前身记忆，分家时基本没分得多少东西的万仲勇夫妇，每年要给万大富和张氏八两养老银子，付款截止日正是每年冬至那天。讲真，八两银子，放在京城地界，也就够万晓柳他们这样的人家衣食无忧的过上三个月罢了，毕竟，在城里过日子不比乡下，那是什么都要花钱买啊。但是，若是搁在万家老宅所在的小河村，一个庄户人家，吃喝都靠地里出息，没病没灾的话，一年能花掉三两银子日子就顶了天了。更何况，万大富可不只万仲勇一个儿子，老俩口就是天天大鱼大肉、穿金戴银的，一年也花不了三十二两银子吧。然并卵，一年八两银子养老银只是万仲勇的数目，万大富其余二个儿子的养老钱不过三两罢了。

　　论理，万伯忠是老大，分家后二个老人应该是大儿子一起过，但是张氏还是很清楚的，万伯忠可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万伯忠小的时候她是怎么搓磨他的，张氏相信，万伯忠不可能不记得。所以，让张氏跟着万伯忠一家住，她是打死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于是，分家时，张氏很坚决的表示，她要和自己的长子万叔仁一起过。万大富自然不会和老婆子分开过，因此，分家后，万大富老俩口并一个小闺女一直是和三儿子一家过的。

　　说起万晓柳这个三叔嘛，除了做事爱偷奸耍滑了点，倒也没多大缺点。万叔仁的妻子杨氏，为人精于算计，不过面对大是大非问题，还是能够坚持自己的立场的，万大富俩口子和他们一家住的还算舒心。至于为什么独独要万仲勇一年捧出八两养老银子来，张氏的理由也光明正大的很，其余分出去的二个儿子都在一个村上住着，老俩口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行了，也就是说好歹他们两家还算经常在老人跟前伺侯着。唯独万仲勇，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分家后带上老婆孩子就跑京城讨生活去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更别提孝敬老人了，所以，多要几两养老银子也不为过。分家大战时，万仲勇只求速度摆脱后母和伪亲爹，更不耐烦和他们多作纠缠，便狠狠心应了下来，所以，万晓柳家这些年的日子一年比一年艰难，这一年八两养老银子也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长街生意赚头少，一年到头就算顺风顺水没病没灾，也存不下多少钱。更别说家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哪哪都要钱，春樱就是再怎么节省，每年冬至前凑够八两银子，都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今年万家也是流年不顺，开春没多久，万书棋就大病了一场，万仲勇夫妇东拼西凑花了十多两银子，才把小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是万书棋打小养的结实的关系，若是换了旁的体质差些的，估计都该去投胎了。万书棋病的最严重的时候，家里实在借不到钱了，万仲勇也曾满期待的回了趟小河村，希望万大富看在亲孙子的份子，借些银钱周转一下。却不想，不知道从哪提前听了信的张氏早早就给万大富吹好了枕头风，什么小孩子三灾六病的很正常，乡下孩子病了一口汤药没喝挺过去后不也活蹦乱跳的了么，咱不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家，哪里能够天天顿顿的汤药喝着啊，挺不过去，只能说这孩子没福气罢了。万书棋打出生，一年到头也没见着万大富几次，相比天天承欢膝下的万书枢，万大富心中看看重谁，一目了然。

　　结果，万仲勇自然没能从万大富那里借到一文钱，除了亲兄长背着妻子偷偷塞了二百个大钱外，另二个张氏所出的弟弟连面都没有露。如果说，在此之前，万仲勇对万家老宅还有那么一二分依恋的话，经此一事，万仲勇对那个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的家，算是彻底死了心。没有借到银子，万书棋又高烧不退，春樱把嗓子都哭哑了，还是和万仲勇一家同住落梅巷的老钟家把新近得的一笔银钱借给了万仲勇才解了万家的燃眉之急。万书棋这一病，把万仲勇和春樱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一点家底掏了个底朝天，不过孩子活下来了，万仲勇夫妇觉得一切都值了。万书棋病愈后，万仲勇夫妇没日没夜的干，好不容易才在秋收过后还清了钟家的欠银。还没喘过气呢，万晓柳又在娘娘祭上落了水，好在这回有坊里出的汤药费，万家才坚持了下来。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紧接而来的砸摊子事件，使得这个刚刚熬过狂风暴雨的小家庭一下子落入了雪上加霜的境地。总而言之，万家随着冬至日的临近之所以会笑声越来越少，就是因为，今年家里实在是没法按时拿出养老银子了。为此，一家之主的万仲勇这几日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作为没有话语权的小孩子，万晓柳虽然很想为愁眉深锁的便宜爹娘排忧解难，无奈，一来她人小言微，二来她也没钱，暂时她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万晓柳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双亲心烦气短的时候，努力卖萌撒娇，博他们一笑了。啧，好想快点长大啊，这是万晓柳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年纪太小，做事真是太不方便了。

　　大安朝的冬至是个大日子，朝庭官员都有五天假期，万仲勇夫妇在假期来临前商量了多日，最终决定回家实话实话，他们手上是真没钱，只能求爹娘宽限几日了。冬至日，万仲勇身为万家儿郎，是一定要回村祭祖的，今年拿不出养老银子，可想而知一家人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款待了。春樱想着，既然正日子注定不好过，那么他们一家六口可以提前在京城的家里过个和和美美的冬至节不是吗？

　　于是，冬至前日，万晓柳惊喜的发现，家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不论是便宜爹娘还是亲亲兄姐，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怎么回事，昨天便宜爹娘不是还在头疼养老银子问题的吗，怎么不过是一个晚上时间，问题就解决了？

　　万晓柳揉着眼爬下炕，走进厨房碰到春樱，才知道便宜爹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他们一家人好好过个节。对于便宜爹娘的阿Q精神，万晓柳倒是很欣赏，本来嘛，她还不信了，他们没带银子回去，万家老宅的人能把他们杀了不成？至于明天怎么应付万家老宅的刁难，万晓柳表示，见招拆招便是。

　　今天，万仲勇夫妇没有出摊，一大早上长街买了一堆食材，回来洗洗切切，中午整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吃的满嘴流油，就算是自认吃多识广的万晓柳也不得不承认，春樱娘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所以说，千万不要小瞧权贵人家的私家厨娘啊，那可都是手上有真功夫的高人啊。吃罢饭，一家人拾缀齐整，高高兴兴的奔春信坊去了，这一次，他们是为了买节礼带回小河村。今年情况特殊，一时交不上养老银子不要紧，起码的礼数还是要的，只要他们做足了礼数，万家老宅再蛮横也不怕，毕竟，宗族的力量摆在那里，张氏若是闹的太过，自有人收拾她。所以，这方方面面的节礼，一定要备足备齐，所谓拿人手短，到时候不怕没人站他们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