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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es Marionnettes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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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Marionnettes
一些事情的开始就有着注定的结局,我们通常将其称之为──命运。
书翁就是要用笔记录下一切的人,要得到这个称号,他必将舍弃自己的名字。书翁,不能有自己的感情。
老人在圣马丁修道院残破的长墙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孩子。更准确地说,他只是在墙的那一边瞥了一眼,一定要描述的话,只能说那一眼的印象有些过于深刻。正是这个岛屿上最阴沉灰暗的冬季,仿佛能透入骨质的雾气使冷这个形容词前所未有的清晰。一团红色,火焰般在空气中燃烧着跳跃着的橘红色,让阴寒中的人只消一眼,便从心底泛出暖意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
“告诉这位老绅士你的名字。”
孩子终于抬起眼睛,与那头乱糟糟的红头发形成强烈对比的,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翡翠般清澈的绿颜色:“Ra……Rabbi……”
“Rabbi,你喜欢读书吗?”
男孩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营养不良的干瘦小手紧紧攥着灰白色罩袍的衣角。
“伯爵大人,为了不让恶魔用肤浅的享乐诱惑腐蚀孩子们的心灵,他们在这里阅读的,都是神的教义,帮助他们培养起高尚的德行……”
老人注意到孩子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跟我走吧,孩子。”
“Rabi,这是主的恩赐,还不感恩!”
小个子的老人戴上滑稽的高脚丝绒礼帽,用拐杖支着地欢快地转过身去:“不用谢我,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好孩子,我才是那个需要去感谢‘神’的人。”
六年后
“师父!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回教团本部?”少年站在一根拔地而起的黑色长杆上飞快地蹿到前面。
“我还要顺路去见一个人。”老头儿在少年跟前高高跳起,一脚踩在对方脸上,轻快地借力跃了过去。
少年狠狠地栽到地上,那根杆子也随之缩短,最后变成一柄黑白相间的小锤子:“你一定要踩着我的脸才会走路吗!”
“拉比,少说话,多赶路……”书翁的马尾辫在空中示威似的摇摆着。
“熊猫老头……”
“臭小子,你说什么!”
拉比,年龄十四岁,加入黑色教团四年,获得除魔师资格半年,目标,成为下一任书翁。红发少年叼着狗尾草硬质的长茎,仰望着蓝天上羊羔般成群缓缓飘过的云朵:“喂,师父啊……在圣彼得堡确认回收‘圣洁’一枚,之后立刻回伦敦教团本部报备……我们现在却在──中国,你管这个也叫做,顺路?”似乎为了回应他,拉着板车的黄牛悠长地“哞……”了一声。
“拉比啊,你知道元帅吧……”赶着车的老人似乎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少年在草垛上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黑色教团里的元帅?让我找一下……啊,有了有了……在书翁你的记录里,元帅就是‘圣洁’发动时同步率可以与除魔武器达到,甚至超过百分之百的驱魔师。元帅分散在世界各地,寻找‘圣洁’以及它们的适应者,嘿,这听上去和你有点像……现在记录中的教团一共有……六位元帅。”
“他们都是很伟大的人,值得尊敬”书翁一反常态的正经腔调,让红发少年也不得不有所收敛“我们现在要去见的,是我的一个旧识,他就是一位元帅……”牛车忽然没有任何预警地停了下来,端正坐着等下文的少年冷不防又一次摔了下去。
“在这里?”拉比揉着砸痛的脸支起身来,书翁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处白色的矮墙上“喂……熊猫老头……”
牛儿满足地嚼着墙角的草根,红发少年则站在车板上:“大锤小锤,满!满!满!”老头,你以为这样一道墙就可以成为我的试炼吗?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锤柄猛地伸长,带着站在上面的拉比也“嗖”地蹿了起来。人影在墙头一点,就划到墙里去了……黄牛停下了咀嚼……
“扑通!”
“谁在这里挖的池塘!”
跌坐在及膝的水池里,拉比眼底印出的是绿色。大片的让人晕眩的绿,深深浅浅的晕染开,以一种几乎将天空完全遮盖去了霸道。一阵清风吹过,绿的影子发出由远及近的“沙沙”声,就仿佛是妖精们的窃窃私语……“竹子……吗……”少年喃喃地说着,从来没有过见过,这么多的竹子,用这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势生长在一起,压迫着周遭的空间。真得觉得有些头晕了,他这才把视线移了下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抹白色。
一个“中国的长发女孩”,穿着“全白的衣裙”,手中握着一把样子奇特的“木剑”正对着自己立着,而“她”的眼睛上竟然还蒙着白布!
“你……你好……”少年吞了口唾沫。
又是一阵风刮过,几片青色的竹叶旋转着飘落下来,“女孩”忽然动了,完全没有看清“她”运动的方式 ,只是轻微的“嚓,嚓”数声后,少年回到面对自己的持剑姿势,而刚才那几片落叶则每一片都被几乎完美地自中心剖成了两半,划着优美的弧线飘落到水面上。拉比听到心中粉色的小兔子被击中的声音。
“你真……”完整的句子没来得及出口,他看到对方正以快到诡异的速度向自己冲来,完全出于自我保护的潜意识启动:“大锤小锤满满满!”锤子骤然变大,拉比攀着锤柄的一端在木刀斩到时险险擦过了脚底。
“叮!”刀砍在锤柄上,发出了敲击金属才有的清脆声音。自上而下,少年看着“女孩”在脑后高高束起的黑发于风中舞出一片完美的扇形,而“她”似乎此刻才有了丝毫的困惑,停了下来。
“KanDa KUN,我似乎说过不止一次了,你的剑不该只是为了同归于尽”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以后还是试着改练居合术吧,夕云流并不适合你……”男人披着教团的团服,从一个圆形的门外探出头来“还有那边那个孩子,不要再玩水咯,你师父在里面等你呢……”
玩水?老天,我刚才是在玩命好不好?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白衣女孩已经径自回到岸上,头也不回地向园子另一头走去。“喂,那个Kan什么Kun什么的,虽然你是女孩,可好歹也该为刚才的事情说些什么吧……”红发少年悻悻地落回地上。见对方还是没有听到一样,他撇撇嘴,快几步跑了上去,一把自后拉住了“她”蒙眼的布条“小姐,我在和您说话呀……”
黑发“女孩”猛地回过头来,洁白的绢帕松了下来,对着他的竟是一双充满了杀气的黑眼睛:“别碰我。”
拉比立刻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对方气势汹汹地消失在另一处半月型的门外,才自言自语般地说:“竟然……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