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千石]预告犯罪》佑纪

29、第二十九章

　　真田弦一郎终于明白了她的失态。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祈祷，“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他很愿意听到这个事情，但不是出自幸灾乐祸。那是出自什么？他想不明白。笼岛千绘子也没有给他想明白的机会。她清醒过来，稍微地苦笑了一下，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多年以后，他才会明白，他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机会让自己的心意重新生长、重新告知。但那个机会没有到来。也许到来了，又被他错失。

　　千石清纯。
　　他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千石清纯。
　　那应该是谁？真田弦一郎也说不上来。但总归不会是他。可也许这也只是他的挑剔和偏见。但多么的神奇，笼岛千绘子的失态和镇定居然都和同一个人有关。千石清纯。

　　真田弦一郎平稳地说：“千石，就是当年你要等的人吗？”
　　笼岛千绘子愣了愣，笑了。
　　她没有作答，然而这副姿态就是再明确不过的回答。
　　他公正地说：“千石虽然看起来轻浮不靠谱，但其实人不坏。我们一起出去聚餐，他经常会和其他女生搭讪，但都是因为我不擅长对付那些女生，所以他——”
　　笼岛千绘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真田弦一郎知道自己说的是些废话。

　　“说起来，你之前不是对他评价挺低的吗？”笼岛千绘子想起来这件事，随口问道。
　　真田弦一郎点点头：“识人不清。”
　　笼岛千绘子以为他难得讲了一个冷笑话，笑起来。

　　“我从来没听她说起过你。”鹤田阳太率先说。
　　千石清纯四两拨千斤：“那只能说明你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份儿上。”
　　鹤田阳太：“哈，我们不够好吗？那我倒想请教一下，怎么样才算好？”他顺手把一盒包装完好的青菜放进购物篮里，说，“今年我大学毕业，她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千石清纯点点头：“她也来参加我的国中毕业典礼，从另一个城市坐电车来。”
　　“国中，”鹤田阳太说，“哦，我还以为，你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怎么也是高中的呢。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到现在也念念不忘，不是太可怜了吗？”
　　“今年的事情倒是才发生，也没见有什么不可怜的。”

　　千石清纯表面上从容淡定，回敬起来居于上风；实际上他的心情确实不妙地被鹤田阳太的话操纵。他们互通了心意——理论上如此。几天前，东京的一家咖啡店里，千石清纯向笼岛千绘子真诚地表白，换来对方语焉不详的同感。那时不是深入追问的好时机，更何况紧接着便发生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情，千石清纯连想起这件事情的余力都没有。
　　停，停下。现在不是分神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千石清纯很快将注意力拉扯回来，带着一点没法解释的优越感打量鹤田阳太此刻的余裕。这个家伙，他根本不知道笼岛千绘子在面临什么挑战，所以还在悠哉游哉地介意这个；好——什么啊！我不是也介意吗？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去前台结账，走出超市。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从排队结账时就在他们两人前面，这时也停在他们前面几步，推推搡搡着。其中一个人被同伴们推着出来，涨红了脸，踉跄着小跑到千石清纯前面，小声问：“我拧不开盖子，可不可以……？”
　　被搭讪了。
　　千石清纯笑容满面地说：“当然没问题，我很乐意为可爱的小姐服务。”他把手中的袋子暂时放在地上，补充着说，“顺便说一下，这也是我女朋友希望的。”
　　“啊……”女生不知所措地站着。

　　鹤田阳太白了一眼千石清纯。他在千石清纯之前抢走女生手上的可乐瓶，用力一拧，拧开瓶盖，还给对方。“不想干就直接拒绝。”
　　“哈哈，我确实很乐意啊。”千石清纯看着鹤田阳太重新把地上的两个袋子分别地提在手里，“意外的绅士啊，你。”

　　鹤田阳太和自己一样是右利手，千石清纯在稍后的午餐中再次确认了这个事情。这天早一点的时候，笼岛千绘子把他支开去练习抓型，千石清纯过去找他们时，鹤田阳太也是用右手握笔。
　　以防万一，送鹤田阳太和真田弦一郎坐电梯时，他借口让真田弦一郎从手机里找一个国中老友的联系方式，拜托鹤田阳太按下电梯按键，对方也是第一时间用了右手。

　　“你在怀疑什么？”笼岛千绘子问。
　　她在吃饭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眼下更加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千石清纯不答反问：“那家伙，左撇子？”
　　“右利手。”笼岛千绘子说，“这又不是少年漫，而且我一直都觉得，少年漫里左撇子的比例也太大了，我还没见过我以外的第二——三个左撇子，同样在运动社团的。”
　　千石清纯好奇地问：“第二个是谁？”
　　笼岛千绘子没好气地回答：“仁王雅治，你认识的吧？”

　　这家伙今天被提起的频率出奇的高，千石清纯考虑着等下要不要给对方打个电话，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但是按照那家伙的性格，最后自己恐怕根本讨不到好，还是算了。更何况比起这个，千石清纯更奇怪另一件事：
　　“你跟他关系不好？”
　　笼岛千绘子：“……”

　　她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于是千石清纯立马体贴地说：“没关系，不必勉强告诉我。”
　　“不是那回事。”笼岛千绘子否定了他以为的，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是有关别人的事，我没有需要向你隐瞒的事情。”
　　千石清纯默默地看着她，感到自己有些高兴。
　　“我知道。”

　　笼岛千绘子过了一会儿，问：“你在东京遇到奈菜了，她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精神也不错？”
　　“是啊，都很不错。”他想起上次两个人的对话，以香取奈菜对自己的挖苦告终，忍不住好笑地说，“她很关心你。”
　　笼岛千绘子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虽然是国中才认识的，但一直关系都很好。她那时候想等长大了当一名兽医，虽然……但现在也时不时会去动物救助站做义工。她经常给我拍照。”
　　“小猫不是也给她了吗？”千石清纯说，“当时我有想，虽然我家里不能养，但我们可以把它养在附近的一家附近公寓里。呃，我想这样我就有借口多联系你了。”
　　笼岛千绘子嘲笑地说：“你甚至不知道怎么联系我吗？这可不像你啊，千石。”然后她的表情十分温柔地看着他，流露出另一层意思：当然，我也是。她没有让话题离开太远，又接着原先想说的继续说下去。“后来奈菜出了一点事，我，怎么说，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也努力帮了她；所以一直到了现在。”
　　千石清纯想了一会儿，问：“香取的事情和仁王有关系？”

　　笼岛千绘子有些排斥地别过脸，停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说：“准确地说，没有。完全是我个人情绪作祟，而且那家伙也……喂，你真的要我在你面前讨论另一个男人吗？”
　　千石清纯实事求是地说：“其实我还好。因为你以前也经常会提起真田。”
　　她瞪着他，笑了。

　　“话说回来，”千石清纯也笑着说，“关于鹤田。我们买菜回来的路上被搭讪了，问能不能帮忙拧开可乐的瓶盖。”
　　“唔，这怎么了？那孩子是很招人喜欢。”
　　千石清纯看了一眼笼岛千绘子。他没说什么，从冰箱里找到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丢给笼岛千绘子。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左手别住瓶盖，稍微用力，逆时针拧开瓶盖。
　　千石清纯倚着冰箱门，说：“他就是这么拧开瓶盖的。”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总做不了假，更何况是琐碎的日常生活里累加起来的下意识。有什么必要在毫无危机的日常生活里演绎出另一套下意识的反应？既然已经从头到尾地演绎完成，又有什么必要在最后露出破绽？
　　只是单纯地马虎了吗？
　　千石清纯再次习惯性地、先入为主地将鹤田阳太摆在嫌疑人的位置上去思考他的行为和动机，并且十分顺畅地思考了下去。他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思考得如此顺畅——笼岛千绘子对自己的暗示没有提出任何反驳。她很平静地、理所当然地陷入沉默之中。

　　“笼岛？”千石清纯不得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在听着，”笼岛千绘子说，“还有别的吗？”
　　“不，我只是奇怪。我以为你会否定的。”
　　“我是应该这样……”笼岛千绘子有些不安地说，“在你们出门前，弦一郎把资料拿给我，他瞥到了一眼。我以为他会问我情况，T老师的原稿每次都是他从邮箱里拆开拿给我的，他对T老师的原稿也很熟悉。但他好像没有看到，所以……也可能只是单纯没有注意到，毕竟我才是负责编辑。”
　　“说起来，T老师的漫画好像一直都是你负责的。为什么？你以前也没有过负责这类稿件的经验吧？”
　　笼岛千绘子茫然地回答：“那天阳太对我说，‘有新的稿件，没有写名字欸。前辈，我拿给你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