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和秦未的日常两三事》梦裳宛

6、回归

　　[只此一生，情衷季言。]

　　01.
　　季言有一个盒子。
　　秦未知道的，季言将自己曾送给他的纸条和情书都放到那个盒子里。
　　在季言消失一年后，季泽终于将这个盒子还给了秦未。
　　秦未打开盒子，看着自己初中时那些幼稚嚣张的话不由得自己都笑话自己。还有那一封封情书，真的如同季言说的，都是老掉牙的网上抄下来的情话段子，肉麻得不得了。看着这些信纸，秦未脑海里总是能浮现出季言收到情书一脸嫌弃却又红着脸偷偷看完的神情。
　　打开一张信纸，秦未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而后泪水无知无觉落了下来。
　　这一封不是秦未写的，是秦未从未看到的季言写下的情书，日期是在九年前的情人节前天——
　　[秦未，我爱你。]

　　02.
　　“来！一！二！三！茄子！”
　　看准时机，穿着毕业袍的秦未立刻转头吻上了季言的脸。
　　“你，你做什么呢！”季言立刻红了脸，然后连忙看向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怕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这可是集体毕业照啊，所有人都会，都……”
　　“毕业照当然要好好拍，到时候人手一份，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秦未笑得不以为然，凑到季言耳边说道，季言此时无奈而又羞恼地移开视线。
　　“秦未！这里，系里拍合照快过来！”
　　“哦，知道了，就来！”秦未应着同学们的呼喊声，挥手准备过去，“季言，你等我下。”
　　当秦未走了几步的时候，心口感觉到一阵肆意的苦痛蔓延开来，像是有个内在的自己正拼命地阻止自己离开。他转过头，看到季言正站在身后不远处，他的眉眼干净如清水，是秦未最爱的专注而又纯粹地注视着他的眼神，但是季言的身影却渐渐变淡了。
　　秦未瞪大眼拼命想要冲过去，身体却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此刻颤栗到了极点，有什么似乎在胸腔里渐渐碎裂着，叫嚣着，崩溃着。
　　别走！不要走！季言，你别走！
　　季言依旧站定在那里望着他，嘴角浅浅勾起，“好，我等你。”
　　从冰冷的地板上猛地睁开眼，秦未的胸口发紧，一股冰冷的凉意瞬间从尾椎直达头顶。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稍微清醒过来，胸腔里的疼痛渐渐麻木下来。
　　是梦，只是个梦而已。秦未嘴角缓缓勾起，应该算是个好梦吧，不仅见到了季言，而且还和他一起拍了毕业照。泪水却从男人的眼角滑下，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缥缈而又脆弱。
　　“季言，等我回来。”

　　03.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循环的。
　　就像是，有些人即便走得太远了，他绕了一个圈依旧还会回到原点。
　　有人问过秦未，为什么你始终都走不出来呢？
　　秦未不懂，这七年他明明一直在走，拼尽全力地想要走回原点。
　　那个有着季言的，被称作归处的原点。
　　秦未曾经问过季言，“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能在一起吗？”
　　现实残忍地告诉他们，答案是不能。
　　那么要多少年，他才能和季言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今天才终于有了答案。
　　秦未看了看摆钟的时间，轻笑着画完了最后一笔，写下了今天的日期。
　　画着季言的画板边是季言生前画下的秦未，那是季言的最后一幅画。
　　秦未放下笔转过头望向四周，无数幅他和季言的画像堆满了偌大的房间。
　　曾经只有一室的秦未，如今，每个秦未身边终于都有季言相陪。
　　季言的七年，秦未的七年。
　　十四年的等待，终于足够了。

　　04.
　　[季言，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你喜欢我哪儿？]
　　[都喜欢，我都喜欢。]
　　[秦未，你别丢下我。我把时间都给你，你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好。]
　　有些承诺你以为说出了口，便是生命中无法抹去必须达成的夙愿。但其实就如同那个不见的手机一样，消失了那就不存在了。季言相信了那个承诺，秦未却忘记了。
　　秦未，真的丢下了季言一个人。
　　但是呢，秦未将那幅画有十五岁的秦未和季言的画放在胸口，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鲜血染脏那幅画。他的右手手心紧攥着季言的戒指，在这一刻他心脏的缺口好似终于填满了，微笑着缓缓阖眼。
　　我答应过他的，七年后，我一定会回去的。

　　05.
　　在蒋帆和白艺终于在一起之后，白艺见着蒋帆到五月十七号的时候就买了个蛋糕回来。
　　蒋帆：“你知道五月十七日是什么日子吗？”
　　白艺：“是秦未的忌日？”
　　蒋帆：“还有呢？”
　　白艺：“……是季言的忌日？”
　　蒋帆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轻摇了摇头，“我才不是为了这种事所以才买蛋糕来庆祝的呢。”
　　“其实今天是那两个笨蛋的甜蜜蜜的恩爱纪念日啦，亏这么多年了我还一直帮他们记着。”蒋帆红着眼眶笑着将一大口甜腻的蛋糕往嘴里塞去，嘴里却有种苦意蔓延开来，不经意便红了眼眶。
　　“真是的，当初说好的铁三角，我怎么总是被这两个人落下？”

　　06.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医疗机械的声音，安静运转的世界的一个角落。
　　病床上，男人苍白而昏厥的睡颜，被白色绷带裹住的头部，零星的发丝垂在眼窝处，微张的嘴唇细弱地呼吸着。他的手腕伸在被子的外面，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手指微颤了颤，男人缓缓睁开眼醒来。
　　秦未睁开眼后看到了很多人，有震惊得大声呼喊的穿着军服的莫彦成，有激动得破门而入的医生，有看着他哭得泪流满面的母亲，还有板着一张脸从椅子上忍不住站起来走近的父亲。
　　无比，似曾相识的一幕。

　　07.
　　“秦未，你到底怎么了？”
　　秦母蹙眉，焦虑担忧地望着秦未。从秦未醒来之后他就一直面无表情地不说话，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唤季言的名字。秦父当场被气到了，一醒来就只知道喊那个男人的名字，不满而又愤怒地立刻大声呵斥着躺在病床上的秦未。
　　哪知道秦父的话就好像是终于拉回了秦未的神智一样，接下来秦未踉跄着从病床上摔下来，然后疯了似的要冲出去说要找季言。一直等到医生给秦未打了镇定剂，才让秦未终于被迫冷静下来。
　　“我要见季言。”秦未的口中依旧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急什么呢？季言就在那里，又不会跑。”秦母红着眼笑了，尽力想宽慰秦未。
　　“我要见他，妈，我要见他。”秦未的手颤抖着去拉秦母的手，他眼眶通红地盯着秦母，声音哽咽，“妈，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妈，你知道的，我要见季言，我要见他。”
　　秦母何时看过秦未这么脆弱的模样，先不说秦未受了致命的意外，此时看到自己儿子近似于哀求的话语，秦母的眼泪都止不住地落下来，“好，好，都依你的。等你好了，立马让你回去找季言好不好。”
　　秦未的思绪晕晕沉沉，头痛欲裂，但听到秦母的话似是终于放下心来。困倦和疲累如同巨浪般地袭入大脑，秦未的眼微微阖上，昏迷前喃喃说道——
　　“妈，他是我的命。”

　　08.
　　那是夏末的夜晚，天气还有些闷热。季言还记着和秦未的约定，每天吃完晚饭后都会出门散步一圈。只是走到家门口，季言的步伐缓缓停了下来，最后却是完全驻足。
　　有个人坐在那里，夜幕的灯光下那个人熟悉的身影被柔和地拖长。
　　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季言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下来。当他对入那双墨色深沉的双眸中，有种炙热的感情几乎要从对方漆黑的瞳孔中漫溢出来。季言恍若即将溺毙在这个人的视线中，恍惚如梦，却又心悸不止。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如同潮水般瞬间从身旁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季言才晃过神来，低低地唤出声来。
　　“秦未……”

　　09.
　　秦未的脸有些苍白，此时看着不远处站定的季言，眼眶骤然红了。
　　他靠墙站了起来，一步步慢慢向那人走过去。秦未觉得心口有一处在被蚕食，一点点疼痛着，却又一点点温暖起来。当他站定到季言身前时，却不敢伸手碰他。
　　“你怎么回来了？”季言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秦未回来是件惊喜至极的事，原以为还有一年才能见到的人，今天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季言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去摸秦未瘦削的脸。
　　当季言的温度真正传递到秦未的皮肤那一刻，似乎所有麻木的感觉终于恢复了颜色，鲜活地涌入他的脑海，让秦未的心脏终于重新跳动起来。秦未伸出了手，紧紧拥抱住了季言，用力得像是想要将这个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中，再也不会分开一样。
　　“怎么了？”季言抬手回抱住秦未，也意识到秦未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疑惑地问。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秦未不断说着，泪水止不住地从通红的眼眶里夺出。他的脸埋入季言的颈脖，贪婪地感受着季言的气息，汲取着他的温度，身体颤抖着将季言搂得更紧。
　　没有人知道，这一句我回来了，对于秦未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10.
　　“你别抱得没完没了了。”季言被秦未抱了很长时间，终于推了推秦未的身子。
　　等秦未终于放开季言，季言却是红着眼笑出了声，“你怎么去了军队一年还变得爱哭了？看你这脸，竟然见着我哭成这副傻样。”
　　秦未看着季言的笑脸，好似终于记起了该怎么笑，嘴角勾起了一个灿烂的弧度。
　　季言垂眼，伸出手握住秦未的手，轻笑着握紧了。
　　“不走了？”
　　“恩，不走了。”
　　“那我们回家吧。”
　　“好。”
　　秦未和季言牵着手走进了家门。
　　隔离在这片薄凉的黑夜之外，屋子里的暖灯亮了。
　　新的明天也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说

　　2016/02/12-2016/0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