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试探 ...
-
堪堪等袁老先生说完了今天这一段儿新评书本子,老九打探消息回来了。
“见着二十二了?”容洛书问。
“嗯,见着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老九把一封信递过去。
容洛书拆开看了看,眉头一皱。
“他说,燕京现在的形势,大体就如信中所说的这般了,您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长久没听到容洛书的回话,老九悄悄抬头看了看她阴郁的脸色,想了想,又说道:“少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容洛书收起书信,站起身就准备走。
老九着了慌:“这是王爷的意思……”他这一句,如愿让容洛书停了脚步。
老九赶紧说道:“临走时,王爷交代,少主您若不在这燕京久留,就最好不要管朝堂之上的闲事……”
“呵!”听得容洛书一声喜怒莫辩的轻笑,“传信给外公,就说,朝堂之上的事儿我没心情管,可姓容的家事,怎么说,我也有资格插一竿子吧?”
“是。”老九看容洛书真着了恼,也不敢再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她出了茶馆。
走了几步,容洛书又猛地顿住,转头吩咐道:“今天晚上让他们都过来,我有事儿要交代。别让其他人注意到。”
老九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消失在容洛书身后。
站在街市中央,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寒意却涌遍全身。
不管这些年,大燕政.权已经被腐蚀到了何种地步,这西市的灯红酒绿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学士府外,一身简便青衣的女子站在阶下,神色淡然谦和。
墨香盈室的客厅里,一老两少正相坐品茶。
这三人,正是叶庭沧、虞韶泠和陆辰意。
陆辰意见他二人品的怡然自在,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放下上等的青花茶盏,他也没有再喝的兴致。
“哦,这君山银针不合你的胃口?”叶庭沧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陆辰意一眼,声音里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度。
不顾虞韶泠在一旁暗递眼色,陆辰意瞪了他一眼,起身拱手:“阁老当真要袖手旁观么?”
叶庭沧拂茶的手一顿,神色黯然不语。
“真是好茶。”虞韶泠慢慢将一盏茶喝下,才放下茶盏,浅笑着赞叹。
“虞大人好兴致!”叶庭沧眯着眼笑了笑,“喜欢就好,回头我让岚儿给你送去一包。”
“那就劳烦叶公子了,虞某有幸沾光。”虞韶泠客客气气地起身道谢,“刚才我和陆兄所说的事儿,还望阁老再三而思,如有驱使,虞某必然全力支持。今日是我二人叨扰了,改日再拜访。”
他拉着心有不甘的陆辰意正要出去,却听得管家进来通报道:“老爷,门外有个女子,自称是锦容殿下,小人不敢怠慢,特进来通报一声……”
叶庭沧问清详情后,确定那女子确实是锦容帝姬无疑,便让管家快快去请人进来。
在厅堂口停下步子的虞韶泠和陆辰意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齐齐回过头望向叶阁老。
年过花甲的老者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卸下了稳重淡然的伪装:“你们两个混账小子,别愣着了,进来吧!这下可好,帝姬亲自登门,我这学士府,怕是再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了。”
陆辰意脸上难掩喜色,重新和虞韶泠坐下。
新茶刚被奉上,便听得院中有琅琅女声道:“学生容洛书,前来拜谒叶老先生。”
叶庭沧染白的眉梢一挑,朝客座的二人一笑:“这倒奇了……”他赶忙起身迎接。
二人也是略诧异:这锦容不是以帝姬的身份来拜会阁老,却是用学生见师长之礼来的?莫非她此次前来,并不是谈论国事的?
陆辰意眼中一闪而过失望之色,低声嘲讽着对虞韶泠说道:“这便是你所推崇的风度堪比男子的帝姬殿下?果然只是一介不懂政事的妇人罢了!”
容洛书踏进客厅,看到另两人,也是一愣:“学生不知,老师正在会客吗?”
她这明知故问,叶庭沧倒是笑得坦然:“帝姬殿下折煞老朽了,实在不敢当殿下的老师啊!”
“阁老与淳于老师师从同门,按辈分,您这老师当之无愧呢!况且学生仰慕老师才名已久,还有许多事想向您请教呢!”
叶庭沧说着“岂敢岂敢!”倒是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容洛书的这一声“老师”。
“这位虞大人,想必殿下昨日印象深刻吧?”看到容洛书与虞韶泠见礼毕,才转头介绍站在虞韶泠身边的陆辰意:“这位是陆尚书的公子,京城青年才俊中的翘楚,也是今年摘下状元桂冠最有望的人,当真是后生可畏!”
陆辰意被当朝文坛泰斗这么一夸,神色也有些赧然:“阁老过誉了,晚生才疏学浅,不敢担当此言。”
他复又转向容洛书,神色算不上轻慢,却也不显热络:“草民陆辰意,见过帝姬殿下。”
“哦?公子便是陆辰意?”容洛书一双烈火般的明眸含着三分笑意,直射在陆辰意脸上,灼得他面庞一热,白皙的皮肤晕出星星点点雪梅似的红。
“街头巷尾,吟唱的那首《逍遥词》可是公子手笔?早就听说陆大人是叶老的得意门生,却不知陆大人的公子也这般才高八斗!”容洛书直接伸手去扶,止了他的跪拜,“不必多礼!我今日是以学生的身份而来,陆公子像虞大人一样即可,这些虚礼就不要在意了。”
陆辰意不自在地将袖口抽回:“正是鄙人闲来所作,难登大雅之堂,让殿下见笑了!”
客气一番之后,主客落座。叶庭沧道:“不知帝姬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洛书常听淳于老师说,当朝之中,您最有识人之明,有因材施教之能,故而桃李满门。这一点儿,淳于老师也自愧弗如呢!”
“淳于兄缪赞,老朽惭愧啊!”叶阁老呵呵一笑,倒是很受用。
“老师也特别佩服您的为人呢!”容洛书顿了顿,一边与叶庭沧说些闲事,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笑容谦和有礼,让人难以拿出戒心。“他老人家常说起,当初那起爻水冤案。”
叶庭沧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容洛书见他没有出声打断,便继续道:“若没有您在朝堂上仗义执言,何兴钿大人怕是早已冤屈而死,哪里还有机会将我大燕的南疆六郡治理得如此繁盛?”
“何大人生性耿直,难免得罪权贵,好在陛下明察秋毫,老朽不敢居功。”叶庭沧摇头笑了笑,神色却无端落寞了起来。
当年的自己,还未曾这般苍老,而陛下,正当年盛,睿智无双。
可现在,君主专宠妖姬,纵容奸人祸国,而自己已经垂垂老矣,有心杀贼,怎奈无力回天。
容洛书也笑了笑:“何大人不是您的门生,您却肯这般为他主持公道,着实让人敬佩!不过说起来,他和褚亮褚大人,倒是一样的耿直脾气。”
叶阁老惊奇地看她一眼:“殿下竟识得老朽的学生褚亮?”
“褚大人才德双馨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呢!洛书久仰其名,一直未得见,还望阁老能够引见一番。”容洛书低头呷了一口茶,却见侧首的陆辰意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一双明亮清丽的桃花眼泛着星点儿狡黠的笑意。
怎么,自己有说错哪句话吗?
叶庭沧眼角眉梢的笑意渐渐加深:“去年玄武关的战事传来的时候,褚亮也曾与我说起过,他格外敬佩殿下能以一女子之身,担起家国之重担,若不是朝中琐事缠身,他倒是颇想去战场上体会一番烽火豪情。”
容洛书点头笑道:“褚大人倒是性情中人。”
虞韶泠插话道:“性情中人可不止褚大人一人,阁老的门生,个个都称得上远见卓识,才学不凡!”
叶庭沧立刻笑言道:“老朽此生已是膝下无子,孤独半世,亏得有学生们照拂啊!不才老矣,可这些学生们,个个倒是担得起栋梁之名!殿下若是有兴趣结识一番,老朽可是愿意穿针引线的很!”
他这话音一落,陆辰意一双璨亮的眼中光芒大盛,像是立刻就要冲过来将容洛书的脑袋按下去重重一点似的。
“这自然是极好。洛书还要在京城逗留几日,若能与此等人物煮茶论道,如此,倒也不会太乏味。”
她起身,笑容甚为可亲地拱手:“那便,静候老师佳音。天色已晚,学生就先告辞了。”
虞韶泠和陆辰意也起身告辞,和容洛书一起从学士府出来。
“殿下留步!”陆辰意在身后轻喊了一声。
容洛书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他会说什么。
陆辰意被那样直白的目光看得又是一阵面皮泛红:“咳,殿下今晚有空么?可否赏脸,去天一楼喝一杯?”
容洛书看了看眼前这俊秀儒雅的青年,喜欢逗弄人的小心思又活泛起来。她一挑眉,要笑不笑的样子:“哦,陆公子,这是在向一位还未出阁的单身女子邀约喽?”
陆辰意万万没想到,两人只见过一面,对方就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这……”
虞韶泠走过来,觑着眼,薄唇微弯地讥讽:“连《凤求凰》都能面不改色听完的女子,还在知道自己未曾出阁?呵,这倒是奇了。”
容洛书也不着恼:“彼此彼此!敢对着当朝帝姬大弹情歌,而且还身居执掌礼仪祭祀的太常寺要职,虞大人,您的礼教倒是学得不错。”
虞韶泠冷冷地瞪了淡然哂笑的容洛书一眼,不说话了。
陆辰意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笑着揶揄:“殿下既然担心名声有失,那便罢了……”虽然陆辰意觉得,“名声”这东西,似乎和眼前这般随意打扮的女子没什么关系。
容洛书撇撇嘴:“陆公子,这番玩笑也开不起么?还是我请二位小酌几杯吧,如何?”既然山不来找我,我便去找山又何妨?
天一楼。
达官贵人常聚在此,饮酒作乐。楼下的伶人,身段妖娆,唱腔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