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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纸伞定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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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楼下二人对质之际,许如云蹑手蹑脚地溜进白臻的房间。
“青央,你来做什么?”
青央将门关好,走到桌边坐下,“哥哥果然厉害,这都能猜得出!”
“你少来,你那妖气,十里开外都能闻见,说吧,来做什么?”白臻对他这个少不更事,天天喜欢恶作剧的弟弟很是无奈,自己搬到西湖这边来,一来为寻有缘人,二来就是为了躲那些每天上门兴师问罪的族人,他仇家多吧,还不懂得收敛妖气,真是让白臻操碎了心。
“我呀,是来给你看看我的新衣服!”青央站起身,转了几圈,“这女人生得还算不错,我就借了她的身份,你猜怎么着,哥哥,你那有缘人呀……”
“他怎么了?”
“他是骗你的呀,他都与我说了,逢场作戏而已!”
白臻定了定神,继续问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锁不住他,他还想留你在店里干活!”青央回忆着许方冉与他的对话,一字一句地说给白臻。
“我不信。”白臻只说了一句,同许方冉一样的。
青央气得直拍大腿,“哎呀,你怎么这么固执!哥哥,你若不信,大可偷偷去瞧,他现在还与那和尚说如何抓你回去呢?”
白臻心神恍惚,他知道许方冉风流成性,他也做好了他翻脸不认人的准备,但他没有考虑过这个最坏的结局——不只是驱逐,而是要他死。
他不敢去看,他怕,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
门外隐隐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白臻心中咯噔一下,已经是要来了吗?好快……
脚步越来越近,近得青央已经能听出来那是那个和尚的脚步声,他连忙拉着白臻,“哥哥,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臻依旧淡然地坐在桌前,摇了摇头。
“嗨!你呀!”青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陪你!”
话音未落,许方冉便推门进来了,他见白臻与许如云坐在一起很是惊讶,和尚从他身后过来,手握灵符,围着二人开始转圈,忽然,他停下了脚步,伏在许如云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许如云登时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望了白臻一眼,出了房间直接下楼去。
“蛇妖,还不快现出原形!”和尚作势就要掏出金钵来。
白臻此时心灰意冷,真被青央说中了,许方冉会找和尚来收了他。
“师父,不必如此,我愿意跟你回去。”像极了白娘娘的桥段,许仙请了法海,将她收服,今日也有这和尚,“还未请教师父法号。”
“贫僧法门,乃是法海第十七代俗家弟子。”法门每每自报家门,都分外骄傲,尽管这个称号是他自己封的。
“好,我们这便上路吧。”
“真走啊?”法门难以置信,来之前准备得那些法术岂不是都用不上了?!
“要不我们打一架?”
“不了不了。”法门连忙摆手,他偷偷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许方冉,“咳咳!”
许方冉望着白臻,他应是失望透顶了,他的神色,言语,都与他若认识的白臻不同,他眼底里的那层寒意,会是那个在桥上冻得瑟瑟发抖的白臻应该有的吗?
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话,“多谢。”
“后会有期。”
白臻走在前面,法门紧随其后。
房间里空荡荡的,许方冉的心亦是如此。
※※※
出了清欢阁,渐渐走到了郊外,萤火虫明亮得刺眼。
“白公子,小僧便送到这儿了。”法门双掌合十,站在原地。
“送?”白臻不由皱起了眉,“小僧自小受师父教诲,自法海祖师当年棒打鸳鸯铸成千古大错之后,我们僧人降妖伏魔就没那般一根筋了,人分善恶,妖又何尝不是?”
“白臻多谢法门师父,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白臻思忖许久,还是不死心,想问上那么一句。
“白公子但说无妨。”
“可是许方冉找你来的?”
法门一愣,“正是。”
“好……那白臻这就告辞了。”
白臻缓缓向林子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唉……”果然是叫许方冉猜中了,他应是在意他的,才会如此发问。
保不齐又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只是苦了他许方冉一片痴心啊!
※※※
西湖美景此时已是索然无味,雨犹未停。
伞?不撑伞,不是谁都能觅得一段良缘的,都能似白娘娘一般命好。
自己也算是幸运,没摊上法海一样的和尚,不必进雷峰塔面壁思过。
白臻站在桥边,任雨滴落在衣上,湿冷缠绕周身,最后一次望向湖心。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踏着雨水,向他靠近。
“慕思?”白臻认得这个姑娘,是清欢阁的厨娘。
她怀里揣了把伞,跑得呼哧带喘,见了白臻连忙把伞塞给他,“白公子,你的……你的伞,落下了!公子,特意……叫我送来!”
白臻接过伞,“你家公子……可好?”
慕思一怔,“我家公子……他挺好的,挺好的,白公子快些回家吧!雨是越下越大了!”
“好,慕思姑娘多保重!”白臻撑起伞,转身走了。
雨中,一个人,一把旧伞。
“公子……”慕思嘴里唤着,不知是叫谁,片刻,两行清泪滑下,落入地上的水洼。
※※※
三年光阴荏苒,弹指一挥便是彻头彻尾的蜕变。
白臻自那日从西湖回来,便搬回了原来的住处,西湖,再也没去过。
时不时会想起,时不时会有思绪不听话地向那边飘,但他不会再像三年前天真地渴望去拥有那样一份爱情。
他静坐在茶几旁,一阵敲门声陡然打破屋内三年之久的平静。
“谁?”
“小白啊,是我。”原来是潺羽姑姑,他连忙站起身去为她开门。
“姑姑今天来……”
“小白,从前伤过你的人是不是叫许方冉?”
白臻心中一动,这个名字……许久没人再提起。
他没言语,白潺羽继续说道,“他呀,昨日死了。”
死了?
“听说是打小就有恶疾,所以说……诶?小白,你上哪儿去!”
※※※
清欢阁的路他还记得,如今白绸高挂,大门紧闭。
他推开了那扇门,姑娘们一身缟素,跪在棺材两侧,他缓缓走过去。
棺木封了。
顽疾。
所以叫那和尚把自己带走?
“白公子……其实在三年前,公子的病就已经开始恶化了……”
所以放浪形骸,上了人就只说一声谢谢?
白臻走到棺材边上,手轻轻抚上那脆弱的棺盖,棺椁周围几枚钉子瞬间崩开,齐齐定在四根柱子上,白臻勾了勾手,便有云气自四面而来,聚集在棺椁周围,棺盖立刻就被推开了。
云气簇拥着男人的尸体,渐渐飘到半空中,最后落在白臻的怀里。
“我与他的恩怨,还要慢慢算。”
许如云花容失色,“妖……妖怪!”
白臻轻轻抬手,一缕白烟飞向许如云,随即四散而去,笼罩在清欢阁周围。
“清欢阁已没,从不曾有过许方冉这一人,记住了吗?”许如云点点头,白臻抱着许方冉,一步步隐匿于烟雾之中。
烟雾散尽之中,赫然是一座茶楼。
※※※
男人伫立桥头,天不曾下雨,却是撑一把伞。
老汉领着孙女匆匆走过,“几年前有个落魄书生撑着破伞站在雨中,这些天怎么总见这公子晴天打伞?”
孙女如今已是豆蔻年华,她笑了笑,望着男人小脸红扑扑地说道,“约摸是在等什么人吧,那姑娘命可真好!若是贤儿能遇上这么个人……”
“贤儿,别想了!这公子等的人来了!”老汉拉着孙女过桥去,想想还是快些回家,肚子里饿得厉害。
男人缓缓走下桥去,“阿臻。”
“打住!我与许公子还没到这交情。”白臻把头别过去,不去看他。
“三年前的事是我错了!”
“错在何处?”
“我也没料想,小青会用他的妖血助我续命,当时让法门大师带你离开,只是怕你伤心难过。”
“哼?伤心?你们三个合起伙来骗我!”
许方冉无可奈何,白臻最近更年期的症状是愈发的明显了,泓长老说了,这蛇更年期就得顺着,这不,每天都得闹一出,让自己天天在桥边等他,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幸而天公作美,没下雨。
趁白臻没有防备,许方冉袖中飞出一条银索,缚住了他的手,这场景……怎么觉着如此眼熟?
“你放开我!”白臻大叫。
许方冉将他扛在肩上,随着白臻的动荡,一步一摇,像极了蛇。
“不放。”
纸伞悄然落地,顷刻化作尘埃,随一缕清风飘向远处的雷峰塔。
西湖又下起雨来,二人却觉不出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