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霜玄九天

47、四十五 多情殇

　　蛇岛的食材我并不知道放置于何处，想做出一点人能吃的东西，便只有去往蛇岛正中心的赌场，搜寻可供着手的食物。

　　赌场之内大多都是凡人，必须要休养生息，是以在清早这个时辰，是此地一天之中最为安静的时候。

　　随着人们的沉睡，各种恶欲的气息沉淀，不似夜晚那么令人难以忍受，我以面纱覆住口鼻，疾步入坊，寻到厨房，在细数食材的时候，十分意外的在水缸后面发现了熟睡着的钱宁。

　　我看到她身旁滚着的酒缸，满身酒气，不免皱眉，拿脚踢了踢她，没能把她弄醒，只能轻叹一声，将她连同打包好的食物，一道扛起，离开了赌坊。

　　回到东厢，把钱宁再度扔回到厨房的水缸后，我挽了袖子便开始做早饭。

　　时辰尚早，天还没有全亮，宫九睡的正香，蒸一笼包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活好面，在剁肉馅的时候，声音太大，吵到了钱宁，听她迷迷糊糊的嘟囔道：“我想吃饺子。”

　　我斜了她一眼，答道：“想吃自己包。”

　　“不嘛不嘛，我要你给我包!”她哼哼唧唧的似在撒娇，我答道：“我只给我相公做饭吃，要撒娇，找你相公去。”

　　“我相公……啊！我相公呢？”她忽然惊奇，睁大眼睛，茫然四顾了片刻，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去，迷糊道：“又是梦啊。”

　　我剁好了馅，一边调料一边说道：“你来这这么久，不会一直都睡在厨房水缸后面吧。”

　　钱宁咦了一声，坐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说道：“你怎么在这？”

　　我说道：“做早饭啊。”

　　她抽抽鼻子，说道：“做什么早饭，这么香，小笼包吗？”

　　我嘿嘿一笑，说道：“你想吃啊。”

　　她很没精神的说道：“不想。我有点怀念淮安的蟹黄汤包了。”

　　“哟，要求还挺高。想吃就回家让少爷带你去吃啊，总赖在这蛇岛，你是不想跟少爷过日子了吗？”我手上不停，放下拌好的馅，继续开始擀面皮。

　　钱宁坐在地上愣了片刻，说道：“不就是出来玩了几天，至于吗。”

　　我答道：“你一身的酒气，昨晚上又喝了不少酒吧。你在这所谓的玩，就是喝酒赌钱吃吃喝喝？人间四恶，吃喝嫖赌，你沾了三样，再要呆下去，只怕你真要把少爷抛到九霄云外了。”

　　钱宁略有迟钝的抓抓脑袋，说道：“昨晚上，我是跟谁喝酒来着，好像是沙曼吧。”

　　“沙曼？你酒还没醒呢？她一肚子邪火没出发，不吃了你就算好了，居然还能跟你在一起喝酒？省省吧。”我总算包上了包子，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钱宁送出岛。

　　钱宁傻乎乎的望着天，想了许久，说道：“昨晚上大伙都说天上有龙凤起舞，还有好多孔明灯，赌坊的人都跑出去看，我也去看了，那龙真大，黑色的呢，凤凰也好漂亮，雪白雪白还一直发光。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我好笑道：“那这又与沙曼有什么关系？”

　　钱宁一脸痛苦的想了很久，说道：“我忘记了，反正就是有沙曼，她好像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不爱听的话，但我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我看了她一眼，确信她那一脸便秘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遂安慰道：“既然不是什么好话，那还想它做什么。赌坊你就不要去了，等宫九起来，让他安排人送你回淮安。”

　　“宫九……”钱宁眯着眼睛轻声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说道：“他在哪呢？”

　　我觉得她的表现十分奇怪，说道：“他还在休息，你要干嘛？”

　　钱宁低下头，拽着自己的衣服角，扭捏道：“我想看看他。”

　　我瞧着她那故作娇羞的模样，皱眉道：“你发什么神经，都是有夫之妇了还想着花痴汉子，泡完了叶孤城你不是说你觉悟了吗？怎么现在又对宫九犯花痴了？你可要搞清楚，他是我相公！要花痴，找你家花满楼去！”

　　“啊？花满楼？”她茫然的愣了愣，按着额头说道：“哎呀，头疼……”

　　我把包子蒸上，擦干净了手，凑近了她，对着她的两眼仔细瞧了瞧，果然看到其内隐藏着的点滴妖气。

　　“早说沙曼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这么损的招她都想得出来。”我伸手覆上钱宁双眼，吸出了那点滴的妖气，说道：“你呀，还是赶紧走人吧，再呆下去，铁定炮灰。”

　　“什么情况？”她揉着额头不明所以，我说道：“沙曼给你中了妖术，让你来勾引我相公。”

　　“啥？”她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问道：“我？勾引你相公？”

　　我笑道：“是啊，好笑吧。她也不看看，你是那块料嘛。”

　　“就是！”钱宁深表认同，而后猛然反应过来，问道：“我怎么就不是那块料了？老娘不就是丰满一点吗，但怎么说也还算是个美人吧。”

　　我笑道：“行了，你那一曲山路十八弯我还记忆犹新呢。”

　　她一摆手，说道：“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有东西吃没，我肚子好饿。”

　　我看了一眼蒸笼，说道：“等会吧，你要饿了那有黄瓜，先啃着垫垫肚子，我去熬粥。”

　　“为什么是黄瓜……”她看着案板上的黄瓜一脸嫌弃，我更加嫌弃的说道：“能给你找根黄瓜啃，你就知足吧。”

　　她撅撅嘴，拿着黄瓜边啃边走的出去了。

　　我叹了口气，实在拿这个脑子依然不清楚的大小姐没有办法。

　　以前有钱芊芊这根刺绊着她，她还能规矩一点，现在沾染了人间的恶欲，没有了节制，还真不知再往后又会闹出怎样不着调的祸事出来。

　　我烧了水，自行端回屋，去喊宫九起床。

　　房门外，钱宁坐在石桌边望着天发呆，我告诉她厨房有热水，便推开门，进了屋。

　　天色，已完全大亮，宫九依旧睡得沉稳，也许龙与蛇性子相似，在身体虚弱的时候，都喜欢长眠不醒？

　　我看他睡得这么酣畅，有些不忍叫醒他，但瞧一瞧已经准备好的热水，又不想就此浪费，便自己拧了湿布，凑近床边给他擦脸。

　　不过是一夜，他的气色已几乎恢复了常人模样，虽依然消瘦，却不复昨日的病弱。双修之术，如此神奇，难怪那么多人将之视为不传之秘。思至此处，我忽然想起，沙曼吸了宫九的龙气之后，又该要以怎样的方法过给那条老蛇，难道这两只不要脸的臭麻绳居然在玩乱LUN？

　　真恶心。

　　我细微的打了个冷战，想想蛇岛只有女王能下蛋的传统，顿时觉得我接受不了的这个认知，也许对蛇来说是平常到跟吃喝拉撒一样的事情。

　　妖若修仙，还真的在人间走上一遭，彻底洗脱体内的兽性方能更进一步。

　　当真没错。

　　太乱了。

　　“青霜，你在想什么？”宫九不知何时醒来，目光有些散乱，迟迟聚不到焦点。

　　我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问道：“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了？”

　　宫九闭了眼，说道：“老毛病了。”

　　我问道：“是不是，以前被我刺伤，一直就没好过？”

　　他摇摇头，说道：“在南巢被烤的，不碍事，过一会就好了。”

　　我轻叹一声，说道：“被天火所伤，疼吗？”

　　他一笑，握住我的手，说道：“我以为，这世上最令我无法忍受的痛，就是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时的心痛。比起那种痛，其他的伤，算不了什么。”

　　我垂下眼，柔声道：“生离死别，我曾经每一世都会经历，痛到麻木，便再也不会爱了。”

　　他轻轻问道：“那现在呢？”

　　我笑道：“人生在世，谁能不死，不是你先，便是我先，着实再正常不过。与其到分别的那一天肝肠寸断，不如在你我都还活着的时候，珍惜每一天，无怨无悔，才不致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你说是吗？”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说道：“那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我俯下身，在他额上轻轻一吻，笑道：“离开蛇岛，云游天下，去寻医好天火之伤的方法。”

　　宫九摸上我的脸，问道：“若是找不到呢？”

　　我温柔了目光，凝视着他终于聚焦的双眼，说道：“陪你做完你想做的事，陪你一身轻松的走完该走的路，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若缘分未断，咱们来生再续。”

　　他微笑道：“没想到，你说起情话来，竟这么感人。”

　　我笑道：“我以前的情人，可不比你少。”

　　他微一眯眼，双臂搂住我的yao身，一用力，将我按倒在chuang上，笑道：“那这么说，咱们算是扯平了？”

　　我点上他的鼻尖，笑道：“但我这辈子，却只有你一个男人。”

　　他翻身覆在了我身上，问道：“那陆九天，又算你的什么？”

　　我笑道：“不管算什么，他与我，可不像你与沙曼的关系那么实在。”

　　宫九道：“我与沙曼无情，但你与他却有心。我真的会吃醋。”

　　我抬头在他唇上一吻，轻轻拍拍他的脸，笑道：“倘若以后你再要惹我生气，我便真的跟了他，再也不理你了。”

　　他低下头，埋头于我颈项，轻轻舔舐，说道：“再也不会了。”

　　我被他亲的心痒难止，双手圈住他的肩背，摸着他背后凸起的骨骼，轻叹道：“你太瘦了，一身排骨，抱起来真不舒服。”

　　他噗嗤一笑，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肋骨，说道：“想长胖，也不是不行，你让我多吃两口，吃饱了，自然就能胖了。”

　　我捻着他的发梢，在他下巴上轻轻的扫着，笑道：“那你昨晚上，吃得可饱？”

　　“饱是饱了，只是现在，又饿了。”他贴上我的唇，开始上xia其手，我轻笑着，自觉的jie开了衣襟yao带。

　　然而，钱宁忽然很不是时候的在门外喊道：“青霜！饭好没有啊，我饿了！”

　　我一惊，宫九亦是一惊，匆匆忙忙尚未来得及找到裤子，钱宁已经很是大无畏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洗个脸至于这么久吗？”她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没精打采的立在门口，惊得我赶紧拽起被子把宫九捂得严严实实，朝着钱宁喝道：“进来不知道敲门吗？你想死么？”

　　钱宁眨眨眼，忽然反应过来，脸蛋瞬间通红，却是捂住了眼睛，大喊道：“哎呀妈呀，我的狗眼啊！瞎了瞎了！沈清霜我跟你没完！”

　　她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还差点在门槛那绊了一跤。

　　我长吐一口气，一拍床板，咬牙切齿道：“不省事的小妖精，今天铁定把你送回去，让少爷好好管教管教。”

　　宫九在一旁裹着被子笑的直颤，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他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笑道：“你这个姐妹，行事作风如此出人意表，花满楼是如何与她相处的？”

　　我翻翻白眼，说道：“不知道。也许少爷就好她这一口呢。”

　　宫九道：“等过一会，我就让青青将她送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说道：“对了，我给你蒸了肉包子，还有海鲜粥，你赶紧起来拾掇拾掇，我去给你端过来。”

　　说完，我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径自出去了。

　　关上门，不见钱宁人影，一边唏嘘那姑娘实在心大，一边走向厨房，进门之后，只看到钱宁苦大仇深的啃着半根黄瓜。

　　“哟，你还真跟黄瓜较上劲了？”我调侃着，撤了灶里的小火，揭开锅开始摆盘。

　　钱宁撇撇嘴，说道：“只允许你秀恩爱，还不允许我啃黄瓜了！”

　　我笑道：“瞧你这话，酸不酸啊，你又不是没男人，回了家，想要什么没有啊，别在这恶欲横流的地方瞎参合了，那不是你能沾染的东西。”

　　钱宁皱眉道：“我怎么就不能沾染了？我一没偷二没抢，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我碍着谁了？”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顺风顺水，从来没输过是吗？”

　　钱宁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淮安头号铁娘子金算盘钱芊芊，二一一工程重点大学会计系的一等奖学金学霸，这点小儿科的概率计算，小意思拉。”

　　我问道：“那你可知，这此地名为蛇岛，岛上皆是蛇妖，他们创立此处赌坊，就是为了以酒色财气，聚集人类恶欲，助他们修行。那些恶欲，已沉积数百年，如若沾染，必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你就没有觉得，你的身体，已渐渐不受你的意识去支配了吗？”

　　钱宁一愣，说道：“怎么可能，我脑子很清楚好不好。”

　　我偏着头问道：“既然清楚，为何会沉迷赌博，弃一个曾在你生死存亡之刻，对你不离不弃的男人于不顾？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你难道就没发现，你已开始注意少爷之外的男人了？”

　　钱宁鼓着嘴，不悦道：“胡说八道。我在做什么，我清楚的很。”

　　我摇头叹道：“不论如何，你今天，必须要离开蛇岛。先吃饭吧。”说完，我递了一个包子给她，她虽满脸不高兴，却还是接了过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看着她圆了一圈的胖脸，小孩子一般幼稚，深深的叹了口气，端了早饭又出门了。

　　人从孩童到成人，便是一个褪去兽性，控制欲望的过程。如若失去了理性的束缚，成人的举止也会再度倒退如幼童一般。只不过，幼童并无成人的力量，欲望有限，不足为虑，可若是成人恢复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路走了一半，青青忽然冒了出来，抢了一只包子，大嚼一口，高兴道：“嫂嫂，这是你做的？真好吃。”

　　我笑道：“你从哪冒出来的？”

　　青青嚼着包子说道：“九哥喊我过来的，说是有要事交代给我。”

　　“哦，没什么要事，就是想让你送我一个姐妹回家。”我带着她，回到所居的房间，宫九已经收拾妥当，正迎着清晨的阳光深呼吸。

　　我捧着一堆食物置于院内石桌上，说道：“先吃饭吧。”

　　青青一个包子已经吃完，毫不客气的又拿了一个，鼓着腮帮子说道：“嫂嫂，你请我吃包子，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牛肉汤。我做的牛肉汤连九哥都说好吃呢。”

　　我笑道：“我以为，你们蛇妖都是不做饭的。”

　　青青道：“那是别人，经常在人间混的，怎么能没有点烟火气，九哥做饭也很好吃啊。”

　　我给宫九盛了一碗粥，说道：“他做饭是为了讨好姑娘，自然得用心。”

　　宫九接过粥，笑问道：“那你觉得我做的饭菜可还合你口味？”

　　我盛好粥，坐了下来，说道：“这句话，你问过多少遍了。”

　　宫九道：“可你从来没有用心回答过。”

　　青青在一旁接口道：“嫂嫂，九哥经常给你做饭吗？”

　　我笑道：“以前，他骗我嫁给他的时候，殷勤的天天想着花样给我做吃的，等骗到手了，就成我伺候他了。”

　　宫九放下碗，诚恳的纠正道：“你是自愿嫁给我的，我从未骗过你。”

　　我扬起下巴，笑道：“骗我喝酒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实在啊。”

　　宫九轻咳一声，说道：“你还在介意霓梦的事？”

　　青青惊道：“霓梦啊，就是传说中龙王用来拴住他那一群老婆的酒？”

　　我笑道：“你也知道那东西？”

　　青青刚要接话，宫九瞪了她一眼，她立马识趣的埋头于粥碗，不说话了。

　　宫九握住我的手，说道：“那时，我看不透你的心，只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我又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抓住你的心。”

　　我撑着下巴问道：“那你喝了酒之后，又看到了什么？”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说道：“我成了人，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我一笑，说道：“果然是美梦啊。”

　　他垂下眼，看着我被他抓在手心的手，说道：“是啊，对我来说，那的确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美梦。但那梦，却清楚的告诉我，你一直都在介怀我是妖。也许，霓梦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想做人，想有人的情，人的心，想与我爱的女子，一生一世，携手白头。”

　　我轻叹了一声，回握住他的手，说道：“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太不值了。”

　　他微笑道：“我心甘情愿。”

　　我正感慨间，拐角处传来钱宁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青霜，我想花满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