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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有了趁手的开路军刀,再加上方向明确,史今一行人跟在马小帅身后,很快就走出了丛林。重见天日后,乍一看到人来人往的军事营地,以及抱着手站在一侧的高成,驴友们都“噢”一声叫起来,恍如遇到亲人。
      高成却板着脸,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大帐篷,道:“你们今晚就睡这儿,啊,军事要地,别乱看乱问的,休息一下,尽快出山回家。”
      方小姐道:“这位首长,别这么不近人情啊,我们能碰上你们,也是缘份,咱们开个篝火晚会吧,军民一家亲嘛。”
      高成不耐烦地皱皱眉,道:“晚什么会啊?我们出来不是玩儿的,你们也不能再玩儿,你们的同伴还陷在大山里呢,有心思玩儿吗?”
      “啊?”史今心里一沉,越众而出,问:“连长,山下出什么事了?”
      几个驴友略有军事常识的,明显可以认出高成肩上的军衔远不止一个连长,可看着史今面孔严肃,高成爱搭不理,也就不敢再多嘴相问。
      高成盯住史今,吁口气,道:“你的客户,就是那个胖子刘吧,胁持你的副手带路去爬呼尔巴什格山峰了,应该是昨天就走了。”
      “什么?”史今失声惊道:“这干啥玩意儿?他们连这座小山都不愿意跟我们爬,倒想去登最高峰?”
      “我知道那个神经病想干啥啊,”高成没好气,“你的副手说你们一走,那俩客户就说,出来一趟不容易,爬这个小破山有啥意思,要上山就上最高的,非扯着你的副手去不可。”
      “哎我说这个。。。。。”史今飞快地思索着,问:“你怎么会知道啊,连长?”
      高成刚想说什么,他身后掩着的小路口处已经攀上来三个人,高成听见动静,回身一望,抬抬下巴,道:“哪,你问他吧,你看谁赶来了?”
      史今走前一步,正看到伍六一慢慢地把一只脚踩在坡顶,咬一咬牙,一使力将另一只瘸腿提了上来,额头上已渗出了细汗。
      史今定住身形,没有吭声,只是死瞧着伍六一。
      伍六一在高成身边站住,刚对着高成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见高成似喜非喜地,向另一侧努了努嘴。
      伍六一微转过脸,迅速地与史今对视了一下,立刻有些心虚地调转头,住高成身边靠了靠,假装没事套近乎:“哎呀,连长,哎呀,又升了,瞧瞧,看你这肩膀上,这是升营长了吧现在?”
      高成气得抿一抿嘴,想抬脚踢过去又忍住了,道:“你怎么一点儿没变啊伍六一?这都三方会面,真相大白了,你还想打什么马虎眼儿啊?”
      伍六一“嘿嘿”了两声,又往史今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就见史今闷声不响地往这边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揪自已的脖领子,伍六一赶紧往高成身后一缩,嘴里还叫道:“许三多!甘小宁!掩护!”
      史今这一下差点抓到高成身上,总算及时缩回来,恨道:“你!你小子啊!你躲吧,你躲,等着回去后再跟你算帐!”
      许三多和甘小宁几乎同时扑到跟前,一边一个拉住史今的臂膀,甘小宁道:“班长,伍班副千里迢迢跑来,是为了救你的啊,你还发脾气?”
      许三多道:“班长,六一是接到了你副手的电话,又跟你联系不上,急得没办法,昨天连夜赶来的,你什么都别怪他了。”
      史今看看周围的人,无可奈何地松了劲儿,勉强笑笑,道:“我不是怪他,我怪他什么啊?我就是一看见他,我,我就忍不住来气。”史今一肚子话不能明说,只好恨恨地瞪一眼伍六一。
      伍六一却看着天,道:“哎呀,来气好啊,来得快去得也快,都几万年前的事儿啦,谁也没咋的不好,气啥呀气。”
      高成拦住所有人的话头,命令道:“行了你们,都听我命令,史今,你,带着你的人,赶紧地,该休息休息,该吃饭吃饭,完了大家商量商量下步怎么办。”
      史今习惯地在高成面前立正,道:“是!”然后冲伍六一说:“你!跟我过来!”
      伍六一把脸皱起来,高成背着手往另一边走,闲闲道:“伍六一到我帐篷里去,跟我叙叙,许三多甘小宁归队!”
      伍六一大声答:“是!”喜眉笑眼地跟在高成屁股后面就走,经过史今身边,想想不甘心,故意压低声音说:“拉倒吧,啊,拉倒吧。”
      史今恼得,连发愁的事情都忘记了,扬手虚劈了一下,嘴里咕噜道:“混蛋玩意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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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呼啸地刮了半晌,雨水却最终没有落下来,天黑的时候,风也渐渐停了,史今的驴友们累了两天,又被高成碰了一鼻子灰,都早早进帐篷歇息,而马小帅甘小宁,却兴冲冲地在空地上燃了一堆篝火,原老七连的人,加上高成,一人手里拎着一瓶啤酒,团团围坐,轻声低语。
      高成环视了一圈儿,见许三多,成才,史今,伍六一,还有小宁小帅,所有人的面容,都在火焰的映射下,显得那样热切亲近,高成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已又回到了几年前,还是那个年少轻狂的模样,跟他最喜欢的兵们一起,享受着幸福时光。
      史今还在数落伍六一:“合着这几年,你跟我一句实话都没有,啊,伍六一,你等着咱回去的。”
      伍六一气短,不吭声。
      小宁只管劝:“班长啊,我说班长,你对谁都好心善肠的,怎么偏偏就是老欺负伍班副嘛,他也是好心呗。”
      许三多坐在伍六一另一侧,用棍子捅捅火堆,时不时转头看一眼班长班副,心里只觉得满足快乐,光会咧开大白牙傻笑。
      成才想岔开话题,道:“史班长,你们明天带驴友队出山,第一件事就是要报警,请山外救援队进来找你的副手和两个客户,照说这是客户自已的无理要求,应该跟你们没关系。”
      马小帅道:“那个死胖子还能爬什么山,我估计你的副手就带着他们在山外围转悠呢,我们这两天往那个方向去探一探,估计他们上不去山,也就快回来了。”
      史今却摇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下午问过一下林先生,他说,这个胖子刘是北京一家很大的国营企业的老总,照林的看法,胖子刘为人苛刻,可能是不满意我在路上碰到你们,所以故意给副手出难题,不管他上不上山,总之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回去就会找碴子投诉我们。”
      “这个林先生真是,也不把情况跟我们说清楚,就非要我们带上这种客户不可,这不给我们添乱吗?”伍六一道。
      “那能怎么办?”史今道,“林作广告生意,一年的营业额百分之八十来自于刘的企业,根本是衣食父母,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是没有办法,他也要过日子。”
      “你倒挺理解他,怎么不理解理解我?”伍六一不忿。
      史今横他一眼,没有接腔。
      许三多突然想起个问题,道:“六一,你这样跑出来,你们的公司怎么办?”
      “老白看着呢!”伍六一随口答。
      老白!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嘴,甘小宁立刻凑过脸来,道:“白铁皮啊?他怎么也在你们那儿?”
      “他不在我们那儿,”伍六一看着史今又凶巴巴地望向自已,忙道:“上个月,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们的电话,跟我联系上了,他生意做得挺好,本来想这个月抽空来看看我们的,我这,班长,你不是总出门带队嘛,我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史今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道:“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伍六一举手作发誓状,道:“没了!向连长保证,绝对没了!”
      “那你怎么说老白给你看着公司?”甘小宁赶紧把话题又拽回来。
      “是这样,我听了副手的电话,当时就决定马上赶过来,”伍六一解释,“可公司不能没人啊,还有班长家里,有老有小的,也得有个能担事儿的人。我就给老白打电话,要说白铁皮真没话说,一口就答应了,我那边飞呼和浩特,他同时就飞东北,我落地之后给他打电话,他已经到我公司了,还跟我说,有他老白在,阵地奏在。”
      最后一句话,伍六一学白铁军的唐山话,学得唯妙唯肖,所有人都“哧哧”笑起来,可旋即,所有人又几乎同时想起了,上次白铁军说这话后,那紧跟而来的富含喜剧色彩的悲惨下场,大家的心里,慢慢泛上一丝,说不出来的沉重感觉。
      高成发现所有人一下子都沉默了,扫了一眼,道:“怎么的,闹毛病了都?”
      史今咧了咧嘴,不知是哭是笑。
      “闹鬼的毛病啊你们,”高成训斥道,“多大个事儿啊?问题总是存在的,碰见问题就去解决问题,没什么可愁的,愁能解决问题吗?都给我把酒端起来,痛痛快快喝,明天痛痛快快做事,该咋的咋的。”
      “喝!”“喝!”大家都打开了眉头,彼此碰碰酒瓶子,咕嘟咕嘟灌下去,一股股热流,不知不觉间,在所有人的胸中翻卷。
      成才欠起身,跟高成碰碰瓶子,道:“连长,跟你喝一个。”
      “好!”高成一仰脖刚想喝,却又顿住了,问:“为啥喝?你说说清楚!”
      成才借着酒意,道:“为了,我还是七连的一个兵!我是吗,连长?”
      高成盯着成才的眼睛看了一会,道:“只要你曾经是七连的兵,你就永远是七连的兵!喝!”他一口气,喝下去小半瓶,再看成才那边,已几乎把整瓶都倒进了自已嘴里。
      许三多没有喝酒,他从来不怎么喝酒,他只是缩着身子坐在火堆边,看着畅笑的连长,看着终于乐呵起来的班长,看着放开了的伍六一,看着嘻闹开心的小宁小帅,恍恍惚惚间,就象又回到了那次山地演习失败的夜晚,问题总是存在的,可这一次,他们所面对的,不是离别,而是相聚。
      高成有了醉意,挪过来靠着伍六一,半搂住他肩膀,道:“六一啊,你是对的,你当时坚持要退伍,我还说你傻,可你是对的!人呐,就是得给自已号令个活法儿,不抛弃,也不放弃,就算瘸了,也不比任何人走得差。”
      伍六一看着高成的脸,眼圈儿一点一点地泛红,道:“连长,你放心,咱钢七连的人,在哪儿都是尖子,永远是!”
      “好!”高成吼一声,道:“为了这句话,大家都干了!”
      许三多又想哭了,虽然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可是在他的连长面前,在他的老七连面前,他只想放开嗓门,拼命地,哭个痛快。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明白,多年前七连解散的那个巨大伤疤,终于在敞开胸怀重聚的这一刻,在所有人心里,慢慢弥合。
      是的,我们曾经那样痛楚,因为我们失去了最珍贵的所有,而今天,我们才清晰地懂得,告别,是为了再会,失去了,还可以再拥有,我们其实从没有丢掉过那份最强大的依靠,因为这依靠已扎根在我们的心脏里,与我们血肉相连。
      山野的草虫,伴着噼啪作响的炭火轻叫低鸣,帐篷里不知有谁吹响起了一支管萧,漫曲长吟,如醉如痴,大家都静下来,侧耳倾听,天地万物,在这一刹那,勾勒出一副美满从容的画面。
      只不过,又有谁知道,这样的美满,这样的从容,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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