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布鲁斯 ...
-
再来到生日派对上时正赶在切蛋糕前，布鲁斯看见派对的主角小姐正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展示自己新学到的芭蕾舞步。挥鞭转远远不够专业和熟练，小丫头裙摆花瓣样地绽开，头发被风吹散，最终跌跌撞撞地倒进今早刚认识的叔叔怀里。
男士顺势将她抱起，视线中小姑娘脑袋挡住了太阳，光线从她浅啡色的发丝间穿过来，被过滤成一缕缕金色的线：“哟嗬，海莉，你可真轻，可别因为这个而长不高个子。说起来黑天鹅是靠三十二连转牢牢吸引住了王子，你看样子还得努力啊。”
对此女孩子装作不满模样地撅起嘴：“先生，我才刚开始练这个嘛。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的挥鞭转刮目相看的，到时候我不光会跳黑天鹅，我还会跳白天鹅、克莱拉和吉赛尔，说不定我会变成下一个加林娜·乌兰诺娃！”
信心满满的模样把对方逗笑，布鲁斯拿鼻尖蹭了蹭海莉的额头：“啊，这点我同意，海莉，你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美人吧。”
——也许长发及腰，眼底带笑，涂浅色的唇膏，爱穿剪裁精致的伞裙，能把二手店淘来的廉价饰品戴出钻石样的视觉误导……
而此刻，眼下，漂亮的小丫头突然慢慢歪了歪脑袋，故作深沉地皱了皱眉：“先生，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呀？”
该来的问题终究要来，布鲁斯瞥见她身后，当母亲的正表情稍显复杂地向他们走来。于是他放下女孩子，身子蹲下来，好让视线能直视进小姑娘的眼睛：“是在你更小的时候，海莉，那时你喜欢居高临下地骑在我脖子上抓着我的头发，有的时候会把口水流到我头上。”
“哦，天哪！我记不得了，但我宁可你别告诉我这一点！”大概觉得男士口中自己的糟糕表现委实丢脸，海莉捂住面颊别开脸。她的母亲便适时上前提醒，说来吧宝贝儿，到了该切蛋糕的时间了，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打发走女儿，米拉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男士，欲言又止几秒钟，最后耸了耸肩：“是芝士蛋糕，我记得你不讨厌吃这个，至少留下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当然没什么理由好拒绝，即便自己只是个连礼物也没带的不速之客。布鲁斯跟随女主人走进餐厅后选择呆在了角落，与餐桌的距离使他远不能够帮着海莉一起吹灭蜡烛上的火苗。
万众瞩目之下小姑娘从蛋糕上切下第一块蹦蹦跳跳地挤出小伙伴们的包围，将盘子塞进布鲁斯手里：“谢谢你来帮我庆祝生日。”
“我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谢谢你不嫌弃，还请我吃蛋糕。”
“我喜欢你，当然不嫌弃你来，反正，蛋糕是妈妈请的。”说完她吐了吐舌头，跑回同龄朋友的簇拥里。
手中的甜点还没吃完，一杯冒着泡的香槟又被递到了自己面前。布鲁斯接过酒杯，对米拉微笑着说一句谢谢。
“该死的，即便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得承认，倘若一切重来一遍，你向我求婚时我仍旧会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自说自话将手中的杯子碰了碰布鲁斯的，米拉抿上一口酒精饮料，表情像在对自己面对英俊体贴的男士时的低下抵抗力恨铁不成钢。
“就像如果那件事再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那么做。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确认一下你没有把达尔丰或是维柯丁或是安非他命藏在感冒药的瓶子里。”半开玩笑的话得来女主人一记不重的肘击，布鲁斯放下杯子，突然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不要伤害反舌鸟，因为它们为人类唱歌，从不伤害任何人。”
“这句话也许不太适合我们的情境，米拉。”
没理会丈夫的话，米拉用下巴示意一下围在桌边的小鬼们，被女儿发现后，耸肩笑笑表示没什么：“你瞧瞧，现在她还是个小丫头，眨眼功夫，她就会开始约会高中里的野小子，或者大张旗鼓地向他们的篮球队长抛媚眼；再然后，你就会不得不让她挽着你的胳膊，看她穿着婚纱走到她丈夫面前，你也只能趁她不注意时对那小子警告一句，如果他敢欺负她，你就会让他好看……”
“也许揍断他的鼻梁骨——如果我看得到那一天的话，你知道反舌鸟的寿命不像人类那么长。”
这回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回过神来时做妻子的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好让眼泪不至于留下来：“那之后呢，你打算多久才来看我们一次？五年？十年？”
“我一年有十分钟，米拉，好消息是这可以累加，坏消息是即便累加也没有利息。”
“你消失了六年，所以，今天你有一个小时？那太短了。”
“短到甚至还不足以让海莉记得我，也许明年、后年，她就会忘记这件事了，就像她现在忘记了六年前的事一样。”
“亲爱的，那时她才两岁不到。”
“我想和她说话，但事实就是，我甚至不能给她写信。我想告诉她，她跳芭蕾舞的每一点进步都叫人欣喜；我想陪着她长大，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在她高兴的时候鼓励她，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整晚陪着她；我想告诉她我爱她，即使有一天她不再记得我，即使我无法拥抱她，和她讲话，我仍旧爱她，永远爱……”
说这话时他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女儿，眼神远得仿佛可以触到未来的每一天，直到声音哽咽。
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用嗓音换来人类的双腿，夜莺用生命唤醒未开放的玫瑰，谁会相信现实中有人会甘愿变作反舌鸟以换取妻子离开沉睡。
“她内心深处是记得你的，只是暂时她还没能想起，否则她不会仅仅见你几分钟就和你那么亲近，”眼泪终于还是滑了下来，还不偏不斜正好滴进香槟杯里，米拉闭上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真要命，早知你是这样的蠢货，我当时就绝不会碰那些药片或是可可精，至少不会弄到足以害死自己的地步，让你用这种见鬼的方式把我救活。”
“海莉需要妈妈，相比之下她也许不那么需要爸爸。”
“那只是你以为，她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但你让她太早地学会了装作满不在乎。有时候我宁可她缠着我问我你到底在哪儿，但她从没这样做过……”
回答她的却是玻璃杯摔在台面上的声音，她扭过头，果不其然看见自己背倚着的矮柜上，香槟杯被打翻碎了个角，一旁蹲着只灰不溜秋的反舌鸟，正扑棱着翅膀甩干上面沾上的酒精饮料。
——我爱你，亲爱的，这句话是我那年昏迷不醒时本该对你说的，也是替海莉说的。
本想这么讲，做母亲的却颤抖着嘴唇，最终也没讲出来。
“哦，该死的，布鲁斯，真该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布鲁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