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安放处》冉天音

3、众神都是我的崽02

　　“——喂，醒醒。”

　　模糊间，灰鹰看见了一个黑发白肤的奇怪少女，看不清脸，但是能看见她穿着极为贴身的黑色制服，右手手腕上有一抹极为耀眼的金色。

　　对方轻轻踢了它一下：“你刚才在神庙里说，只要能帮你救人，让你干什么都可以，是吗？”

　　灰鹰看着那人被光染成了金色的轮廓，虚弱地叫了一声。

　　于是它感到自己被拎着翅膀提了起来，视野里映入了连绵不绝的繁花，它们摩西分海般柔软地擦过它无力的趾爪，不断往两边退去——

　　阿莎丝他们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灰鹰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她们一开始就能来这里生活的话，就不必走入危险的沙漠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神要和这些好地方一起藏起来？

　　“夏缇！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今天出发去辖地吗？”

　　一个微冷的男声响起，一座大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灰白巨塔骤然出现在眼前。随着巨塔光滑的石壁洞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高瘦青年从中走出，他银发微乱，肤色冷白，狭长的金眸与少女手里半死不活的大鸟对上，俊容上显出不快：“又从外面捡东西回来？这是违规的。”

　　“没办法呀，它刚刚一直在外面撞个不停，再撞下去就要死了。”被唤作夏缇的少女笑着眨眨眼，“再说了，处理一下，把它变成我的造物不就行了吗。我说伊万，帮个忙呗，你的实验室借我一下？”

　　银发青年顿时一阵头痛。

　　这家伙，又随便捡东西回来。

　　成为神的造物，外来者会带来的麻烦自然也就随之杜绝，带进塔也就不再违规了——神域里确实是有这个规定没错。

　　但她不能老这样啊，造物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宠物！

　　然而夏缇一直在磨他，伊万无法，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你要搞就搞快点，今天一定要出发，不然大老板可饶不了我们。”

　　青年说着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右手一挥，面前弹出光屏，点选几下，一个巨大的门洞出现了在巨塔的墙面上。

　　“谢了！”

　　少女眼睛一亮，立马直冲进去，把奄奄一息的灰鹰往试验台上一放，在试验台自动束缚住灰鹰的当口，满眼放光地掠过放满了药剂和器材的陈列柜，看向房间一隅处，沿墙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柱状培养皿：

　　可真壮观！

　　这些容器最小不足半寸，最大可达数十米高，培养液里悬浮着各种闻所未闻的奇特生物。

　　它们大都有着类人的面孔，兼有其他物种的特征。绝大多数都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着，神色安宁如熟睡的婴孩；也有少数睁开了眼的，在冷调的光下，好奇地望着陌生的来人……

　　一瞬间，夏缇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海底，要顺着巨大的浮冰往上游，却在上浮时和封其中千万年的古物对上了眼。

　　【妈……妈。】

　　身体蜷缩在羽翼中的美丽生物对她伸出了右手。

　　它很白，尖锐的指甲从指尖弹出，触碰着冰冷的皿壁，形状优美的唇瓣轻启，吐出一串似幻还真的气泡，露出了无意识的纯真的笑。

　　——看起来很像夏缇记忆里人们口中的天使，但又好像有所不同。

　　夏缇哇了一声：“伊万，这孩子和你长得好像。它在叫你妈？”

　　“……”白发青年无语，“你很闲嘛。怎么，上工第一天就想旷工？”

　　夏缇：“……我错了，我现在就干正事。周末我会帮你带点新的植物种子回来！”

　　“等你有余力再说吧。”白色卷发的青年按了按眉心，看着那个在找工具的忙碌背影，突然出声，“夏缇，作为过来人，我得警告你一句。”

　　少女啪一声松开了严丝合缝的医疗手套，捏起了仪器的探头：“什么？”

　　“人类也好，造物也好，不要对他们太……”看见怪物指尖划过的培养皿外壁上突然渗出清液，青年脸色大变，“夏缇，后面！闪开！”

　　哗啦——！一大块完整的外壁骤然剥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要太什么？灰鹰的意识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古怪的液体迎面泼来！

　　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它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出撕裂的惨叫，但现实是它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连眼睛都没法睁开，只能听见那两人的语速一下变得快了，中间还插|入了一个新的声音:

　　【你们快醒醒啊！是妈妈……是妈妈回来了！】

　　雪白羽翼的美丽生灵不停地呼唤着，浑身粘液，光着脚踩着地上的碎片，在伊万的阻拦下固执地想要靠近夏缇。

　　【不要拦着我，伊万！妈妈，你不需要新的孩子，有我们就够了，我们比他更完美！为什么要避开我，妈妈，妈妈！】

　　“……伊万，我可搞不定这个，靠你了。”夏缇后退一步，瞄一眼看起来好像彻底失去了意识的灰鹰，有点愧疚，“这鸟还有救吗？”

　　“没什么问题，你继续做你的就行。”

　　白发青年沉着地说着，利落地三两下收拾了那个长着翅膀的人形怪物，一剂麻醉下去，把那怪物塞进新的培养皿里，在手环上弹出的光屏上点了两下，于是所有培养皿都被泵入了镇定的药剂，房间也瞬间变得整洁了起来。

　　与此同时，夏缇开始改造灰鹰。

　　以防万一，在手术前，她也给灰鹰注射了麻醉。然而那其实并没什么用，灰鹰并没有对药剂产生抗性。

　　恰恰相反，它已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了感知，只有脑海里固执而破碎的念头在告诉它，自己还存在着。

　　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死。它要去救人。不能死。它得去救人……

　　它得去救人——！

　　身披灰翼的棕发少年猛地坐起，发现自己正在神庙里的祭台上，祭台被一群咩咩咩叫个不停的山羊淹没，领头的那只面相凶狠，正和坐在神像前托着下巴的黑发少女一起盯着自己。

　　他摸了一把自己失去了许多漂亮羽毛的奇怪身体，又瞪着猫一样伸出缩进的尖锐指甲，整个鹰——不，人，都懵了。

　　“醒了啊。你不是要救人吗？”

　　少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帮我把羊赶到沙漠对面的平原去，我帮你救人。你叫什么？”

　　“啊……呼……喝喝……”少年怪异地摸着自己的喉咙，适应了一会，有点生硬地道，“拉……拉达。”

　　“我叫夏缇。”少女招手叫他过来，“头羊是刚刚瞪你那个，你要辅助它把羊群约束好，离群的赶回大队伍——别惹他生气，他会把你肠子捅出来的。”

　　“救人！”灰鹰磕磕巴巴地要下地，刚探出只脚，就被头羊凶巴巴地叉了回去，“我、我要变、变回去飞，现在救！”

　　“……怎么成小结巴了。”夏缇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骑到了头羊背上，“不用变回去，你现在也能飞。他们在哪，你给头羊指个方向，我们现在就过去。”

　　现在就过去！灰鹰少年顿时激动不已。

　　他在祭台上笨拙地爬了一会，稍作适应，就着急地擦着夏缇的头顶飞了出去，在血红的夕阳底下打了个转；见山羊们气势汹汹地从神庙里涌了出来，速度丝毫不逊于自己，灰鹰少年在空中欢呼一声，离弦一般直往库库里沙漠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