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春晓之不知多少但知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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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孟浩然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林觉晓醒的时候卧室里还是一片漆黑，他拧亮床头灯，看了看表，发现也不过是两点多。
他从来都是醒了就再难入睡，索性披了衣服到院子里走走。
林觉晓近些年已经不怎么失眠了，这次不过是因为白天看见了那个人。
前半夜下过雨，院子里湿漉漉的。林觉晓也不嫌弃，就着还算明亮的月光去看院子里的几棵花树。
花瓣被打落了不少，稍微有些可惜，但相信春雨过后，它们定会开出更美丽的花来。
靠近围墙的那一边有一大枝桃花折在地上，林觉晓想着拾回去插在花瓶里用水养着，也好让它多活几天。
他弯腰捡起那枝桃花的时候隐约感觉有人注视着他。
院子的围墙是镂空花式的，里外相通。
林觉晓大概知道是谁在那儿，他并没有过去也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笑了下。
无论你是一夜未眠还是冒雨等待，我是感动，我也心疼，可是，仅此而已了。
他拿着花往屋里去，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叫住他：“晓晓。”
林觉晓回过身来看他，衣服确实都湿透了，可是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却仍然沉静冷冽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闻董。”
闻砚看着他心念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单薄地在睡衣外头披了一件外套，手里拿着一枝带着泥土和雨水的桃花，面上是冷淡的陌生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这些年的满腹思念在喉间转了几转，最终败在林觉晓那明明白白写着“我多想根本从来都不认识你”的目光下，只说了一句：“这么晚还不睡啊？”
林觉晓像是对他的纠结毫无察觉，也不想与他寒暄，走近他：“闻董，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昨夜有风雨，也知道我院里的花被吹落不少吧？”
闻砚隔着一堵墙与他相望，并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只能顺着回答：“知道。”
林觉晓接着问：“那你知道花被吹落了多少么？”
闻砚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根本回答不出来，只能再一次喊他的名字：“晓晓……”
林觉晓扬起一个近乎无情的笑：“闻董，哦，说这话的时候我应该喊‘砚哥’。砚哥，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我这些年是怎样过的你也清楚。你看我从大学被退学、被父母赶出家门，曾经住过地下室、几天没有饭吃你是不是很心疼？”
闻砚被他的笑容刺的想要仓皇而逃，却又舍不得与他这么近地相望，他从镂空的地方把手伸进来想要碰触一下林觉晓的脸，却被躲开了。他想要解释当年的离开：“晓晓，当年我……”
林觉晓并不听他的解释：“砚哥，你知道我曾经过得很惨，但你并不知道我当时的伤心绝望。就如同，你知道花被风雨吹落了，可是你并不知道花被吹落了多少。所以砚哥，就这样吧，全部都过去了。”
说完，林觉晓回了屋。
林觉晓是一家广告设计公司的总监，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客户，爵霄房地产。
爵霄是房地产的新秀，在短短五年时间里迅速占领了北方地区将近三分之一的市场，现在似乎有意向到J城发展，因此找了林觉晓的公司做推广。
老总很重视这个客户，亲自带着林觉晓去签合同，没想到爵霄的董事长竟是闻砚。
也许在听到爵霄这个名字时就应该想到。
爵霄，觉晓。
好一个情深不负。
若要说林觉晓与闻砚，那必须是狗血淋头天雷滚滚。
不外乎是一个平凡小子和一个富家公子相爱，富家公子的爸妈不同意，威逼利诱平凡小子离开自家儿子，失败之后就真真假假地放了一堆平凡小子与男人的亲热照片在他的大学，其中自然不会露出自家儿子的脸，只让平凡小子一人身败名裂，学校退学，众叛亲离，与父母断绝关系，被赶出家门。
这其中，富家公子在平凡小子的照片被贴满校园被指指点点被欺负辱骂的时候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林觉晓大学没有毕业，一开始自然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幸而他是个发愤图强的，一边干着苦力活一边学习，最后才有了如今林总监的光景。
就在他已经不需要任何肩膀来痛哭的时候，闻砚又出现了。
虽然林觉晓晚上只睡了几个小时，但第二天到了上班时间他仍旧是那副温和认真的样子。
他刚离开学校那一两年，每天都失眠，有时梦见白发苍苍的父母临终前说他不孝，有时梦见学校的男同学把他拉进厕所脱他的裤子，更多的是梦到闻砚，梦到他拉着林觉晓说他们的父母都同意了，明天就飞去美国登记。
醒来是不见天日潮湿阴冷的地下室，然后再也睡不着。
次数多了，林觉晓就练就出了无论头一晚睡得多少，第二天的工作依旧毫不影响的本事，只是身体却被消耗得严重，时常生病。
林觉晓出了门就看见闻砚的车停在那里，今天约好了去看场地和楼盘。
林觉晓就当闻砚是客户，也不矫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闻砚坐在他旁边，已经换了干爽笔挺的西装，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霸道总裁模样，仿佛昨晚贴在围墙边被心爱的人伤得痛苦难当的人只是一场梦。
看了场地和楼盘，林觉晓对广告设计大体有了构思，便告辞离去。
“晓晓。”闻砚看林觉晓毫无留恋地准备下车，一上午除了工作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忍不住开口叫他。
“闻董，还有事么？”林觉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闻砚被迫改了口：“林总监，不知晚上可否有空，能跟我一起吃个晚饭？”
“你觉得呢？”林觉晓忍不住用了嘲讽的语气。
闻砚不知是昨晚想通了什么，也不气馁，还笑了笑：“如果林总监不方便，那就下次吧。”
闻砚一直看着林觉晓下车走进公司，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吩咐司机开车。
他当年也是年轻气盛，做事欠缺考虑，一心想要做出成绩来，一是给父母看，二是想要有独立的经济实力来保证他与晓晓的爱情不会再被外力干扰。
因此在父母拿了晓晓的名誉威胁他之后，他就同意了被送出国去。后来他才知道，父母根本没有守诺，他出国了之后还是做了那样的事，差点儿毁掉晓晓。
闻砚知道这件事后跟父母翻了脸，再也没有回过家。查到晓晓在J城后，就果断决定把生意做到J城了。
晓晓再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
林觉晓拒绝了几次闻砚共进晚餐的邀请，无视了几次闻砚整夜的守候，想着以闻砚的傲气和自尊总不会再多纠缠，反正这次合作结束两个人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见面。
林觉晓从没否认，他依旧爱着闻砚，他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不留只言片语就消失的爱人。
他曾经有很多次想要趴在闻砚的肩膀痛哭，可是最终能做的不过是擦干眼泪挺直脊梁，假装自己从没爱过这么一个人。
可是，可能是多年不见，林觉晓竟低估了闻砚的执著。
不过大概，林觉晓从来都不明白自己在闻砚心中是多么重要吧。
合作结束的时候，两个公司的高层一起吃饭，林觉晓并未多想，最近闻砚出现的次数少了不少，想着是快放弃了。
放弃了就能还自己一个平静的生活了。
没想到，去了酒店的包间，里面只有闻砚一个人。
林觉晓转身就要开门出去，闻砚一把把门按住，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住林觉晓的肩膀，明明很想把他紧紧拥入怀中，却又小心翼翼根本不敢用力。
“晓晓，你得听我解释。”
林觉晓比闻砚矮了半个头，现在这样的姿势让他很不自在，他推了推闻砚，没有推开，反倒刺激了闻砚收紧了手臂把他彻底揽到了怀里。
“晓晓，我虽然不知道花被吹落了多少，可是我愿意做那片泥土，无论多少落花，我都愿意接住它们，包容它们。我愿意叫它们化作养分再去滋润那落花的花树。”
这话说得肉麻极了，可是闻砚并不觉得，语气里是全然的真诚与深情。
林觉晓听他解释了当年的不辞而别，解释了这些年的经历，并不会想着立刻原谅他，而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闻砚已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了可是晓晓还是没有消气，那他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
“晓晓，伯父伯母我已经接到了J城，现在就在隔壁的包间里，你要去看看吗？”
林觉晓一下子抬起了头：“爸爸妈妈？他们……他们……原谅我了么？我当初给他们那么丢脸那么任性……”
闻砚伸手擦掉林觉晓已经流出来的泪水：“天底下没有不原谅孩子的父母。”
林觉晓终于忍不住，趴到闻砚的肩膀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这个肩膀迟来了这么多年，可是终究一直都在。
林觉晓本来想着在闻砚这里哭完了再去看父亲母亲，可是明明已经哭得够多了，看到了半头白发的父母还是忍不住又痛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却是这么多年未有的轻松。
晚上睡觉的时候，闻砚把林觉晓的父母安顿在五星酒店，自己却死皮赖脸地留宿到了林觉晓的床上。
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两个人偎依在一起。
闻砚忽然笑着说：“晓晓，咱爸咱妈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觉晓。你居然能用‘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句诗把我问的哑口无言。”
林觉晓也忍不住笑，当时只是应景，才想到了这句诗。但他不会解释，只是说：“谁叫你心虚答不上来！”
闻砚用头碰了一下林觉晓的额头：“是是是，我心虚，我心愧，我心疼。来，晓晓，叫声‘砚哥’。”
林觉晓不想搭理他，故意说：“闻董。”
闻砚想起那一阵着实被林觉晓的“闻董”气得不轻，伸手就去挠他痒痒。
睡着的时候，林觉晓模模糊糊地想：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有半夜醒来看落花的时候了……大概，风雨再大，花都不会再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春晓之不知多少但知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