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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并肩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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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都是铁血男儿,伤病在身,并没几个呻吟叫苦,只是苦了团长和易天赐,焦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次日上午,军部派出去想办法的哨探回来禀报,“友军支援的药品卡在天镇了,小鬼子防范甚严,里面的人出不来,让咱们想想办法。”
刘司令蹙起浓眉:“我能有什么办法?带兵打进去?”
团长于旁听见,思索一会儿,说道:“打进去不现实,却可插把刀子进去,撕个血口子掏出来。”
“说得容易。”司令眉头不展,“如今又有多少刀子可用?一个不好,白折而已。”
团长沉吟良久,迟疑地看看身边的易天赐:“天赐……”
易天赐唰地一个立正:“我去。”
团长见他如同没有受伤,面上轻轻一搐,转目看看司令,低声说道:“我并舍不得……可是坐以待毙,实在没法跟众兄弟交代……”
司令拧起眉头,反复打量易天赐,良久,叹息地点头:“难得一名阵上将领,枪里来炮里去,洗一洗还能面皮白净。我看你倒是可以扮成商民混进去,跟里面的人研究研究……找几个趁手的在外面接应着吧!不能太多。一则人多引人注目,二则我和你们团长也没有许多兵力可供伤损……小子,你要想好,此去……说不定……”
“此去纵是刀山火海,”易天赐冷静异常,“也是势在必行。天赐心中有数。”
“总得打点儿掩护。”团长还是不肯仓促,“单是壮男太过扎眼。哥,我看配个女子该好蒙混些……你这里……”
刘司令闻言一阵沉吟思索,半晌方道:“卫生队里倒有几个女子,可都……”
“我去吧!”忽然,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
司令立刻狠皱了眉头,先喝:“谁?”随之斥责跟前儿兵士,“怎么看的门?”
“您吩咐的,我可以来去自由。”谷含施施而入,“叫他们别看着我的。”
司令看见是她,眉头更紧:“你凑什么热闹?”
易天赐同时冲口说道:“她不行。”
“怎么不行?”谷含不看司令,瞅住易天赐,冷漠而又平静地说:“瞄准射击我是不成,给你打个掩护却是最佳人选。首先卫生队里的卫生员们一个人照顾十几个伤病,个个儿分身无术,只有我日日富贵闲人;其次我虽没有对敌经验,却很听得懂几句日语,关键时刻,也许派得上用场。”
“你懂日语?”团长不由怀疑。
谷含眼皮一垂:“这却没什么好吹的。学校里有个国文教授带了一名日本弟子——中居若叶,与我住了两年隔壁。”
“此去并非只是乔装打扮一下那么简单。”司令依旧不同意,“天赐这样的精兵也未必能够全须全尾,你是贵客……”
谷含立刻冷笑一下:“国都要亡了,司令竟还有空介意我是不是贵客?是不是我不去,您就保证自己能在四下炮火里将我安然送归故里?”
司令缄默。
“让她去吧!”团长咬牙言道:“国家蒙难,本该全民皆兵。冯先生和她家中父母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司令听了,负手转身,不再看人,片刻之后低声说道:“去同回来的人商量商量吧!”
易天赐还待说话,团长拽他一把:“磨蹭什么?早去方能早回。”
没工夫多作耽搁,半个时辰后,易天赐、谷含、范佐臣,张明勇,李延赞坐上刘司令特意派给他们的军用吉普车朝天镇进发。
范佐臣和张明勇悄悄嘀咕了一路,易天赐死拉着冰脸,只当不知道。
谷含亦紧绷着俏脸,一言不发。
李延赞自然奇怪,偷偷询问范佐臣:“你们同谷小姐有嫌隙啊?“
范佐臣还没说话,张明勇已然叹道:“我们哪敢跟人家大小姐有嫌隙?是她跟我们有嫌隙!”
车厢狭小,谷含本待忽略张明勇的声音,奈何他嗓门粗高,实在没办法装聋子,只得皱起眉头哼道:“却别高抬自己。冤有头债有主,跟些小兵篓子,我倒懒得‘嫌隙’。”
范佐臣闻言不由嬉笑:“哦?谷小姐大人有大量啊?冤有头债有主……”他边说边拿眼睛瞟着易天赐,“这话说得明白。原本不干兄弟们的事儿,如今更是同仇敌忾,呵呵。”
易天赐只如车厢里没人讲话,目视前方一声不响。
谷含则又冷笑一声:“好好记着‘同仇敌忾’这几个字,把事情做好了吧!”
范佐臣讨个没趣儿,讪讪地闭上嘴。
张明勇解气地道:“该!让你老耍嘴皮子伶俐!伶俐得过人家小姐啊?”
范佐臣正没好气,立刻冲他挥挥虚拳:“小心我揍你啊!”
李延赞看得好玩儿,笑着拱火道:“揍!这小子笨乎乎的,北平往外跑时没少落后儿。你一路护着他干什么?管是哪里,扔掉完了。”
范佐臣闻言也就笑了,故意贬低张明勇:“我怕这小子骨头软,不吃收拾,小鬼子一拷打就叛变,还是搁跟前儿看着吧!”
“我叛变?”张明勇也不当真生气,“天镇一堆小鬼子呢,你可得看好了!”
“老子打折你腿!”范佐臣哈哈笑道。
军车不敢暴露行迹,距天镇五六华里的地方停下,找个林密草高的地方藏起来。
驾驶员便是负责联络探查的哨兵王戟,他一边在前带路一边跟几人详细地说:“镇周都是卡子,前几天我已经踩过地盘儿了,小鬼子兵力不够,东门南门都是伪军把守。我带一个人从东门进去,易长官和谷小姐从南门进去,进了城由十里香熏肉铺向左,转到菜市口集合。”
“我跟你去。”范佐臣闻言,立刻毛遂自荐。
“凭什么就你去?”张明勇不同意,“我去。”
范佐臣闻言冷哼一下:“你?脸上明晃晃的红伤,卡子一问,怎么弄的?”
张明勇结舌。
王戟看看张明勇,接着说道:“明伤只好在南门外候着。我们拿到东西后先送谷小姐出来,几位看见立刻就做火力掩护的准备。到时候能顺利出来最好,不能,几位从外先打,伪军们必然慌神,我们就好冲出来……”
“盘查得紧吗?”易天赐听着王戟说完,立刻问。
“紧。”王戟点头答道,“单身女子相对好些,男子,尤其青壮男子盘查得极严,宁杀错不放过的意思。”
易天赐闻言邪目看看谷含,皱了皱浓眉,对象不清地叮嘱一句:“落单时注意些。”
谷含明白他的意思,但却并不领情,冷然地道:“还是关心那些药吧!”
范佐臣噗嗤一笑。
张明勇立刻就替易天赐踢他一脚:“严肃点儿。”
范佐臣又一呲牙:“我揍你。”
众人依计而行,分头入城。
谷含疾步跟在易天赐身后。
“快点儿!”眼看天光近午,易天赐有些心急,催促道,“你来掩护我的,跟在屁股后面掩护?”
路程不短,又值酷暑,即便一路乘车,谷含也早累了,听得易天赐语气不耐,赌气快行几步,恨声说道:“谁要跟在你后面?”
易天赐瞥她一眼,但见她脸色赤红呼吸急促,微微一笑,捉弄地说道:“小两口嘛,自然得并肩而行。”
谷含听他有意调戏,本待发作,转念一想重任在肩,不好计较,于是又加快一点儿速度:“磨蹭什么?不着急吗?别叫人家在城里干等。”
易天赐不再说话,大步前行,迎着早已设好的路卡而去。
“哎……”天气炎热,晌午头上,卡前没有什么行人,一个帽歪脸长的伪军看见易天赐和谷含,斜提着王八盖子挡过来,“走你家大门呢?大摇大摆的?”
谷含闻言立刻顿住脚步,目光怯懦地望向身边的易天赐。
演得好。易天赐瞥见她的神情,登时想:这姑娘,打晕了架上车也没畏阵,这会儿却真像个怕事儿的小媳妇。明知她是演戏,易天赐仍旧下意识地朝她身边靠靠,同时挂起笑容扯出谦卑来对耸着膀子晃过来的长脸儿伪军弓身说道:“长官……”
“官什么官?”长脸儿伪军没什么好气儿,“就一个看门的苦哈哈,你讽刺我呢?”
后边几个伪军原地没动,听见长脸儿这话,俱都开声凑趣儿:“你还真是个哈哈呢,嘿嘿!”
“长官们说笑。”易天赐打扮成一个儒雅的小商人,很合身份地哈腰道:“长天儿酷暑,长官们辛苦,小民尊敬不过,怎敢讥讽?”
“别来那些虚的!”长脸儿一挥粗壮胳膊,“打哪儿来的?进城干什么?”
“宣化来的,投亲。”早就编好的说辞,易天赐从容不迫地回答。
“宣化?”长脸儿拧拧眉头,“上这儿来?”
“嗯。”易天赐镇定自若地说,“只怕那边儿要起战事,闻听着这边似是消停了,特来投亲避乱。”
“哦!”说得在情在理,长脸儿便点点头,“避乱?嘿嘿,这儿他妈也挺乱呢!怎么来的啊?走来的?”
“雇了乡人的马车。”易天赐煞有介事地说,“现在专门有人挣这个钱,不过老远就停下折回去了,不肯送进城来。”
长脸儿不以为然地哼一下:“知道我们盘查,自然避着。瞧你这穿戴打扮,所投之亲不是普通人家吧?我就是这儿的本地人,有点儿头脸的都认识,你说说,谁家啊?”
“哦!”易天赐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长官本地人啊?我表哥王家酱菜的少掌柜,最近生意关了,却是本地老人儿,您给点儿面子。”
“王少掌柜的啊!”长脸儿但听易天赐回答得有板有眼,心中防备自然散了,点头说道:“打他老婆死了也没心情做生意了,却是相熟的。”
易天赐便又弯弯腰:“望请长官照顾。”
“照顾不敢。”长脸慢拉着调门儿说,“职责在身,马虎不得。虽是王掌柜的亲戚,也得按例,进城的话需得搜身。”
“哦?”易天赐假作吃惊。
长脸儿越发走上前来两步,将枪扛在肩上,板着面孔说道:“没办法。”
易天赐面上露出一丝无奈,轻叹着道:“那就搜吧!”
长脸儿歪嘴笑笑,回头将枪丢给一个跟过来的同伴儿,伸出粗手来摸易天赐的身体。易天赐微举双臂,任他周身上下游走一遍。
如长脸儿所望,搜出一张当地银票,十几枚银元和几张纸钞。
长脸儿用手掂着钱钞,抬眼瞅瞅易天赐。
易天赐连忙堆起笑容:“银票怕是兑现不了,些许零钱,就给长官们买一杯水酒。”
长脸儿也不客气,抽出银票塞还给易天赐,大喇喇地将银元和纸钞揣了,扭身便朝谷含走去。
“长官。”易天赐连忙唤道,“些许积蓄尽在小民身上了,内子女流,长官放过了吧!”
“不成!”长脸儿丝毫不讲情面,“女子也得搜,这是命令。”
谷含闻言连忙便往易天赐身后躲去:“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