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心动》赵不渝

17、清嘴

　　听到他的话，宋筱忽然抱住顾南修，没说话。

　　须臾，女孩才开口：“顾南修，我昨晚是不是答应过你告诉你我噩梦的事。”

　　是的，顾南修记得。

　　他并不想让她为难，一直没主动询问。

　　怀里的女孩慢慢恢复情绪，半晌才缓过来。

　　宋筱起身坐到落地风扇对面，风扇的热风吹起她的刘海，却吹不散萦绕在她身上的过往。

　　顾南修坐在她旁边，询问道：“渴吗？先喝点酸梅汤。”

　　他刚要起身去拿，宋筱就叫住：“我不想喝。”

　　顾南修重新坐回座位上。

　　做好思想建设后，宋筱轻描淡写道：“其实我、我生下来后被我爸妈抛弃，丢在了公园的垃圾桶旁边。”

　　像是一道惊雷，劈得刹那间，顾南修眼眶通红。

　　宋筱却是轻松样，说道：“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在那里我有几个好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我的童年时光，从来都是成群结队，那个时候，我的生命中有好多好多人。”

　　顾南修想安慰她，可他明白，宋筱已经坦然接受现实了。

　　他为她的坚强而骄傲。

　　停顿片刻后，宋筱继续说：“五年前，我还是一名初中生。那时还没住校，大冬天的晚上我不睡觉非要冒雨跑出去买烤红薯吃。我拉着邢桑一起出去，但她怕冷，又下雨，就不愿意。我一个人出门买烤红薯，街上已经没人。我听到不远处的路边传来巨响，望过去的时候看到一辆车开得很快，很快就没了。我跑过去，发现我的朋友古元安，他被撞了。”

　　原来她亲眼目睹了朋友被撞。

　　顾南修疼惜地将女孩揽入自己怀中，虽然安慰的话苍白无力，但他还是说：“筱筱，没事的，没事的。”

　　宋筱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委屈地说道：“我当时什么都没看见，那里没有监控就我一个路人！邢桑说是时向川撞的古元安，可我根本就不认识时向川，更没见过他或者他的车！她让我说谎，让我在法庭上指控，说我看到时向川撞的古元安，说我看到他的车开走！可是我根本就没看见啊，那么黑，我又离得远，我跑过去的时候连鬼影都没了。下那么大的雨，他们找不到证据就让我说谎！”

　　宋筱满脸泪水，在顾南修怀里痛哭道：“我发誓我没看见，我真的没看见！我不敢说谎也不愿那样。古元安遭遇车祸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就骗人啊，顾南修我做不出那样的事！”

　　顾南修搂得更紧，原来她的噩梦来源于此。

　　这样看来，宋筱或许和那位叫邢桑的人如今已经形同陌路了吧。

　　可想而知，是多么痛的经历。

　　宋筱擦掉泪水，满脸委屈的她忍不住又有忍不住地夺眶而出的泪水，道：“邢桑不理我了，她再也没和我说过话。她说，我不是她的朋友。顾南修，被亲生父母抛弃后，邢桑也不要我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们以前无话不说，那么亲密……”

　　顾南修脸颊有泪水滑落，他哽咽着说道：“筱筱，我会陪着你，陪你到世界的尽头。”

　　宋筱哭得更大声，她难以抑制心中的酸楚。

　　即使过去五年，每每提到邢桑，她都没办法镇定，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曾经最好的朋友，陪伴童年时光的那个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宋筱哭累了，闭着眼睛靠在顾南修怀里喃喃自语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雨夜我看到是谁撞的古元安，哪怕是车的样子或者是车牌号，我都能够安慰自己。可是，事实却是我真的没看见，我什么都帮不到古元安。我知道邢桑暗恋他，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我的气，气我不找出害死古元安的凶手，气我连个小小的谎都不愿意撒……”

　　顾南修忽然觉得，世间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此刻他心中的怜惜。

　　他曾经以为自己幼年的经历悲惨得无可复制，可如今听到宋筱的遭遇时，他才发现，他比自己遭受委屈时更难受，更心痛。

　　她到现在都在自责，她和邢桑的关系不可修复。

　　宋筱说累了，也哭累了。

　　顾南修将她靠在床头，女孩躺在床上不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宋筱睡着了。

　　寒冷的冬夜，又下雨了。

　　细雨淅淅沥沥的洒落在街道上，巨大的声响震破天际，宋筱猛地回头时，模糊地看向一辆车消失在雨夜之中。

　　出车祸了！

　　她拼了命的跑过去，任由雨水拍打在她弱小的身板上。

　　是古元安，是他满脸血迹的躺在血泊之中。

　　宋筱吓坏了，朝四周大喊道：“救命啊，快点来人啊，救命！”

　　她慌乱地大叫着，却无人回应。

　　忽然古元安伸手拖住她的腿，眼带恨意地挖苦道：“宋筱，你怕得罪有钱人所以不敢指控时向川吗？宋筱，你懦弱，你不配做我的朋友，你不配！”

　　宋筱慌了，她大力地摇头，苍白地解释道：“我真的没看见，古元安，我没看见！”

　　“筱筱，筱筱！”

　　顾南修叫醒被梦魇折磨得面容扭曲的女孩。

　　听到呼喊的宋筱睁眼疲惫的双眼，眼前是满脸担忧的顾南修。

　　她释然地笑了：“谢谢你。”

　　顾南修却笑不出来，他用纸巾擦掉女孩额头的汗水，又倒了一杯酸梅汤给她。

　　一杯下肚，宋筱好了许多。

　　顾南修有些自责，道：“对不起，筱筱，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宋筱：“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帮助了。我和邢桑不会再见面，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也忘记过去的事，重新开始。”

　　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顾南修更是心疼眼前的女孩。

　　他说道：“嗯，我们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未来。”

　　宋筱信心满满地道：“好！”

　　——

　　晚上，宋筱到超市兼职。时间越晚，客人越少。

　　她和旁边的同事聊着天，同事是个四十几岁的女士。她见宋筱年轻活泼又貌美如花，自然地问起宋筱有没有男朋友的事。

　　说起男朋友，宋筱有着难以抑制的欢喜，道：“有啊，这两天刚谈的。”

　　同事好奇道：“热恋期啊，他是做什么的？”

　　宋筱毫不犹豫地回答：“客服啊，在家就能上班呢，多好。”

　　“客服？”同事难以置信，再次确认道，“就是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的那种客服吗？”

　　宋筱耸耸肩，道：“是啊。”

　　同事直言道：“你，你怎么找了个客服。”

　　宋筱听出同事话里的意思，她假装继续做事，回答道：“他人好咯，全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

　　同事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宋筱一抬头，就看到顾南修朝自己的收银台走来。

　　他怎么来了，不是在上班吗！

　　再细看，他穿着她送的打折衬衣。

　　宋筱问道：“哪来的时间？”

　　顾南修杵着拐杖走近，他注意到同事投来的不友善的目光，回答：“我总不能总上班不休息吧。”

　　哦。

　　宋筱抱怨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搞什么突袭，有意思么。”

　　顾南修道歉道：“原本是想给你惊喜在外面等你的，但突然下雨了，我不得不进来。”

　　宋筱憋笑，道：“所以你来接我，但是没想到下雨。然后待会儿下班之后，我们得冒雨回去吗？”

　　顾南修可怜地解释道：“夏天经常突然降雨，是我没顾虑到。”

　　见他可怜巴巴，宋筱嘀咕道：“好啦，反正是坐公交车，下雨也没关系啊。”

　　顾南修：“我进去看看雨伞。”

　　他转身要从超市入口进来。

　　宋筱叫道：“哎呀，现在又没人，你直接从这里进去啦。”

　　顾南修听话地从收银台直接进了超市。

　　等顾南修走后，同事才从震惊的思绪中回到现实。

　　见宋筱和男朋友关系还挺好，同事提醒道：“宋筱啊，你男朋友杵拐杖？”

　　对于顾南修的身体，宋筱不愿多说：“对啊，姐你不是看见了吗。”

　　怕宋筱吃亏，同事好心说道：“宋筱，姐看你年轻漂亮喜欢你的男生应该不少吧。你男朋友就算工作不怎样，将来也是可以努力的。可他竟然还行走不便，你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下……”

　　宋筱拉着脸，说：“谢谢姐的关心，我自己做的选择我清楚。”

　　既然小姑娘都不介意，才认识没多久的同事也不再好说话，只是心里替宋筱不值而已。

　　过了会儿，顾南修拿着雨伞和几袋糖果出来。

　　宋筱收银。

　　没多久，宋筱整理完毕后下班。

　　她走出超市时，确实在下雨。

　　顾南修撑着雨伞走过去，将大部分的雨伞都撑在她头顶。

　　宋筱接过雨伞，试图自己来撑伞，以便让他在雨夜中更好的行走。

　　可顾南修却不愿意，他执拗地不肯松手。

　　可能是察觉到同事异样的目光吧，宋筱怕伤到他的自尊心，没再勉强。

　　两人冒雨前行朝公交站走去。

　　走到公交站台，躲避在站台下的顾南修收起雨伞，从袋子里掏出一袋零食递给宋筱，说：“你可能喜欢吃。”

　　买的时候宋筱没注意他买的究竟是什么零食，拿在手里仔细一看，竟然是名叫清嘴的咀嚼片。

　　清嘴？

　　嘿嘿。

　　宋筱没急着拆开，而是特意大声念道：“清嘴！”

　　顾南修一愣，虽说是小小的站台，但旁边还有别的等车的人呢。

　　他见宋筱张嘴像是要继续念，立刻靠近提醒道：“怎么了，筱筱。”

　　宋筱无辜地将零食塞给他，问：“顾南修，你越来越懂套路了啊。那么多糖果可以买，你偏偏买了清嘴，你说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不是直接上嘴的吗？”

　　顾南修一脸茫然。

　　他低头看向说中的包装袋，才注意到上面写着清嘴两个字。

　　原来他买的零食品牌叫清嘴。

　　苍天作证啊，他当时绝对没有别的不纯洁的心思！更不可能暗示是想接吻才买的啊。

　　手中的清嘴像烫手山芋似的。

　　宋筱咄咄逼人，逼问道：“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有心机？”

　　顾南修可是比窦娥还冤。

　　他如实说道：“当时有两个小女孩在买东西，我听她们说这个好吃就拿了。筱筱，我哪里会想那么多呀。”

　　好吧，宋筱清楚他说的是实话。

　　可她哪里会轻易放过。

　　就在这时一辆电动车轰地朝这边过来，见前面有小片积水，顾南修猛地挡在宋筱面前。

　　“怎么了？”宋筱吓了一跳。

　　事实上电动车跑的是中间，没从站台边经过。

　　顾南修数落道：“现在的电动车怎么不走非机动车道，难道因为没多少车就乱骑吗，还下着雨呢。”

　　宋筱与他近距离接触，听明白他话的意思。

　　她拉着他的衣服，问道：“你买的吃的叫什么？”

　　顾南修：“清嘴。”

　　宋筱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问：“然后呢？”

　　顾南修啄了她的小嘴，若无其事地低声道：“然后，就是这样咯。”

　　宋筱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

　　竟然得到表扬，顾南修舔着脸，说：“那以后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一定要买I DO的钻戒，那样你就不会拒绝了。”

　　宋筱：“你想得美！”

　　顾南修摇摇脑袋，修正女孩的话：“我哪里会想叫得美的女孩，我只会想宋筱。她还有个称呼，叫顾南修的老婆。”

　　宋筱吹吹刘海，道：“你跟小猛说的时候是南修哥哥的老婆不是顾南修的老婆好吗！”

　　好像是耶。

　　顾南修改正道：“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就改成顾南修的老婆好了，我回头跟小猛说一声。”

　　“喂！我哪里在意了，我只是——”一时间，宋筱竟没想好怎么反驳了。

　　可她可不是会服输的性格，女孩叫道：“那你还是我宋筱的男人呢！”

　　顾南修弱弱地说：“筱筱，从某个方面来说我还不算男人。”

　　宋筱瞪大眼睛，吃惊道：“你有没有点男子汉气概啊，竟然说自己不是男人。”

　　顾南修羞红着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见他说不出话，看来是认输了吧。

　　宋筱大笑道：“顾南修你别想赢我！不过怎么觉得我的反击好像不太好，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呢，不行……”

　　顾南修靠近，问：“筱筱，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筱：“拍古装戏呢？你想说什么？”

　　顾南修看下四周，见公交车还没来，说：“我说了你一定会认为我很坏，但是不说的话我又觉得——”

　　忽然，旁边一个同样等公交车的大妈冷不丁地说道：“他的意思是，他现在还不是男人，但是你可以让他从男孩蜕变成男人。”

　　啊！

　　宋筱和顾南修同时侧脸望去。

　　大妈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相信我吧，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绝对是这个意思，小姑娘，你可能今晚就要去开房了。记得避孕，别相信人流广告什么今天人流明天上班都是骗人的，伤害身体……”

　　大妈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顾南修已经把宋筱拉到边上。

　　而这时公交车来了。

　　顾南修觉得应该要解释下，虽然大妈前面的话确实正确，但开房什么的他绝对没想过，至少现在没想过。要是宋筱误会就惨了。

　　见他不上车不愿走的样子，宋筱心下一惊，心虚地问：“你该不会真的准备去开房吧？”

　　顾南修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