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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心生罅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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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另一头,那季小爷抱着千灵从苏府一路策马狂奔,千灵靠着身后温热的身子,看着两侧初夏的风景刷刷往身后奔去,回头便能看见季小爷英俊的侧脸,心里暖得要化开了。
她打小生在苏府长在苏府,却姓李,并不是苏府的小姐,虽说,不曾有人怠慢她吃穿,她却总觉得低了人一等。
她的父亲母亲只知道给苏老爷办事,一点不会给自家盘算,倒真拿自己当苏府的人了,可她做不到,她觉得自己不仅不如苏昙大小姐,在苏府中的地位,连母亲被休了的苏星儿都比不上。
明明她也投胎到了苏府。为甚么她不能姓苏,为什么她不能和昙姐,星妹一样,起一个日字辈儿的名。人家是静好的昙花,人家是高空的星辰,她呢,摊上没有学问的父母,千灵,什么破名字,再配个李姓,什么都不是。
千灵不止一回的觉得自己投错了胎,她这样清秀,这样漂亮,怎会是这样碌碌无闻的命呢?
所以她总是不顾一切想往高处爬,苏府垮了,她不甘,想另找门路,嫁进知府做姨太太,却被多管闲事的二表哥搅局。本以为二表哥是个官,跟去也能过好日子,谁知道二表哥的宅子那样小,连吃饭都成问题。既然如此,又干嘛把她带回来,带她回来陪同一块吃苦受累吗?
机缘巧合结识了季五爷,知道他未曾娶亲,千灵也努力过了,却又被二表哥几次搅局,闹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季五爷不娶亲,是因为他对二表哥有意。
千灵不甘心啊,每一条路,她才抬抬脚,还没迈开一步,就被封死了。而这个时候,大她那么多岁数又乏善可陈的昙姐,居然找到了意中人,真是老天瞎了眼!
昨夜,季小爷那一番话,简直叫她直接沦陷了进去。记起昨夜,她脸颊红了,想起季小爷将她逼到墙边,手背抚着她的脸,一脸认真的模样,说:“像你这样美的姑娘,一直待在苏府,寻个媒轻易的嫁了,就不觉得埋没了?”
“千灵姑娘……姣好的容貌,是最经不起蹉跎的……你为人妇,柴米油盐,十年,几十年,就成了这里老嬷嬷中的一个。跟我走吧,像你这样美丽的花,我会把你小心栽在池子里,滋润的长,叫你的美貌,永远也不会褪去。”
季小爷的话,真是每一句都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原来她在苏府中的不甘,老天都听见了,老天原来还没有忘记她千灵啊,所以派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救她出这炼狱火海。
千灵什么也不要顾了,她怕错失良机,哪怕付出一切也要抓住这天赐的良缘,因而留书一封便义无反顾的同他走了。
***
“季六爷……您这是要带千灵去哪?”
“去找个池子啊。”
“池子?看什么……还没有六月。荷花都还没开呢。”
季小爷伏在她耳畔,用甜到发腻的声音道:“我不是说过,要把你栽到池子里吗?”
“讨厌~!”千灵没忍住笑了出来。
策马到了一座石桥边,季宇恩终于勒马停了下来,淡淡道:“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告诉你,其实,小爷我在季府中已有家室了。”
“……”千灵一怔,旋即委屈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千灵会懂事,会好好的恭敬的待姐姐。就算姐姐会生气,欺负千灵,千灵也不会记恨。”
“……千灵,你这个小心肝,我真是越来越想把你栽进池子里了。”季宇恩脸上抽了一抽,忍着笑道,“可惜,走了一路也没有池子,有条小沟渠,也算凑合了吧。”
千灵闻言,扭捏的看向一旁的沟渠,水不清,有些水草,不大干净的样子,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正想着,忽然身子一轻,被一下掀翻,“啊!”一声跌下马,倒插葱栽了进去。
好在沟渠水浅,扑腾了几下,千灵便站了起来,身上还挂着几根水草,狼狈的浑身湿透,一脸惊诧,好似还没明白过来。
马上的英俊少年郎笑得前仰后翻,几乎也要跌下马去:“可惜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府里那个婆娘!再见了,千灵妹妹。”说罢,狂笑着一扬鞭便策马而去。
***
千灵被一个人丢在邻县的沟渠里,浑身湿透,还崴了脚,她无路可去,花了两天,才回到齐仓,之后便一病不起。
她是小舅的独女,而小舅和大舅一样,都是苏府里有些分量的人,算得上是二当家三把手,因此苏府中人本待她还算客气的,可这次回来,众人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谁都知道她干了那些不要脸的勾当,挖了表姐的墙角不说,还和人私奔,被人戏弄,狼狈夹着尾巴回来。丢脸丢到邻县去了。
府里上下无人关心她死活,也就小舅和小舅母没法子,一面骂一面照顾生了病的不肖女儿。
昙姐照旧每日照看染坊生意,做完了宫中的两百匹绸缎,便同苏晟一道亲自送进京,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一脸病容,唇色苍白的千灵站在房门外。
“表姐。”看到了昙姐,千灵流泪。
这人是有多厚的脸皮?赖在苏府就算了,怎么还有脸跑到昙姐跟前来啊?!苏晟咬牙,想上去把她赶走,却被昙姐拦了下来。
“表姐。我错了……”千灵哭着凑近了几步,垂泪跪在昙姐跟前。
“……”
千灵用额头撞地,贴着地的双手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总以为自己了不起,直到被人侮辱践踏,我才是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我是活该受这样罪。”
千灵毕竟是共处了十多年的表妹,见她如此虚弱苍白的模样,昙姐不免微微动容,不忍再看,转移了目光。
“这病是心病,大约也是好不了了,临死前,只求昙姐打我,将气都出了。”
千灵伸手去够昙姐的手,握了便往自己脸上抽,急的昙姐急忙抽回手来,焦急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昙姐,我不想下阴曹地府还有愧于您。您打我吧,叫我死的轻松些……”
见表妹如此诚心诚意的悔改,昙姐的口风终于松了:“……也不能全怪你,只能说……是我看人不准,遇人不淑。这人是如此禽兽,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别人的……”
“表姐……”
昙姐见她跪着要靠近,怕她又抽自己的手,赶紧后退了两步,尴尬道:“你起来吧,好好养病,别说胡话了。”说罢,逃也似得绕开千灵,回了房间。
有些人自以为聪明,处处算着别人,其实别人只是懒得与她争高低。昙姐心善信佛,宽宏大量,苏晟却没有那么好心肠,在旁冷眼看着好表妹这场惺惺作态的戏,连笑也不屑笑了,看完掉头就走。
可苏晟还是太低估了这表妹的厉害,千灵终归是个刁钻而聪明的人,这得了昙姐的谅解之后,逐渐又开始在外头抛头露面了,这件事虽是众人心中一道坎,但想想谁没犯过错呢,加之连苏大小姐都原谅了,众人便也逐渐不摆脸色了。
才过了几天,一天傍晚,阿凯在苏晟身边沏茶,突然说:“千灵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季小爷如此欺骗侮辱她,她却丝毫不埋怨人家。”
这话说的,是非观都让狗吃了?苏晟事务繁忙,没闲工夫和阿凯拌嘴,眼皮都没抬,直接扬手一册子拍了过去:“闭嘴。”
正巧这时季宇轩从屋外进来,阿凯突然不沏茶了,装作看不见也似得,也不招呼,提着茶壶“哼”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这事怎么就怪罪到自己头上了?这真正是是非不辨,真正是冤枉好人啊。季宇轩真是又想气又想笑,觉得有点委屈又想撒娇,还没开口呢,苏晟便随手把手边的茶推了过去:“要喝茶拿去。别问,烦着呢。”
季宇轩端起茶盏,切了切杯口:“烦什么呢?”
“一大堆事!首先这茈雪莲,那些染坊,这个也要那个也要,宫里给的也没那么多啊。然后,河北那一带出了事儿,闹瘟疫,没边了,好几个村都被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传过来,京中要咱们齐仓县严加防范。还有这油米铺子……”
季宇轩忍笑听他一件一件唠叨,忽然侧过头去吻他的嘴,总算把这烦心的嘴堵上了。
“还是喜欢旧宅子,现在宅子大了,房间多了,你把我带到齐仓,也不和我睡。”
“……”什么把你带到齐仓,分明是你要跟来!看着季宇轩好像极为委屈的模样,苏晟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避开,道,“我……我这不是忙么。”
季宇轩伏在他耳边低语:“是不是害怕我弄疼你?……醉酒的你可是可爱许多,一面哭一面求我用力。”
“胡说八道!!”苏晟面红耳赤,打死也不认。
“你只是不记得了。再来一回,你就懂了。”
“懂个屁!”苏晟推不开,只能推脱道,“等……等一会儿,等会回房再……”
“……”季宇轩这才撒手,看了看苏晟手边的账本,笑道,“行,我去你房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