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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分之一个世纪 ...


  •   第一年。
      咖啡厅。
      “你好。”她微笑。
      “你好。”他……被若干电话催出来的他,不耐烦地微笑,“我们之前对双方的情况都有所了解,为了节约彼此时间,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小姐?”
      “你真有趣。”她掩唇而笑,“好吧好吧,我们开始。”
      ——这是一场相亲。
      于是他按照剧本开局:“小姐,很高兴见到你,初次见面,不胜荣幸。”
      想不到的是,对方笑得前仰后合:“真是……贵人多忘事。”
      “嘎?”
      “我们在初一时坐过同桌,我借你抄卷子,给你逃学打掩护,你都忘记了?因为翻墙,裤子破了还是我给你补的,小帅哥,想起来没有?”
      “是你?小辣椒?”他吃惊大叫。
      原定这场相亲一个小时,生生拉长到三个半个小时,包括一杯咖啡,一场电影,以及送回家。
      嗯,除去一开始的尴尬外,她好处是不吵,身上没有刺鼻的香水味儿。对于电影的看法也有相似之处,证明还算有那么一点共同语言。
      他给对方打了个六十分,只要不太过火,可以继续交往。
      反正,他对另一半也没什么要求。
      反正,他的将来是早就规定好的。
      能够相对自由地让他做出终身大事的决定,已经是家风开明的表现了。

      第二年。
      “我想做点别的。”他试探。
      “好。”
      “你不反对?”
      “年轻人总要趁着年轻做点什么,不是么?”她微笑点头,“你是想让我保密,还是想从我这里获取合作?”
      “你真的不反对?”他疑惑。
      “看,其实我也不像他们形容的那样,乖乖女。你忘记当初我从家里偷拿针线给你补裤……”
      “没忘没忘!”
      她俏皮地吐吐舌头:“所以啊,说不定我也能入股呢?”
      “好吧,它会是一个新型产业……”

      第三年。
      礼堂。
      人头攒动。
      长辈们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胸前带着红花。
      新事新办,禁止铺张浪费。
      双方家长对这次门当户对的联姻,十分满意。

      第六年。
      医院产房。
      他焦急地握着妻子的手:“你是最好的,一定是最好的!”
      他对着大夫,声嘶力竭:“保大人,无论如何也要保大人!”
      他对着岳父岳母保证:“就算她以后不能生,就算她以后残疾了,我也和她过一辈子!”
      还好,他们有很多很多以后。

      第十五年。
      “你说,大儿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像谁呢?”她笑着挑挑眉。
      “你是想说,我没少冤枉小儿子是吗?”他不服。
      “别担心,他们俩呀……感情很不错。但是我怕大的太有主意。”
      “你放心,我一定盯紧点儿。”
      “有些人,可不是说盯就能盯住的。”

      第二十年。
      “大叶子又逃学了?”
      “气死我了,咱家怎么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怪胎!有辱家风!有辱家风!”
      “别紧张,谁还没有青春期,你不是也一样?想当年翻墙……”
      “咱能不提这事么?”
      “好好好,我只是想提个醒,现在他和你当年,没有什么分别。”

      第二十一年。
      “……他还是走了……”
      “是我错。”他懊恼地垂下头,“对不起,我……我没有当好一个爸爸。”
      “不,不是你。他既然为自己的将来做出选择,你就放手看看,毕竟咱们家是他最后的后盾了。”
      “谢谢,可是我一想到他那气人的样子,还有,不务正业打游戏,怎么可能有出路!”
      “别急别急,你这个年纪可发不得脾气……咱们都找找熟人,在外面盯着他点儿?”
      “我真想拿武装带把他绑回来!”
      “你绑得住他人,绑得住他心么?”
      “……算了,我先问问铁路局的兄弟,能不能查查他去向。”

      第二十二年。
      “这么苦还不惦记回来,他还记得这个家吗!”
      “哎,你又着急……”
      “不是我着急,你看看这几年,他混成什么样子!睡马路?抽烟?跟人打架?为了五块钱跟小卖部讨价还价——五块钱!他口袋连五块钱都没有?他交的朋友也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都是小混混,能有什么出息啊?你说说,你说说,他这还为了将来考虑?打游戏能有什么将来!”
      “来来,喝口水,不是我说你,你现在不也干着急么?我看呀,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没什么不好,至少会过日子!再说,咱也没少咨询专家,大家都说打游戏是吃青春饭,用不了十年八年,将来他回家,来得及。”
      “你想想他那个学历,将来还能干点什么?开网吧吗?我堂堂叶家的孩子,开小网吧?还不得一辈子抬不起头!”
      “消消气老头子。你不觉得咱儿子特别有骨气么?”
      “……就这还像个叶家人。”

      第二十四年。
      “哎哎,老头子,大叶子他们拿了冠军啦。”
      “破游戏拿冠军有啥好看的。他那个水平,不拿冠军我都替他丢脸。”
      “是是是,想当年最先背下来孙子兵法的就是他,最先下棋赢你的也是他,大叶子你没白教。”
      “哼哼,当然,就是他不走正路——你老实跟我说,去年小叶子身份证,真是自己弄丢的?”
      “呃,老头子,你怎么想起这个来?”
      “死老婆子,以为我不知道?我要不放他一马,他怎么得的手?”
      “我家糟老头就是什么都明白,晚上要不要喝杯红酒?”
      “你下厨?”
      “当然,大叶子好歹也拿了冠军……”
      “个屁!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还喝不喝酒?”
      “……来一杯吧。”

      第三十一年。
      “……今年那个孽子也没有回来。”
      “战队忙啊,成绩不大好,他也很头疼吧。”
      “成绩下滑怪谁?我听老同学分析过,队里有问题!他好歹当了那么多年队长,光会用兵之道,用人之道一窍不通,真是丢叶家的脸。”
      “我让小叶子去安慰他了,你也消消火。他当年不是战术没学全嘛,要不让小叶子再给他送点书?”
      “你呀,这孩子不能宠,早晚宠坏了!”

      第三十二年。
      “大叶子退役了。”
      “退得好。”
      “算算年纪,也该退役了。可是他还不回来。”
      “我就说他根本不惦记这个家!”
      “你呀,嘴硬心软。刚才你给谁打电话来着?是不是问他今年公务员考试的事儿?”
      “我就跟老同学叙叙旧都不行?”
      “行行行,你呀……我记得我有个朋友的老公是大学教授,要不,我问问他们学校今年有没有特招名额?”
      “别跟我提这个,都是你宠的。”
      “是是,都是我宠的,我宠的。”
      “……你跟人家约个时间,出来吃个饭,别舍不得花钱。”
      “知道啦……”

      第三十三年。
      “小叶子说,大叶子可能明年就回来。”
      “什么?他还敢回来?我皮带呢?最粗的那根,水牛皮铜扣,给我准备好了!”
      “你什么意思啊?还让不让儿子回家了啊?小叶子,你问问大叶子,明年什么时候回来,提前说一声,我给他炖排骨。”
      “你还宠着他——”
      “儿子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看报纸,他就住那么个小破屋,还没咱家厕所大,那叫人住的地方吗!不成不成……小叶子,你认识H市的人吗?赶紧给想想办法,旁边租个房让他住也行啊。实在不成……租一套,他们不是要成立战队什么的,让他们全都搬进去住!房屋中介和中间人你都能搞定吧?”
      “你、你……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
      “我慈母多败儿?老头子,那什么俱乐部门口,开了好几年杂货店的人,你敢说你不认识?”
      “——多嘴!”

      第三十四年。
      “死老头子!你、你可气死我了!”
      “哎,老太婆,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给你揉揉,有话慢慢说。”
      “有话慢慢说?你让我有话慢慢说?!大叶子这才回来多长时间?啊?两个半钟头!他才回来两个半钟头,床单还没铺,你就让他走了!他连我做的炖排骨都没吃上一口!没吃一口!你真是气死我了!”
      “老婆子,你真别生气啊……这不为国争光么,你想想,他一个没上过大学的,打了十几年游戏,没混出名堂,好容易有个代表国家的机会,这可是最高荣誉!”
      “我不管最高荣誉,我就问你,让不让大叶子回家?”
      “我拦得住他?嗯?他敢不拿个世界冠军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完】

      PS:
      后来,叶修回家了。
      两条腿平安无恙。
      可喜可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三分之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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