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9、入宫

　　天刚蒙蒙亮，原静姝便坐上了驶向皇宫的马车，因为太后并没有下旨让原夫人一同入宫，这次便只有她一个人了，身边的素缜素绾也只能陪她到宫门口，就要折返回去。
　　原静姝细细叮嘱了她们一顿，让她们回去后只管报喜不报忧，毕竟宫里的太后可是姓原，见她们答应下来，才步入宫门。
　　这次又是太后身边的翠荣前来带路，原静姝福了福行下晚辈礼，笑道，“怕是今后在宫里要麻烦姑姑了。”翠荣是太后的贴身女官，在太后还未入宫时就在太后身边伺候，身份自是与其他宫女不同，她的这个晚辈礼倒也不算越矩。
　　但翠荣却是个守礼的，若算下来，她还要叫原静姝一声“表小姐”，是以避开了这个礼，道，“原小姐不必如此，即便是进了宫也当是自己家一样，太后娘娘可是不忍心把你放到别处的。”
　　原静姝见她避开也不在意，她深知宫里的人都长了一个七窍玲珑心，她也不过是做出个样子，以显示自己进了宫便按宫里的规矩来，不会给女官们添麻烦罢了，于是闻言便道，“静姝也不愿离了姑母的身边呢。”
　　两人走到福寿宫时，正巧见到嫔妃们请安完毕向外出。原静姝扫了一眼，果然没有烟婕妤的身影，她的姐姐静妃算是最开心的，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兰妃还是高傲的样子，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最让她吃惊的却是宛妃。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体弱多病的江家嫡女，未曾想是这样。
　　江宛心长得并不难看，但也不算好看，一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放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里便显得寡淡了。她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即使上了胭脂也遮不住病气，身材很瘦，走几步也是有气无力的，让原静姝生怕她在下一瞬就倒在地上。不过看其他人那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位宛妃大概常年病弱，众人早都习惯了。
　　原静姝跟在翠荣身后，一身普通的水绿色曲裾配白色长裙，不宣兵不夺主，结果还是被人注意到了。兰妃转头看见她，眼中带着赤裸裸的嘲讽，随意一撇便离开了。原静姝双手紧握成拳，她是第一次有了一种羞辱的感觉，即使叶芷兰什么也没做，但就凭那一眼，便让她怒火中烧。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压下心中的怒气，就算翠荣说的轻巧，但是她也知道，宫里是和家中不同的，即使太后是她的姑母，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动她，暗地里不会有一些小动作么？到时候倒了霉难不成还要让太后替她出气？如果连这些事也想不清楚的话，她又何必入宫，倒不如回家中等上一段日子，再挑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了事。
　　进了福寿宫，原静姝向太后行礼，跪于下首，太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她马上起来，而是拿起了手边的茶杯，轻吹了吹，道，“静姝，你很聪明，不过之所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是因你的聪明。”
　　原静姝瞬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忙道，“静姝不知。”
　　太后却不再说了，只是喝了口茶，然后将茶杯放下，道，“起来吧。”
　　原静姝道，“谢太后娘娘。”然后站在了一旁。
　　太后叹了口气，道，“算了，这里又没外人，不用太紧张了。”她将原静姝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接着说，“你能想到的江叶两家怎么可能想不到呢？长兴侯看起来比六安侯好控制，可谁知他是在韬光养晦还是真的没有能力？至于那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你也早就想明白了，也不用哀家多说，不过还是要在脑子里多转几圈，免得为他人做了嫁衣。”
　　原静姝此时也懂了，她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猜出叶随风的真正心思。在她看来，叶家和原家联合利大于弊，但是叶随风或许并不这么想，因为以叶家现在的地位不管是选择江家还是原家都会居于从属的位子。或许这位侯爷相比较于未婚妻背后的家族更相信自己的兄弟，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她的名声毁于一旦！
　　是的，之前她曾猜测那传言是江桓放出去的，但是若这么想的话，也许江桓不过是个推波助澜的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她的“未婚夫”呢。
　　既然想明白了，她便不会钻牛角尖。
　　“静姝知错，到底是静姝大意了。”
　　太后点了点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也不错了。其实若你不想呆在宫中，那哀家现在下旨赐婚也不是不可，不过长兴侯是不行了，哀家看来，六安侯倒是个更好的人选，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原静姝怔了一下，她自己么？
　　若是太后赐婚那自然是极好的，而且江桓父亲去世，母亲体弱，常年不管家，这代表她一旦嫁过去便是江府的女主人。抛开江桓深不可测的心思，不管是家世，相貌，还是性格，他都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而且嫁入江府也同样可以让江叶两家生隙，这实在是一件美事。
　　她沉思片刻，道，“静姝愿意留在宫里。”
　　“哦？”太后仿佛有些不解。
　　“静姝的名声已毁，纵使可以请太后下旨，怕是一些人也会在背后乱嚼舌头，静姝虽不屑于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但却不想平白背负骂名。而且我原家早已和其他两家生隙，也没必要凭一件婚事粉饰太平，在静姝看来，到不如在宫里本本分分的做个女使，一则光耀门楣，二则也历练自身。”她苦笑一下，“静姝，也该学些东西了。”
　　太后道，“你可要知道，宫里可与家中不同。即便哀家是太后，也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当今皇上毕竟不是我所出，就像那个烟婕妤，还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宫里横行？说到底，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了。”
　　太后乃是先皇的正室，虽身居正宫二十余年，但却没能生下一个嫡子，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是以先皇一直没有立太子，这也便造成了先皇病重后的几子夺帝的局面。本来皇长子和皇三子势均力敌，毕竟一个占了长子的名头，一个的母妃是皇上的宠妃，谁知最后竟让名不见经传的皇六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坐了帝位。
　　当今圣上的身份说起来也尴尬，他的母妃不过是个小小的美人，还是当初江家家主府中的舞姬，不过是因长相美丽才被先皇看中带回皇宫。只可惜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封了个美人便被先皇忘到脑后，也是她肚子争气，被宠幸了一次便怀了龙种，生下一个皇子。只是先皇早已有了好几个儿子，皇六子又说不上出挑，不能母凭子贵，而子凭母贵更是不可能，一个小小的舞姬能有多大的能耐？
　　也算是这位美人识时务，不争宠不出头，每日按时请安，也给当今太后留下了安分的印象，是以皇六子才能平平安安的成人，但那位美人却早早就因病逝世了。
　　当今太后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子，一是因其是先皇正妻，二便是因身后的原家了。当时皇长子和皇三子争夺皇位的时候，原家一直是居中的，但最后却是原家一力将万俟笙推向皇位。那时的原家真正是风光无限，也因此皇上后来才会将江家推出来与原家抗衡。至于叶家的势弱倒是正常，只因那皇三子的母亲便是姓叶。但是皇上和太后不亲近倒是真的，不过是表面孝顺罢了。
　　原静姝虽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只是道，“太后千万别这么说，谁不知道皇上最敬重的便是您了。至于烟婕妤的事，太后不是管不了，是不想管才对，毕竟是小辈之间的矛盾，闹到太后这里扰了您的清修才是大不敬了呢。”
　　太后听了笑道，“就知道你这个丫头嘴最甜了。也罢，既然不想这么快嫁人，那就在宫里混个闲差也好，今后跟在你翠荣姑姑身后多学着点儿。”
　　原静姝低头道，“静姝定不辜负太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