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戴尔工作日志》幽疏桐

6、6

　　有时候我觉得我最大的弱点是心软，在我沉默之后，领主长叹一声，无力地抚了抚额头，拿起笔准备批我的假条，然后我就不争气地喊停了。
　　领主很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可是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别样的光彩，与领主睿智宽厚慈祥温和的长者风度十分违和的光彩，我又开始后悔了。
　　然后，在大概一杯茶的时间里，我的脸和我的内心一样纠结着要不要再反转一次，领主善解人意地说这样吧，我给你几天假你休息休息。
　　我谢谢你！我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假是休不成了，但脸还是要找回来的！我问领主能不能替我出头？
　　领主看着我沉思了好一会儿，苦口婆心:你是希望我去揍他一顿还是希望我代表你去要求精神赔偿？
　　我忍不住抬手捂住脸，反问：您自己说您是敢揍他还是敢讹他？
　　那你希望我怎么替你出头？领主那张爱莫能助的脸让我不得不崩溃着告辞。
　　算了，我还是自己消化吧。
　　我坚信我是个坚强的精灵。
　　领主是个讲信用的精灵，他真的给了我几天假，不过，那几天格洛芬德尔一直头顶乌云在瑞文戴尔各个角落神出鬼没，不得不说，这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休息的这几天，我依旧不放心精灵王和萨米尔，格洛芬德尔那好几千年不操心的神经粗壮，是不会照顾到方方面面的，我那该死的责任心驱使着我陪他们一起泡在树林里，散步、聊天、辨别植物、听故事……
　　瑟兰迪尔王正常的时候是个多么吸引人的精啊！
　　偶尔他会牵着萨米尔的手，会微微低头聆听萨米尔种种幼稚的言论，还会俯身抱起萨米尔让他去够头顶那个金黄鹂的巢，会用平静清冷的声音娓娓讲述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美好的故事，会完全摒弃的毒舌的特质和小精灵开各种令精身心舒畅的玩笑……
　　这与那个时时高冷事事挑剔的精灵王完全不是一个精嘛！
　　有时候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萨米尔在树林里撒欢，目光柔和嘴角带笑，我不得不一遍遍地向费伦求证他家大王最近几天有没有吃错药，毕竟我不是那么放心格洛芬德尔。
　　费伦见怪不怪，告诉我莱戈拉斯王子小时候，精灵王的眼神比这个还温柔呢！然而，关于吃错药这一点，他似乎也有点不放心，毕竟金花领主声名在外的不是他的管理能力。
　　费伦说之前那半个月他几乎走遍了瑞文戴尔的树林，在这片安静美丽的树林里，白天沐浴着明媚温暖的阳光行走歌唱，夜晚躺在树上披着星光入眠，不必担心有蜘蛛突袭，不用考虑护卫队那些年轻鲁莽的战士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每一天安逸得让他醒来的时候会错以为自己到了阿门洲。
　　可是，我想念密林，林迪尔。费伦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是无限的思念。
　　这样的安逸让他格外地惦记密林的一切，战争结束，因为没有了精灵王力量的庇佑，林地王国的精灵们不得不将防线北撤，即便是这样，费伦依旧焦虑密林的安全。
　　和我们一起上过战场的老家伙们越来越少了。费伦这样说着，一贯羞羞涩涩的脸依旧年轻，眼睛里却不复当年的澄澈，满是哀伤，我们在战场相遇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小精灵，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带走了很多和他并肩作战的朋友，还好，他还活着。
　　我似乎看到了密林精灵的不易，可费伦说你们谁都理解不了吾王。
　　是的，我们理解不了那位王者，但我忽然了然，也许领主是理解的，身为幽暗密林的王，我眼前那位精灵所表现出的一切，那些不近人情刻薄挑剔种种为人诟病的表现或许仅仅是他的自我保护？
　　听了我的感慨，费伦把头摇得飞快，不不不，你误会了林迪尔，我并不是说我们王不好，要知道，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并不是只针对谁，好吧，其实，其实我只是想说林迪尔，吾王说你怯懦这件事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他知道你也曾是骁勇的战士。
　　……
　　我又心塞了。
　　不过似乎费伦并不在意他家大王说的这个词：怯懦。
　　……
　　或许他压根就不在乎呢？
　　我心塞塞的了！
　　就这样，精灵王还不忘给我添堵，他站在台阶上，扬起下颔，以他一贯高傲冷澈的声音说：是瑞文戴尔不够忙，还是埃尔隆德吃错了药？告诉我，林迪尔，是什么让你认为我需要你寸步不离地……监视着？
　　监视泥煤！还有，我讨厌个子比我高的精灵！！！费伦除外！！！！！
　　我觉得我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我要怎么回答？格洛芬德尔都不相信我是因为怕精灵王再出什么闪失而如此，瑟兰迪尔王凭什么会相信？
　　可爱的费伦这时候站出来替我解围，说是他邀请我一起的。
　　瑟兰迪尔王眸光闪动，笑容微浅滑过唇边，我敢肯定，他看向费伦的时候那表情绝对是戏谑，但目光再回到我身上时就又恢复了高冷，然后用他冷冰冰的声音问费伦是不是觉得这几个月来他太好说话了？
　　费伦苦着脸，生无可恋地表示他错了。
　　瑟兰迪尔王赞同地点着头，然后一本正经地宣布了他对费伦的处罚，去酒窖搬桶好酒送去他的房间。
　　我站在瑞文戴尔清冷的冬风中内心萧瑟，精灵王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大言不惭的？
　　这是在惩罚费伦吗？
　　这是在惩罚我吧！！！
　　尽管我的内心在萧瑟中继续崩溃，我还是帮着费伦搬着一大桶酒去精灵王的房间，格洛芬德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一路追着我问：
　　林迪尔，埃尔隆德说过他最好不要喝酒！你都忘了吗？
　　林迪尔，你被瑟兰迪尔给收买了？
　　林迪尔，这是埃尔隆德最后一桶珍藏了，你确定要这么做？
　　林迪尔，你是被爱情冲昏头了吗？
　　昏头泥煤！
　　我和费伦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他看着我，我瞪着格洛芬德尔。
　　诡异的气氛在酒香中蔓延着，好一会儿，费伦羞羞涩涩地眨了眨眼，问我：林迪尔，你爱上了我家大王？
　　我……
　　我的内心是真的崩溃了！
　　我头疼地叫着格洛芬德尔，你的嘴巴能像你的战斗力那么可靠一点吗？
　　格洛芬德尔认真地看着费伦说：你要相信瑟兰迪尔的眼光和林迪尔的人品。
　　我……
　　我想休年假，离开这个让我崩溃的地方。
　　这件事不了了之，格洛芬德尔当玩笑说了，费伦当笑话听了，只有我看着精灵王和喝水一样喝着领主的珍藏，心肝都在抽搐，领主的珍藏啊！
　　费伦依旧每天跟着他家大王四处闲晃，我也依旧不放心跟着萨米尔四处闲晃。
　　有那么一天萨米尔的兴致不是那么高，一大一小俩精就坐在林边看着瑞文戴尔美丽的瀑布飞泻而下，激扬起如同星屑的水花，让整个瑞文戴尔仿佛仙境。
　　萨米尔说他的父母决定西渡，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西渡，他喜欢瑞文戴尔，喜欢他的新朋友，并不想离开。
　　瑟兰迪尔王似乎怔了一会儿，扭过头看向我，我又不是费伦，精灵王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我看着那双泛着清冷光芒的蓝眸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解释因为萨米尔这次受伤让他的父母做了这个决定。
　　那道目光收回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忧伤闪过，仔细观察的时候，只能看到清冷得仿佛永远无法接近的疏离。
　　瑟兰迪尔王说那将是绝大多数精灵的归宿，他为萨米尔能够去那里而高兴。
　　你也会去吗？萨米尔仰着小脸问他。
　　瑟兰迪尔王看着远方，沉默了很久，摇头说不。
　　萨米尔问为什么？这同样也是我的疑问。维拉的召唤对辛达精灵同样的有效。
　　我又一次看到精灵王的微笑，透过这样的笑容我仿佛看到了迷雾山脉另一端偌大的密林。
　　他说他晕船。
　　萨米尔替他感到遗憾，却没看到旁边已经凌乱成渣的费伦和我。
　　舒服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假期，就不得不回去坚守我的岗位了，再不回去，整个瑞文戴尔就该从中土消失了。
　　感谢在瑞文戴尔一向拉风的金花领主，埃尔隆德大人的发际线又有退后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