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守候》风觞

7、第七章 用意

　　抱着刚刚熟睡的宝宝躲藏在一块巨石后面，温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远处沉思的笑笑。耳朵里清晰着让人紧张的呼啸风声，四周是荒芜的空地，间或着废墟特有的名产：一块块已经看起来格外脆弱的巨石。
　　她们，已经离开破庙很远了……
　　十天前，刚从婆婆那里回来的笑笑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任凭她怎么样的哄劝着都没用，然后第二天，手里抱着婆婆交待由他们照顾得宝宝，笑笑淡漠的走到她的身边，轻声的说了句：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里？要做什么去？
　　温芯憋了满肚子的疑问，可是看到笑笑那张比平时更加冷漠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每次当她决定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好像现在这样，笑笑就会漏出一种仿佛被遗弃的小狗狗的神情……额，好吧，她是有点夸张，可是……
　　温芯皱了皱眉头，看着又一次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思维中的笑笑——笑笑其实并没有怎么样，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膝盖上，另一只则轻轻的从后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一动不动的抬头静望着那阴沉沉的天空，在风沙的影响下，笑笑一双黑亮的眼睛微微的迷起，让那双冷漠的眼神突然间深邃了起来。只是这样，就只是这样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让温芯有一种“笑笑正在哭泣”的感觉，温芯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看着一天比一天冷膜的笑笑，温芯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笑……笑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小声地询问出口，温芯懊恼着平时话多的自己居然连一句可以让笑笑开心的言语都说不出来。
　　[……离开这里。]淡淡的开口，笑笑仍然是只要温芯询问就会给与回答，[我会带你离开废墟，看你是想先去找妈妈，还是回那个什么城打听打听你爸爸的消息。]
　　[瓦特城。那……然后呢？]温芯焦虑的看着又一次沉默了的笑笑，虽然笑笑说带她去找家人，温芯很高兴。可是在废墟生活了这么久，她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了，让人期待的未来和眼前残酷的现实，来到了废墟之后，温芯已经很清楚了后者才是她生存的所在。
　　[然后啊……]笑笑叹了口气，突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到时候在说吧！]
　　是……么？笑笑没有说和她一起生活下去，也没有说回来废墟找婆婆……
　　[笑笑……这样好么？那天走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和婆婆说一声……]深深的看着一副轻松样子的笑笑，温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突然这么的沉重。笑笑她……到底怎么了？
　　[……]不着痕迹的移开突然紧握住的右手，笑笑停顿了片刻后，再度发出的声音中低沉的有些沙哑：[不用了，已经……不用了。]左手微微抬高到头顶上，笑笑的动作让人区分不了是在遮蔽空气中的风沙，还是，不想让人看清她眼中真实的情感……
　　[笑笑……和婆婆吵架了么？]
　　[……]
　　吵架？呵呵，真是那样就好了……
　　[笑笑，虽然我不知道那天婆婆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我在庙里待了的这几个月，我知道，婆婆很重视你。]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温芯懊恼得抓了抓满是尘土的头发，继续道：[我也说不好，可是，你瞧，婆婆几乎从来不和人说话的，偶尔也是提醒那些受伤的伯伯婶婶们需要注意的事项，像我这样的没病没痛的，婆婆根本不会跟我说话。可是你不一样啊，给人治病的时候，婆婆会让你站在旁边，告诉你如果你单独面对这种情况应该要怎么做；每次你一说话的时候，婆婆虽然不吭声，可是却总是听特别的专心；庙里的大家其实还挺怕婆婆的，有什么事都会尽量告诉你，让你转达给婆婆，因为大家都知道，婆婆只有跟你说话的时候，冰冷的感觉才会稍微收敛。像是那天……]
　　笑笑一手遮脸，静静地听着温芯的述说着一些她眼中的“事实”：
　　……陈叔的腿虽然已经不再危机生命，可是却每夜疼痛的厉害，最后没办法去找婆婆，婆婆却自始至终没有看陈叔一眼，可笑笑一进来，刚刚帮陈叔说了一句，婆婆就开口回应了——虽然最后还是笑笑去实际操作的……
　　听到这里，笑笑也想起了事情的因果，在废墟救治的这些年，婆婆一直坚持就医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可是废墟就医的大家，常常会有一些不容拖延的伤口，像陈叔这样还好，只是疼痛却不至于伤及生命，事实上，曾经有多少个只是因为就医延误而生生断送了性命的。在废墟呆久了，不说婆婆，就连笑笑自己也开始渐渐的淡漠了生命的流逝。只是后来那些家伙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上了笑笑，被烦得不行了的她无奈的跑到婆婆那里，简单的说了几句，没想到婆婆居然只是看了她一眼，真的就答应了，从那以后破庙的新规矩就是先救治有紧急情况的人，之后再讲先来后到……
　　温芯没有停顿的继续着，而笑笑也不会尝试去打断她，温芯的话让笑笑想起了很多从前忽略了的事实，恍然发现和婆婆相处了这么些年，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其实早已经充分的说明了婆婆对她的好。
　　这样的婆婆，为什么突然间非要她离开不可呢。
　　[话说，婆婆最近好像咳嗽的有些厉害……]
　　咳嗽！？？？……说起来，婆婆最近……
　　沉思中的笑笑，突然想起连续几个月来，她每次单独面对婆婆时那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婆婆好像在掩饰什么……
　　“在婆婆还尚在，可是婆婆毕竟年纪大了，如果哪一天……你认为到时候他们还会放任你随意的离开么？”
　　婆婆的话还犹如在耳，婆婆这么着急的赶走她，难道……
　　噌的一下跳起身来，笑笑的剧烈动作让温芯一个没注意呛住了嗓子。
　　[咳咳，笑笑你……咳咳，咳咳——]
　　[芯芯，你和宝宝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点不放心婆婆。这里是一些食物和干净的水，我记得这里离我上次找到你的地方不远，你先在那里呆着，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咳咳——你，咳咳——早去早回。]虽然嗓子仍然不舒服，可是笑笑又一次闪亮的目光却让温芯由衷的高兴起来。
　　[嗯。那我走了。]把东西放到温芯的旁边，笑笑不做迟疑的立刻行动起来。
　　[笑笑——]还没走多远，终于缓过劲儿的温芯突然大喊一声：[我们会乖乖的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被这一声喊叫唤住步伐的笑笑，突然想起来温芯从前对于“名字”一词的定义：如果我们距离远了，你远远的一喊，我就会知道你在叫我，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彼此了啊。
　　[……嗯。]没有回头，笑笑仍然背对着温芯的方向，站定了身子，然后认真的摆了下手。然后，笑笑直接的飞奔离去。
　　只是两个人都知道，笑笑已经做出了承诺，一个“一定会回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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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和温芯已经行走了九天，只是当时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所以其实并没有走出很远，彻夜连续三天的赶路，笑笑终于又一次回到了破庙前面的巨石林。
　　因为怕婆婆生气，笑笑这次回来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绕过巨石林，笑笑来到破庙后面的一个陡峭山坡上，狭窄的峭壁也只有像笑笑这么大的孩子才能通过，不一会儿，在峭壁的中央有一个狗洞一样小巧的山洞，它直通向破庙内厅那张铺满稻草的床底下。这是笑笑5岁的时候发现的地方，每次被婆婆训斥过后，笑笑都会从这个小洞洞里跑出来，生气地不想让婆婆找到她。
　　而今天，她再一次运用这个洞，却只是为了回去远远的看婆婆一眼。此刻在笑笑心里，她宁愿婆婆是真心的厌恶了她的存在，而不是为了保护她才撵她离开，因为，后者意味着婆婆她……
　　[婆婆，你会长命百岁的。]小小的洞口即使是笑笑都要费劲的挤入，带着对婆婆的担忧，笑笑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的祈祷着，一边在黑暗的洞穴里面摸索着。那每前行的一步都带着说不出的颤抖，笑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样的害怕过。
　　爬行的道路终于在笑笑的紧张下结束了，再推开头顶上的石块就可以看到婆婆了，笑笑握紧了双手，突然间有些胆怯了。石块的上面，就是婆婆睡觉的床铺，笑笑很清楚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因为婆婆腰椎的问题，这破庙唯一的床铺上布满了柔软的稻草，那还是她亲手一点一点铺上去的，这些稻草早已经将床底下她此刻存在的地方挡得密不透风，只是……她害怕，真的，害怕。
　　害怕看到婆婆熟悉又冷淡的脸，害怕想起那一天婆婆冷漠的言语，但是她最害怕的，还是怕看到婆婆的身体违和的样子……
　　犹豫再三的笑笑，仍然没有勇气推开那个只是一点点距离的真相大门，直到一群刺耳的吵闹声传进她的耳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