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蜀山战纪·越隐越］天机》雾夜凛

72、七十一

　　一睁开眼，入目便是丁隐安然的侧脸。
　　初醒的眸光染上几分温润，陵越静静地凝注半晌，起身唤了几声，仍是半点回应也无。
　　赤魂石一夜无异，陵越却时时挂着心只得浅眠。不过大概是百草仙人的药起了作用，四散的真气已渐渐汇聚，便在丁隐身边盘膝静坐，真气循行数周，纳归丹田，再睁眸已是神清气爽。
　　依着早午晚三次的交代，先下床化了一粒丹药，仍旧嘴对嘴喂丁隐服下。这次倒比前晚顺畅了些，药汁渡过去便有了吞咽的动作。
　　正拭着丁隐嘴角的一点残汁，就察觉屋外有人接近，似是小张，遂搁了碗过去开门。一打开门板，正对上小张抬着手准备敲门的姿势，浅浅一笑：“早。”
　　“早啊陵越大哥，大哥他怎么样了？”手上托盘被陵越接了过去，便跟着进了门，往床那边一看：“还没醒？”
　　“已经能吞下药，赤魂石的情况也很稳定。”陵越放下托盘，看到上面的三副碗筷。“不过早饭恐怕不能和我们一起吃了。”
　　小张探了下丁隐的内息，走回来：“我就料到大哥醒不了，所以特地来陪你吃早饭。是不是很贴心啊？”
　　陵越笑着坐下来，摆开碗筷：“丁隐能交到你这个兄弟，是他的福气。”
　　谁知小张却敛了笑：“能遇到大哥才真是我的福气。以前我一个人在江湖上到处流浪，没有家没朋友，不说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吧，也差不多。都是因为遇到了大哥，才会有今时今日的张馅饼。”扭头去看床上的丁隐。“大哥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偏要让他受这么多的苦……”
　　陵越也望过去，深凝着眸：“会苦尽甘来的。”
　　小张回过头来，笑道：“对，一定会苦尽甘来的，因为他遇到了陵越大哥你。”
　　陵越稍愣，垂眸浅笑：“吃饭吧。”

　　陵越恢复的状况尚不足以御剑回昆仑山，只好再多留两日。
　　丹辰子忙于重整门派，无暇招待，便由周青云和小张代劳，也是让两人可以与丁隐多见一见。
　　到得第三日上，陵越自觉已无大碍，同红玉商量过便欲向丹辰子告辞，不想竟又出了事。
　　周青云被发现晕倒在房间里，百草仙人过去瞧了，没能找出病因，这下子可急坏了所有人。
　　小张跑来告知陵越的时候，陵越和红玉正准备去见丹辰子。
　　“陵越大哥，青云出事了！”
　　陵越一惊：“出了什么事？”
　　“青云她……”小张分明满脸焦急，眉间却又似隐着难言之色。“青云她晕倒了，现在昏迷不醒，我师父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后来我们在她房间里找到一些范夫人给她的飞鸽传书，其中有两张是提醒青云的，原来……青云身上有一种诅咒禁术。”
　　红玉问：“是什么禁术？”
　　小张看了看红玉，又瞅了瞅陵越：“按信中所说，似乎是青云的整个家族被西域妖人下了诅咒，二十一岁就会开始发作，如果解不了咒，青云会血气耗尽而死……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这个诅咒要发作了。”
　　红玉听后凝眸思忖。
　　陵越颦了眉：“那信中有没有提如何才能解除诅咒？”
　　小张迟疑着，仿佛很难开口的样子。
　　陵越见他自进门就神情有异，不禁又问：“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小张深吸口气：“是要跟……心爱的人圆房。”说着不自觉偏过头，去看床上的丁隐。
　　陵越意外之余却也明白了，微垂了眸。
　　既然话已言明，小张便继续说下去：“青云心里清楚她自己爱的人是谁，但也清楚大哥的心意，她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只会让所有的人为难，所以她选择藏着憋着，不告诉我们。”
　　陵越沉吟着，想起一些过往。“怪不得当初范夫人刚刚同青云相认就急着为她选婿，原来是因为这个诅咒。”
　　听陵越这么一说小张也恍然：“啊对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加严重了。“既然连范夫人都选了这下下之策，那也就是说——连藏经阁中也没有记载其他解除诅咒的方法。”陵越眉心深锁。
　　小张的面色也随之更沉重了几分：“那我们现在还可以做什么……”
　　若是需要什么灵丹妙药、奇珍异宝，就算刀山火海.鬼域魔地大家也会拼尽全力去寻找，可是这种解法……知道了也只是更加为难和绝望。
　　那边妙一百草、晓如真人全都一筹莫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周青云就这么一点一点耗尽生命，只好先找陵越商量一下，只盼多些人能多些主意。
　　陵越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丁隐默然半晌：“如果丁隐醒着，我想他应该会选择救青云，然后跟她成亲，负起责任。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眉间蹙起深深的沟壑，极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只有想办法……尽快让丁隐醒过来……”
　　“陵越大哥……”小张望着陵越，喉咙莫名哽了哽。
　　前一晚周青云告诉小张，她已经知道丁隐心里喜欢的人其实是陵越，而且旁观两人相处时的神态，应该并非丁隐一厢情愿。虽然真相大出所料，但她细想过后倒觉得这对丁隐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而她自己，也终于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无论是默默祝福丁隐陵越的周青云，还是淡然面对丁隐可能会为救人而娶青云的陵越，都让小张为之心酸。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善良的人……
　　难道就因为善良可欺？
　　“你们不觉得……这个解法太莫名其妙了吗？”许久没有出声的红玉忽然开口。
　　两人闻言齐齐看过去。
　　“此话怎讲？”陵越深知红玉并非信口开河之人，会如此说必有缘故。
　　“主人博览群书，学识渊深，我跟在主人身边这么久，也通晓不少秘术咒法。西域魔地向以邪术害人，亦有如双修神功那种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但要跟心爱之人圆房才能解除的诅咒……听来就未免有些可笑了。”红玉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
　　“可是范夫人这么担心特地传书提醒青云，一定是有确实的根据。”小张想了想：“既然是家族遗传，那青云父亲身上一定也有这个诅咒。我想范夫人很可能亲眼见过诅咒发作，而后两人成亲得以解除，所以她才会对此深信不疑。”
　　红玉神情淡淡的：“那最多也只不过是跟阴阳调和有关，又或者根本就是另有内情，什么必须要跟心爱之人才可以，纯属无稽之谈。”忽然凝目瞅向小张。“你有没有听说过‘浮生半日散’？”
　　小张顿时脸色一变，支吾应道：“听、听过……”
　　红玉神色自若地继续道：“那些所谓诅咒秘术虽多有离奇诡谲之处，但也总有一定的依凭。‘浮生半日散’是一种最为催情的迷药，以施为对象的鲜血为引，从而达到迷惑人心的效果。可是你们想想看，‘同心爱之人圆房’这么刁钻的条件，却要如何设下、如何达成？”
　　听红玉这么一说，陵越和小张也感到其中确有疑点。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确有这般无聊之徒研究出了这种无聊诅咒的可能，不过若是问我的话——我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的低。”红玉接着道：“或许范夫人真的看过她丈夫发作时的痛苦，所以如此笃信。但是反过来想一想，范夫人坐拥藏经阁却没有找到其他解决的方法，也可能只是因为——这种诅咒原本就不存在。”
　　陵越锁着眉：“可即便可能性很低，我们也不能拿青云的生命来冒险。”
　　小张也道：“对啊，就算真有什么别的法子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啊。”
　　红玉瞅着两人叹了口气，陵越忽然有所醒悟，试探问道：“红玉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可以尝试的方法？”
　　小张睁大了眼：“红玉姐你要是知道就快点告诉我们，不要再卖关子啦！”
　　红玉含着笑，挑眸道：“具体的法子呢我是不清楚……”瞅着小张那瞬间垮下去的脸，唇间的笑意不觉更深了些。“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小张的眼睛立时又亮起来：“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红玉悠悠吐出两个字：“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