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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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牛朵朵，是个瞎子。
10岁以前，我有一双明亮黑黝黝的眼睛，热情的邻居们，每次看见我都会夸赞一番。
臭美是人的天性。
于是小小年纪的我，有时候也会洗脸后，瞅瞅家里唯一小镜子，里面那张因为眼睛充满活力的脸，相得益彰。
某一日下午，我怨愤地逗留在一座坟山的空地上。
心里思考着我不太懂的人生。
妈妈和奶奶爱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们疼爱家里的宝贝疙瘩，要不然总会为了他家里热闹极了。
弟弟比我小一岁，和我一起在村里的小学读书，却贪玩淘气得厉害。
村里人传统上认为，小男孩小的时候淘气一点，说明以后聪明，可是我知道，村东头那个到了三十岁还淘气的田二，为了一个姐姐，砍伤村支书的瘸腿儿子。最后，进了一个叫监狱的地方，他家里人也和他不往来。
出来后，一个人住在茅草屋里面，白天睡大觉，晚上才出来放风。无人管束更淘气了，这天偷鸡那天偷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人抓田二。
不过村里的长舌妇总是感叹他可怜，都是造孽造的！
问她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是他太淘气了，被关起来了，这不前后矛盾吗？
此时长舌妇却一点儿也不长舌了。用村里难得一见的糖果，转移了沉重的话题。
我吃着糖果，心里却想，弟弟这样淘气，肯定是要出事儿的。
果然我当了一下乌鸦嘴的传信使。
那一天，弟弟的班主任找到我家，对家里的长辈说：“牛俊杰在学校打架，把一个公务员的小孩的头给砸爆了。学校要进行处理，学生家长却还是不依不饶，要给个说法。你们怎么看？”
班主任见老实巴交的爷爷和爸爸不说话，心里不忍，但是还是说出口：“牛叔我知道你们家没钱，可是那家长不肯放过你们。这年头，有钱是大爷，没钱都是罪啊。学校也没有办法，所以校长决定把牛俊杰劝退，这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爷爷和爸爸一听这怎么得了，平时纵容牛俊杰淘气那是因为没有干坏事儿，但是这流血受伤的事情就不得了。
“什么最好的解决办法？王小子，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为人师的，孩子被这样欺负，你就忍心看着他受欺负？”爷爷没好气地说道。
心里急可是表面上还是做出要讲道理的样子，要把老牛家的门风弄好，不能让别人戳牛家的脊梁骨，就不能认栽。
班主任心虚地看着牛爷爷，小眼睛瞟着站在牛老爷子身后的牛当家的。
牛爸爸赶紧劝道：“爸爸，俊杰在村里小学读书没前途，咱们把他送到他姑姑那去读书，肯定比这里好。咱们没权没势的，等俊杰出息，叫那个不要脸的提鞋。爸爸，咱们牛家不丢人。”
“哼~说得好听。反正家里你当家做主，我老了，不中用了。”牛爷爷说完背着大黄手，慢慢踱步到里屋去了。
班主任见当家的态度良好，而且表示接受这样的做法，走之前眼泪在打滚。
他是学校基层，他也不好做。
退学这个事情其实还是很丢人。
见着牛俊杰背着布包，耷拉着头回来了。
爸爸脾气一上来拿着棍子就要揍牛俊杰。爷爷一手拿着布鞋一手拿着老烟枪，也要揍那个还没有什么危险意识的家伙。
妈妈和奶奶拦着不让，一个哀嚎一个叫骂。我在旁边没有说话，我也觉得弟弟该教训一顿，不然以后就和田二一样只能晚上出门。
其实弟弟和那个小孩子打架事儿也不大。
是因为家里用洗衣粉做了几块橡皮擦，然后拿到学校炫耀去了。可是那个小孩见不得人好，天生的优越感，导致他们脾气不对口，一言不合就开打。
弟弟是村里野惯了的孩子，没注意力道，一下子就把那个小孩推倒了，脑袋就磕了一下。
事情发生了，这个时候，谁是谁非，只看权势而已。
爸爸追着弟弟追赶，弟弟跑得不快，爸爸却总是和弟弟隔了一段距离，追不上。爷爷一鞋底板砸过去也总是偏离方向，有时候眼神不好把一只鸡给砸晕了。
骂骂咧咧，捡起来继续追。
有时候不当心摔倒了，爸爸赶紧跑回来搀起爷爷，两人一起追。
结果是满村鸡飞狗跳，满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当时我就笑出声来了，这比村里操场放的露天电影还好看。
疼爱弟弟牛俊杰的妈妈和奶奶就不乐意了。
用手指一个劲儿的往我的眉间点，戳得我连连往后退。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干什么坏事儿了。
直到妈妈说：“你个丫头片子，你弟弟读不了书，你也不用读了，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家养媳妇儿。”
奶奶倒是看见我已经被戳弄到地上坐着，眼睛里泪花闪闪，心里有点软，也就干脆大声地冲妈妈喊：“你冲她骂什么？这丫头片子还不是你养出来的。”
妈妈有点委屈：“大姑，那她还是你孙女儿呢！你平时连养都不养。有什么资格说我？”
老太太脾气一上来，用话上去堵绝对要出事儿：“你是什么意思？我有没有资格你还不知道吗？我是你大姑就得顺着我，孝敬我。有你这样给我气受的媳妇吗？”
隔壁邻居柴大婶出来看笑话。
“他婶儿，别这样说，桂兰是要委屈的啦！”柴婶儿不嫌事儿大，旁边的柴叔使劲儿拉她的衣服，不让她掺和。
可是已经开火的炮可不是一拉一扯就停下来的。
“你个大嘴巴柴明芳，不说话没有哪个人不晓得你的臭嘴被屎坑涮过地，你哪边有屁就凑哪儿去，在这里瞎搀和什么啊。”奶奶战斗力还是惊人的，在这种一致对外的家训上还是贯彻得很好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吵着吵着就打起了来了。
吵吵嚷嚷得我耳朵都受不了了。
因为一块儿小小的橡皮擦引起的大范围的波及的喧嚣，变成了10岁那年我记忆中最热闹的一幕，也是我记事起深刻入骨的事件。
我没心思看她们折腾，就沿着后山的小路往上走。
一边走，一边气愤一家人对自己的忽视。
一边走，一边哼唧某些山野小调，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跟着嘴巴的蠕动一晃一晃的，另一只手则玩着裤子上面的一根用解放鞋鞋带做成的腰带。
鞋面本来是牡丹花，因为经常洗倒是有点泛白。薄薄的鞋底似乎被什么咯着了，往下面一看，发现是一块儿水滴状的石头。此时心情不好，管不住脚，一脚就把那个石头往前一踢，没想到偏了方向，石头撞到一块墓碑上。
那个石头没有顺势掉下来，似乎特别有弹性。撞到石碑上了以后，直接反射已经往前走了一步的我的眉间，我没有意识到这将是改变我命运的关键。因为它把我砸晕以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直到很久以后，我醒了，睁眼发现看不见东西，我才有了一丝惊慌。
“妈妈，现在几点了，怎么天是全黑的？”我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发现看不见我黄乎乎的手，心里慌了。
我感觉身边不只有一个人。
他们听见了我的话，却不回答我。
然后我就听见妈妈和弟弟牛俊杰的哭声。
听见哭声有点头疼，于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眉间有一个凸起物。带有体温但是不属于我自己本来身体的东西。我害怕得大叫：“妈，妈？我这里是不是长包包了？怎么不是很疼啊？”
没有人回答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村里的赤脚医生说了话：“瞎了。那个东西要命，取不得。”
我继续摸着那个凸起的东西，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是突然多了一个东西，很不舒服。于是想用手抠出来。
看见我这个样子，妈妈似乎被吓到了：“朵朵，别抠。你抠了就见不到妈妈了。记住，永远不要去抠它，忘记有这个的东西存在。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
感受到妈妈那粗糙的手从我刚刚举起的手臂上传来的温暖，心里很开心，于是用力点点还晕乎的头：“妈妈不说抠，朵朵就不碰它。妈妈，朵朵会听话的。 ”话音刚落，妈妈用了劲儿，抱住了我小脑袋，一阵一阵的叹息。
牛俊杰在旁边抱着我的腿，力道大得我肉疼，我知道他也在害怕。
奶奶和其他人都去干活了。
回来之后，知道我醒了，马上赶过来看我。然而我心里只有刚刚为我哭泣的弟弟和妈妈。看不见，所以也没有人教训我，说我没礼貌。
也许这意味着我将自由又不自由的生活着，有用又没用地活着，对，是活着。
有失必有得！
还活着不是？
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听力非常好。我不用手杖也不用别人带路，闭着眼睛可以找到自己家。有时候家里人去山上干活，他们会考我树上有几只鸟，还有他们各自的方向。虽然经常这样玩，可是也乐此不疲。弟弟牛俊杰淘气依旧，可是也慢慢变得暖心起来。有时候教我读书，有时候会读给我听，有时候是作文，有时候是数学题解。
渐渐地弟弟读的内容从小学短内容，变成了初中、高中的长内容，奶声奶气的童音到经历变声期的男子汉的低音炮。
不同的是弟弟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我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再后来弟弟结了婚，有了家。爷爷奶奶去世，然后爸爸妈妈也不在了。
我成了真正多余的人。
弟媳是城里好人家的姑娘，可是长久生活在一起，也会嫌弃我是个瞎子。一开始还是很同情的，后来觉得弟弟在我身上花的时间太多了，也就不待见我了。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很敏感，通过语气或者貌似悄无声息的动作，一切我都知道。
我很感谢这么多年，家里虽然贫困，却没有放弃我这个没有什么用的瞎子的家人，他们给以我人生的温暖。村里人也淳朴地不谈论我的眼睛还有眉间奇怪的装饰物。乐呵呵的和我聊天，讲八卦。
我也很开心，有人陪伴的时光。
可是依旧很遗憾，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没办法看着家人离世；
因为看不见，我没有办法知道曾经因为在大城市里莫名其妙走失而帮助我的好心人；
因为看不见，我不知道10岁以后的蓝天是什么样的。
只听说北京雾霾的时候，建筑物都笼罩着黄白色，听说现代的通讯工具手机是触屏的；听说我的脸是美的，弟弟的脸是标准的帅哥脸。
想想这该是多么令人期待的世界，对于我来说还是失去色彩的漆黑，纵使有一些想象，怎么也止不住对光明的饥渴。
弟弟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很高兴。
但是无意间却听见弟媳和弟弟关于我的争吵。说要把我送到残疾人的疗养院去，弟弟不同意。然后他们闹腾得很厉害，小孩子也感受到他们的不和谐氛围，于是哇哇大哭。
我引以为傲的亲情，却是我一个人的幻想，也对，没有谁对谁是真的有完全推卸不了的责任。如果有，那肯定是个可爱的傻子。
人不都是赤条条了无牵挂，我想我来这个世界够久了，值了！也许，应该回到我应该回的世界里面去。
在一个天气温和的早晨。
手背感受到窗外的灼热，我，抠下了我眉间的石头，结束了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
但是还没等我永远安静的睡下去的时候，轻薄的身子飘了一会儿，突然落地。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我能看得见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水滴的石头漂浮着。
似乎等着我清醒。
“我等了你好多年，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石头说道。
“你？”我有点吃惊，但是这么多年的黑暗让我变得很淡然，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你是我眉间的那块石头吗？为什么是我？”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原因，有的只是机遇而已。但是大多数原因都是有结果的，所以你失明不是我造成的，但又是我造成的。你还记得吗？一开始我出现在你脚底下，后来你把我踢开了，撞上了石碑这才进了你的眉间。你要是把我捡起来就没有这样的事了。我不能主动从你的眉间出来，也只能等待你把我放出来。
凡事有因必有果。你生则我死，你死则我生。听起来是不是很白痴，可是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可以重生到10岁以前，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得和我进行契约，一起做任务，进行穿越，完成一些人的愿望，并且从他们身上获得重生的元素。然后我要回到我的世界，你回到你的世界。一举两得，任务完成，各不相干，这个提议，你愿意吗？”石头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认真期待地问道。
“重生？有意思。”我还是蛮想用我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它的提议很令人动心。
“你愿意吗？”石头的语气这次变得很急切。
“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多瞧瞧世界也挺好的。我同意。契约吧。” 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死了，还能有比这更差的结果吗？这么大的诱惑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制的，而且以前真的过得太单调了，一片漆黑。
现在我处于的空间，虽说是单色调的，可是对于之前的我来说：好奢侈。
“缔结灵魂契约！叮~~~完成！请朵朵准备进入第一个世界。”接着我就陷入一个眩晕的旋转隧道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