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落蝶谷主

56、第056章

　　怀远轻叹一口气：“开私塾是锦上添花的事，再说罢了。我现在是连画我们孩子的出生礼都没时间，如今是挣钱养家要紧。”

　　桑青继而想到了一件事，压低声音问道：“怀远哥，如果我们养蚕缫丝赚了钱，要怎么和爹分啊？”

　　怀远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各占一半就是了，我跟我爹卖鱼的钱都是各拿一半。”

　　正在小夫妻两说话间，小帮工们兴高采烈地回来喂蚕了。桑青微微蹙眉，以后可不能在正屋里缫丝，那可会吵着他画画了。桑青说道：“等支了工钱，我们不如请刘老木匠帮忙多做一套桌子椅子和小杌子，以后缫丝就选在最外头那间翼房，以免家里老吵着。”

　　过了几日，织布机修好了，小木匠将织布机扛回了聂家。桑宝试了试机子，果然很顺溜，就跟二姐的那台一个样。桑宝甜甜地笑道：“小木匠哥，你的手艺真好，真是谢谢你了。”

　　刘枫的漆黑的大脸似乎是红了，有些腼腆：“不客气。没事那我先走了。”

　　桑榆赶紧把他叫住：“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网鱼去卖，你力气大，帮我们拖几把网。”.

　　刘枫应了声，等桑榆准备好工具，便一齐出去了。到了傍晚，织好了一卷布，桑宝把织布机还给了桑青。

　　等到收了茧子，新家具也都做好了。桑青让小搬工们将缫丝的工具全部搬到最外头的屋子里。桑青想着自己去带他们，一时半会也掌握不了窍门，带得久了，也浪费自己的人工，于是回到娘家找了桑宝，向她换一个熟手的过来教缫丝。

　　桑青让小搬工们将缫丝的工具全部搬到最外头的屋子里。桑青想着自己去带他们，一时半会也掌握不了窍门，带得久了，也浪费自己的人工，于是回到娘家找了桑宝，向她换一个熟手的过来教缫丝。

　　桑青瞧中是月儿，最喜她的温柔听话，与桑宝打过招呼，便把人领了过来。有月儿在，领着四个小帮工采桑喂蚕自然不在话下，让桑青惊讶的是，记数的时候，她居然还会写几个小帮工的名字。

　　桑青记得自己当姑娘的时候，偶然心血来潮，倒还有些闲情逸志，抽空教过月儿他们写字，但也无非是她们自己的名字及一些数字。到了自己备嫁忙起来了，就搁一边去了。再后来嫁到了宋家，也就再也没有教过她们习字了。

　　如今她竟会了这么多字，难道是桑榆教的？桑青有些好奇：“没想到你竟会写他们的名字。”

　　月儿笑道：“是桑榆哥教的，那天采桑的时候，他问我想要学写什么字，刚好招进来的是他们四个，我就学了他们四个的名字。”月儿说完，抬眸看了桑青一眼，迎上她那探究的目光，忽然觉得不妥，一张小脸涨红起来，低下头不再言语。

　　桑青饶有趣味地看了月儿一小会，虽然不算十分有姿色，但也眉目清明，温婉动人。嗯，是当弟媳的好苗子。桑榆这小子，自己还真看漏眼了，瞒得这么严实，到底是单纯的教授，还是有意识的想把她养成媳妇儿？

　　既然是当弟媳的好苗子，桑青对她也就多了几分喜欢和上心。桑青让他们每半个时辰就休息一刻钟，在这一刻钟里，教她写写字，绣绣花，月儿也就习惯了下来。

　　傍晚吃饭的时候，赵氏对桑青说道：“你师父今天已经结了工钱，不再当绣坊师傅了。”

　　桑青的心咯噔一声响：“那师傅的眼睛……”

　　赵氏叹了一口气，唏嘘道：“绣花是绣不成了。她养老的屋子要等夏初才动工兴建，也只好仍在绣坊里住着。她现在手不能再拿针线，又无事可做，只坐在门口看着绣娘们进进出出的，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我在想啊，要不在房子建好之前，先接她到咱家客房住着，让她和小孩子们采采桑，缫缫丝，日子也能过得快活些。”

　　宋家正屋有六间房，两间住了人，一间书房，一间绣室，一间堆放粮食杂物，一间堆放蚕茧和蚕丝，所以两间客房都设在了蚕室对面的青砖房里，就算是久住，对主家的生活也没有多大影响。

　　怀远和宋平纷纷表示同意。

　　这个婆婆的心肠真是好。桑青庆幸之余，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却也有些担心：“不知道师傅她是否愿意？”

　　赵氏笑道：“肯定是愿意的，你知道她的养老的十亩地选在哪里吗？就在咱家的对面！她肯定是以后想多跟咱家往来，才这样选的。咱家也方便得很，呆会你们小两口和我一起去请，将她接回来吧。”

　　小两口点头答应。吃过晚饭后，怀远挑着箩筐，跟着桑青和赵氏去绣坊请明月。

　　起初明月也怕打扰了宋家的生活，后来知道只是吃饭在一起，住不在一起，自己反正也无事可做，去了也可以帮轻桑青一些，于是点头同意了，匆匆收拾了一些常用的物品，让怀远挑着，跟着他们去了宋家。

　　到了宋家，明月帮忙采桑缫丝，慢慢地就和小帮工们熟络起来，平时听听他们一起说说笑，倒是比在绣坊的时候还舒畅自在一些。

　　这样过了十来日，桑青也没有将人还过去的意思。桑榆也经常借故跑过来聊几句，去加工房看两眼。弟弟的表现桑青了然于心，却也没有说破。

　　又过了十来日，桑榆终于忍不住，一大早便跑过来要人了。虽然天天见得到，但总比不得一天都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好。

　　桑榆找着桑青，桑青正在绣室里坐在小杌子上绣着大红枕套。桑榆站在绣室门口，吞吞吐吐道：“二姐，那个，家那几个小家伙应该学会缫丝了吧，我们想让月儿回那边去。我们那边的几个以前都是月儿管的，她过了你这边，桑宝既要织布又要管人太辛苦了。”

　　帮工中有男有女，最怕他们有了感情，如果双方父母同意还好，若是不同意，恐怕连家里也会扯上麻烦。聂家这么多的帮工，桑榆对月儿又这么照顾，两人没名没份的，若是让别人说了闲话去，对桑榆和月儿都不好。所以，桑青横竖是要将月儿留在自己身边，不再让她回到聂家去了。

　　桑青只看了一眼桑榆，不动声色道：“横竖不过几个人，云霞也有十三岁了，你大可让她去管就是了。”

　　这分明就是想赖着不还嘛！桑榆却有些急了：“云霞她做事没个章程，管不了人。要不，让云霞过来换回月儿也行！”

　　桑青停下手中的针线，似笑非笑地看着桑榆：“那为什么不是桑宝来找我说？”

　　桑榆望了桑青一眼，有些心虚，赶紧把头低了下来，神情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过来说。”

　　桑青斜了他一眼，一语双关：“那你就好意思？！”

　　正在桑榆有些不知所措时，怀远走过来又补了一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有啥不好意思的。哈哈。”

　　桑榆被怀远一语道破了心事，立即涨得满脸通红，正想转身就跑，却被怀远一把按住了，嘻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了，跑什么跑。脸皮薄成这样，还想抱得美人归啊！”

　　桑榆听了，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桑榆只好讪讪地对桑青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桑青也不再绣花了，将针线和绷架放在小箩里，抱膝望着桑榆直发笑。当年那个老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转悠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还有了心上人。

　　怀远拖来两把椅子，自己与桑榆一人一把，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既然看上人家了，有对人家说过没有？”

　　桑榆摇了摇头，把头埋得更低了。

　　怀远轻笑两声，继续教育道：“为啥不说呢？赶紧问了人家月儿的意思，然后让你娘找媒婆去提亲。如果我当年像你这样扭扭捏捏的，说不定你现在的二姐夫就不是我了。”

　　桑青瞪了怀远一眼，干脆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说出来，省得桑榆在那里猜来猜去：“去去去，不要听你二姐夫瞎说！月儿还小呢，咱不急。不过桑榆，倒不是姐姐想拆散你们，而是你们没名没份的老凑在一起，到时惹出闲话来了，对你对她都不好。不如就让月儿跟在我身边，我也会好生教着她，等她及了笄，再让娘去提亲。这两年你也好好收收心，考个秀才回来，不说别的，有个功名免了劳役也是好的。你觉得怎样？”

　　桑榆想了想，也只好点头答应。

　　转眼到了四月，有一天，月儿来了，双眼红肿，眼圈黑黑的，像是哭了一宿的样子。桑青忙把她拉到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怀远觉得一个大男人的，不好呆在这里听人家的伤心事，起身回到了书房。桑榆却是十分关切，连忙竖起耳朵听着。

　　一勾起伤心事，月儿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我家大哥和大嫂，受了我大嫂娘家的劝掇，想着将我卖入沈府当丫环，说是不久后能给沈家少爷当姨娘！我不愿意，与我大嫂起了争执，我大嫂就打了我一巴掌。”

　　桑青这才发现她一边的脸颊也肿了一些。桑青觉得好气又好笑，以前自己姐姐那样的美人儿沈承宗还瞧不上眼，就月儿那个样儿，还姨娘！横竖不过是贪卖身那点银子罢了。

　　桑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那你爹娘呢？他们是什么意思？”

　　月儿擦了擦眼泪，抽咽道：“我爹早就去世了，现在当家的是大哥大嫂，我娘也只会抹眼泪，劝我说横竖都是命，让我听我大哥的。我求过他们，说我可以挣得到二十两给他们，他们却说，除了二十两，每天的工钱也有二十五个铜板呢，到时候当了姨娘，那就可能要翻上好几倍了。”

　　沈承宗去年才得了嫡子，夫妻恩爱，怎么会可能纳妾？桑青皱了皱眉头：“他们怎么就这么肯定你能当上姨娘？再说了，你才十三岁，他们怎么会要这么小的姑娘去当姨娘？”

　　月儿泪眼朦胧：“其实，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当时招人的时候，我报少了一岁。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肯定。”

　　桑榆听了却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样如狼似虎的兄嫂，竟让月儿给碰上了！桑榆握紧拳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几个小帮工也跟着回来了。桑青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替你想办法的。你赶紧把眼泪擦了，先带他们去采桑吧。”桑青光顾着安慰月儿，没有留神桑榆的异样。

　　过了一个多时辰，桑榆灰头灰脸地跑了回来，对着桑青讪讪道：“我刚才找了月儿的大哥和大嫂去谈，说既然他们要卖妹妹，我出三十两将她买下来！他们却是狮子开大口，非要六十两，不然就卖进沈府去。二姐，你赶紧帮忙想想办法。”

　　桑青十分无语，这到底该说他是太过于将月儿放在心上，关心则乱好呢，还是说他太鲁莽冲动的好呢？本来在他们卖人之前，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这边手上的，如今桑榆一下子就窜了出来，说要用三十两去将月儿买下来，无非是告诉人家，我喜欢你们家的月儿，你们家的月儿很值线？人家肯定是要狮子张大口，死咬不放了。

　　桑青揉了揉太阳穴，没声好气道：“为什么你事先就不好好先跟我商量商量？非要捅了篓子才回来找我？！”

　　桑榆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哀求道：“二姐……”

　　桑青站了起来，走到桑榆的身边，戳了一下桑榆的头：“你啊！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就给我回家老老实实地呆着，我再替你想办法！”

　　桑榆点了头，转身正要出去，月儿的大哥大嫂就气势汹汹地跑来要人了，正在院子里高声叫着月儿。

　　月儿闻声跑了出来，她大嫂冯氏不由分说，拉了人伤势就要走。明月闻声出来，望了一眼桑青，桑青朝她摇了摇头，她便不再多管，将看热闹的小帮工们赶回缫丝房继续缫丝。

　　桑榆的怒火噌地就窜上来了：“你们想要干什么？”

　　月儿大哥走过来，冷笑道：“不是对我们家月儿情深意重么？怎么区区六十两银子都舍不得？”

　　桑榆急红了眼，桑青赶紧上前来捂住他的嘴，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人你们尽管带走，我这弟弟不懂事！慢走不送！”桑青狠狠瞪了桑榆一眼，不由分说将桑榆拖进屋里。

　　桑榆倒是被瞪醒了，刚才自己都成了手下败将了，这会儿还逞什么强呢？桑榆耷拉着脑袋，任由桑青拽回屋里。

　　冯氏倒回来拽自己的男人，对着正屋大声道：“人家不要，我们这就把人送到沈府去画押！”

　　桑榆赶紧求桑青：“姐姐，他们要把人带走了，要不，咱们就答应他们？”

　　人家分明是在那里演戏，要敲你六十两银子。桑榆一开口，外头霎时没了声音，八成是听见了，在等待着下文呢。桑青有些怒其不争，冷哼一声：“那你哪来的六十两银子。”

　　桑榆嗫嚅道：“你先借我一些，日后我再慢慢还你。”

　　还没等桑青回答，那冯氏却觉得他们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反倒显得自己有些亏了，又在门外叫道：“我们月儿是要当沈家姨娘的，六十两到底也是太亏了些，还要再加上两担白米和一只大猪才行。”

　　这桑榆平时脑子还挺好使的，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成了十足十的聂桑红了呢？桑青赶紧又将桑榆拽到怀远的书房，狠狠地捏了一下桑榆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人家在做戏敲你银子，你偏较真！他们能卖，我们就不能赎吗？”

　　桑榆难过地低下头来：“刚卖了进去，你转身就赎出来，难道沈家还能与你这般儿戏吗？万一进去真是做了姨娘，那我可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