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倭将军宠妻记》于隐

5、一鸣惊人

　　林檬把午饭做好了，摆好了碗筷，来到门口叫道：“志儿，快过来吃饭。”

　　志儿欢喜地跑过来，“吃饭饭，吃饭饭。”

　　傅应嘉在扫着地上的糠，这些糠是用来喂猪的，糠掺着水煮熟是顶好的猪食，有些吃不上饭的人家，还不舍得把糠给猪吃，而是为了填饱肚子做成糠粑自家人吃。

　　傅应嘉仔细收拾好糠，然后抬头朝灶屋门口瞧了过来，却见林檬已经牵着志儿进去了。他颇纳闷，林檬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他放下帚子走到灶门口，问：“你怎么不叫我吃饭？”

　　林檬愣了愣，心想这还需叫他么，叫了志儿不就等于告诉他可以吃饭了，他是不是有些矫情啊。林檬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只好找个理由，“我……不知该怎么叫你。”

　　“这个嘛……”傅应嘉挠了挠头，“你就叫我嘉哥哥吧，我比你大上两岁半呢。”

　　“嘉哥哥？”林檬眉头微拧，这个称呼听上去咋那么嗲呢，“好吧，嘉哥哥，吃饭吧。”这么叫着林檬感觉腻歪死了，可傅应嘉却听着很高兴，去井边的桶里洗了手便进来吃饭了。

　　志儿费劲地爬到椅子上坐好，说：“哥，你要叫……林姐姐。”

　　“噗，我叫她姐姐？真是好笑！我比她大，只能叫她妹妹……”

　　林檬生怕他叫出什么林妹妹之类的，他们俩要是真的叫成嘉哥哥林妹妹这般，那简直如同“宝哥哥和林妹妹”了，她觉得实在难以入耳，赶紧打断傅应嘉的话，说：“你就叫我小檬吧。志儿，以后你叫我檬姐姐可好？”

　　“好，檬姐姐。”志儿太好哄，让他怎么叫都成，他用勺子在菜盘里搅了一阵弄不上菜，着急了，“檬姐姐，我要吃菜菜。”

　　“我给你单独做了一份菜，萝卜丁炒菜丝，切得十分细小，很好咬哦。”林檬用勺子给他挖了好些菜在志儿的碗里，“还有鸡蛋汤，来，小心烫着。”

　　傅应嘉却在那儿喃喃自语道：“小檬？小檬……小檬，这名字还真是怪。”

　　他拿起筷子才发现林檬给志儿单独做了更细致的菜，摇头笑道：“小屁孩就是磨人。哦，对了，小檬，你给我爹娘留菜了么？”

　　“留了，我怕菜凉了就放在锅里盖着的。我不知用啥来盛饭菜，待会儿你盛好，我去给叔和婶子送饭。”

　　“我送吧，你又不知在哪儿。”傅应嘉大口吃着饭菜，虽觉饭菜的味道与他娘做的不一样，但吃着也挺香。

　　“婶婶不是说就在村子的后面么？”林檬觉得这根本不难找。

　　“你才刚来，免得被人问这问那，你要是一张口说错话了咋办？再者，我的三婶给我爹娘送了好些日子的饭，我应该去道谢一声，待会儿送饭我顺路去她家一趟。”傅应嘉说着说着忽然指了指菜盘，“你多吃些菜啊，瞧你瘦成啥样了，简直就像一百年没吃过饭。”

　　林檬撇了撇嘴，一百年没吃过饭的那就是干尸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瘦骨如柴的手，想起镜中那戳人的下巴，便大口吃了几口饭，又夹了好些菜，说：“我是易胖体质，正经吃一段时日的饭菜就会长很多肉的。”

　　“嘁，啥叫易胖体质啊，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人，说出的全是怪话。”

　　志儿听了却咯咯直笑，嘴里的饭菜都笑出来了。

　　林檬心虚了一下，暗想，自己以后说话和行事前可得三思，否则一不留神就说出这里的人难以理解的话或做出人家无法理解的事情。看来，想融入这里的生活，她还需努力，绝不能随心所欲，唉。

　　吃过饭后，傅应嘉送饭去了，还往身上揣了两个大红薯。路过他的三婶柯氏的家时，他把红薯给了堂弟小石仔，然后向柯氏说了好些道谢的话，才向村北走去。

　　村北被整理出一大片空地，如今正在打地基呢，在此干活的至少有三十多人，傅应嘉瞧着这场面已经能想象出温大人要盖多大的院子了。要说温大人在福州也只不过是从六品的同知，一个同知俸禄能有多少？

　　傅应嘉在私塾时常听一些同窗说，正六品官员整整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七十多石，从六品自然还要少些。靠这些只能养活一大家子人罢了，应该没有多少结余的。但同窗们也透露，大多官员都有不同途径的非法收入，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人人想当官，而且当清官的寸步难行，没有几人能出淤泥而不染。

　　傅应嘉也就是知道了这些，更无心去考功名了，感觉这些都是极龌龊的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不入道的敛财之法让他感到厌恶。可是他爹娘一心想他考功名，觉得这是光耀门楣的事，而且他们觉得儿子若能当官一定是个青天大老爷。

　　傅应嘉想到这些心里有些烦闷，没想到干活的人们远远瞧见他，就大声喊道：“童生，来给你爹娘送饭了？”

　　“童生就是不一样，走路都有气势！”

　　“童生，指不定将来你也能盖这么大的院子呢！”

　　“童生，这才腊月十八你咋就回来了，啥时候再去私塾啊？”

　　“今年放假早了几日，正月十六去私塾。”傅应嘉硬着头皮笑着回答大家的问题。

　　傅修和李氏见大家夸他们儿子，他们脸上的笑容真是藏也藏不住。监工早就吃过午饭了，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便皱着眉说：“吃饭了，吃饭了！”

　　陆陆续续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送饭，傅修和李氏随意找了片草地坐下来吃，有些村民也跟着凑过来边吃边拉拉家常，也都是些夸赞傅应嘉的话。锦堂村只出过温大人这么一位大官，后来多年连一个童生都没有。如今傅应嘉考上了童生，大家觉得他将来考秀才和中举应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谁都想与他家套近乎，希望将来能沾点福或讨点好处。

　　尽管大家拉着家常，但嘴里吃饭可都快着呢，否则监工又嚷了起来。

　　就在大家吃净碗的饭菜准备接着干活时，所有人都惊着脸朝东面瞧着。李氏慌张地说：“嘉儿，村霸来了，你赶紧回家！”

　　所谓村霸就是锦堂村的头号地头蛇，野蛮霸道，平时无恶不作，动不动就打人或抢东西，以及各种占便宜。他身高九尺，又黑又壮，还在武馆学过两年，村民们都怕他。因为他手里没出过人命，惧怕他的里正也不敢往上报，他便越来越猖狂了。

　　巧的是，这位村霸偏偏与傅应嘉过不去，可能因为他是童生的原因吧，村霸有事没事就找他麻烦。

　　平时傅应嘉都在县里读书，偶尔回家碰上村霸都能闹得不愉快。以前傅应嘉个头小打不过他，吃过不少亏，动不动脸肿鼻子青，往后三年每回碰到他，李氏就让儿子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此时的傅应嘉却不走，“娘，咱不必怕他，如今我也快与他一般高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傅修见儿子站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儿子，小声道：“嘉儿，咱读书人不要跟野蛮人计较，读书人讲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傅应嘉硬是倔犟地站了起来，“爹，咱不能被人欺负一辈子，遇到他这种人，只能以暴制暴。”

　　“啥？”李氏没听懂儿子的话。

　　村霸蒋春是锦堂村山坳里的，也是锦堂村五个小村子里稍微贫穷一些的，但村霸蒋春家却过得比大多数人家都富裕，无非是抢来的或是逼着人家上贡的。

　　蒋春这位村霸虽野蛮无理，却知道趋炎附势，他笑眯眯地与温大人家的监工打了招呼后，还递上一支刚卷好的旱烟，然后一脸坏笑地朝傅应嘉走过来。

　　“臭书生，你家今早上舂了米是吧？赶紧回头扛一袋子送我家去！”蒋春叠着双臂歪着嘴，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傅应嘉微抬着头，质问道：“凭什么？”

　　李氏赶紧走到两人的中间，陪笑道：“蒋……蒋春，我家今早才舂一担米，得留着过年吃，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你也知道，嘉儿每年要交不少束脩，家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蒋春哼笑着打断道：“这关我啥事？”

　　李氏陪笑道：“要不少扛些去，十斤如何？”

　　傅应嘉一把将他娘拉到身后，冲蒋春嚷道：“一粒米都休想！”

　　“哟，臭书生长脾气了是吧？”蒋春撸起袖子，“敢跟我较劲，看我不打残你的腿！”

　　这时楷子远远跑过来，一脸惊慌，他之前见蒋春走上朝村北的大道，他回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害怕应嘉也在这儿，便跑过来通风报信，没想到这两人已经较上劲了。

　　楷子过来扯了扯傅应嘉的衣袖，“嘉子，咱好汉不吃眼前亏，听人家的就是了。”

　　傅应嘉甩开楷子的手，说：“是兄弟的话就别长他人威风灭咱自己志气！”

　　楷子被他甩得往旁边一个踉跄，在旁的李氏和傅修吓得慌里慌张的，生怕儿子会被蒋春打伤。其他村民们虽同情傅应嘉，但谁也不敢出来为他说话，而一旁的监工则笑着坐下来，当看戏罢了。

　　蒋春是个没耐心的人，说要开打就伸手，丝毫不迟疑，一个拳头冲傅应嘉挥了过来。傅应嘉一个蹲身，往蒋春身后一窜，抬起腿朝他屁股上一踢，蒋春往前扑了一下，险些栽倒。

　　众人皆惊呼了一下，他们虽知道傅应嘉在读书之余时常练练身手，每次回家还去武馆找贺师父学几招，但谁也没想到他身手已经有如此大的进步。何况村里大多数人都喜欢练几招，这里一直有尚武的风俗，平时压根没把傅应嘉练身手当回事。

　　蒋春见傅应嘉长了本事，顿时恼了，放了大招，使出从武馆学来的擒拿式，又是踢又是扫，还同时出拳，眼见着要凑瞎傅应嘉的双眼！

　　李氏和傅修一阵惊呼，发疯般跑过来要拉架，傅应嘉却身子往后一仰，连退三步，然后使出龙腾虎跃式，整个人腾跃起来，双脚踩在蒋春的肩上，再抬脚狠踢蒋春的眼鼻处。

　　蒋春疼得哇哇大叫，哪里还有应对之力，傅应嘉跳下来朝蒋春腹部又是一个猛踢，蒋春应声倒下了。

　　村民们确实看过瘾了，却都傻了眼，认为傅应嘉惹了大祸。也有人认为傅应嘉出了一口恶气，往后蒋春应该不会再招惹他了。当然，大家心里也有几分窃喜，往后蒋春再欺负他们，是不是可以找傅应嘉出手帮忙？可是他要去县里读书，大家又失望了。

　　楷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傅应嘉，“嘉子，你啥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傅应嘉却不以为然，“难道咱们永远是被欺负的小娃儿不成？”

　　他见他爹和他娘脸上没有欣喜，只有惊诧与担忧，便过来安慰道：“爹、娘，你们别担心，咱村里以及附近几个村的人心里都恨极了他，他找不到帮手来复仇的。”

　　傅修与李氏心里却丝毫放松不下来，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蒋春，他们也不敢上前去说什么。蒋春捂着鼻子和眼睛站起来，连人都没看清便乱喊道：“臭书生，你等着瞧，我这就招呼人去，我不打残你的腿就不姓蒋！”

　　说完他便踉踉跄跄地走开了，因为眼鼻被重创，他双眼都是模糊的，往前走时差点掉进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