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雪》宛妮

3、第 3 章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犹如织女手中不停转动的梭，转眼九月九就到了，天帝携众神，大大小小的仙灵齐聚于昆仑山巅的瑶池之畔。

　　很奇怪，金星公主居然没有参加这次的蟠桃盛宴，按照道理说主子不参加，我们这些小跟班也得乖乖呆在宫里，但依雪那活络性子是闲也闲不住，我就被她拉着一起来凑热闹。

　　谁知道看门的小仙那么较真，居然不放我们进去，软磨硬泡这招依雪在天兵天将那边屡试不爽，但对同是女子的小仙用起来就适得其反了。

　　“真麻烦，早知道这样就让你带我偷偷从空中飞进去了，现在引起了她们注意，怕是不成了。”我蹲踞在她的肩膀上连连称是。

　　又听那看门小仙嫌恶地看着我们道：“这次盛宴席位有限，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准入内，你们就别杵在这里挡道了。”

　　往来的宾客纷纷投来注目，依雪紧咬着嘴唇，粉嫩娇美的面容已经有点挂不住了。此刻我是多么庆幸我还是一只鸟。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后方罩在了我的羽翼上，习武之人的粗粝指节摩挲着我的羽毛，瞬间令我有点发懵，接着熟悉的声音带着一阵热气轻轻地喷在我身上和依雪的耳边：“要应付麻烦的人只需抓住她的软肋。”

　　我转过头去一看，嘿，一身绛衣的不就是那个大放厥词的说我是笨鸟的家伙。

　　他对看门的小仙说：“双成，你怎么还在这里，王母正急着找你呢。”

　　只见那个叫双成的小仙瞪大眼睛啊了一下，神色慌张地跑了进去。

　　我说：“她怎么会信你？”

　　他得意道：“那也得看谁说，你说她就不会信。”说着便拉起依雪的手走了进去，我发现依雪看他的眼神顿时变成了景仰，脸上也浮起两朵可疑的红晕。

　　入得院内，仙神济济，他便自去应酬。

　　玉石栏杆之间，那琳琅满目的美食膏脂，那芳香四溢的琼汁玉液，那通透晶莹的蟠桃鲜果，令我顿时垂涎三尺。

　　西王母今日盛装打扮，招待宾客礼数周全，举手投足间自是雍容华贵落落大方。谁能想到数万年前她本是一个豹尾虎齿，蓬发戴胜，掌管瘟疫刑罚的狞厉怪神，连天帝都嫌其丑恶，将其赶至西部荒蛮之地，并遣九天玄女辅佐之。

　　如今她已成了一位容貌端丽知书达礼的贵妇，九天玄女必然花了不少心力，组织这百年一次的蟠桃宴也是为了让众神不忘这偏远之境有她的存在。

　　各位大神还在陆陆续续的到来，直到天帝和他的三子一女以及他的辅佐大臣句芒悉数到场，始有梨园仙子们长袖善舞，衣袂翩翩。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笙箫钟鸣之声扬扬洒洒，轩辕帝君亲作的一曲《清角》演绎得慷慨激越。听说这轩辕帝君是个人才，不仅能领兵打仗、制造武器，还能作曲，造车，还发明了一种踢球的游戏，使众神仙多了一项消遣。长得也算相貌堂堂，要是在人间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姑娘，即便在这天界恐怕也早有仙娥芳心暗许，更有传闻武罗女神经常徘徊在他所居住的青要宫。

　　沉浸在靡靡之音和众多美食之中的我已经熏然欲醉，依雪悄悄问我：“刚才帮我们进来的那位仙君是谁？”

　　我看清她目光所指，暗叹道这姑娘还惦记着刚才那茬呢。

　　“不知道。”我如实说。

　　然后又听到她嘀嘀咕咕与旁边的玉簪花仙交流去了。

　　“你不知道？他可是有名的荧惑星君啊！”玉簪花仙像逮到了什么兴奋点，语气有点激动，“你们来了不久，也难怪了。他算是九重天上的登徒子，什么斗鸡走狗，欺凌弱小，奸淫掳掠之类的事都干，一切天规都不放在眼里，每次回到天庭没呆多久就因为闹事被贬下界，等功能圆满后又重回天界，就像闹着玩儿一样。”

　　我对依雪说：“失望吧，看来就一流氓痞子。”

　　依雪却不这么认为：“那叫真性情，不觉得他很有男人味吗？不觉得他这么做的动机很可疑，很有神秘感吗？”

　　我……，那种凶神恶煞也能吊起她的胃口，若不是在这天上呆久了，压抑坏了，口味也变得重了起来。

　　玉簪花仙却也一本正经道：“不奇怪，自是有品位独特的天仙恋慕他。关于他的身世有个传说，说他的前身是天上的战神，在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大战争中神身被毁，剩下一丝元神转世成人，在人间所向披靡身经百战，才成了如今的荧惑星君。”

　　“从神变人再变仙啊，这迷一样的身世。啧啧。”依雪喃喃着。

　　“喂，喂。”我啄了啄她的脑袋，“难道你也要恋慕他，天帝是不允许……”

　　依雪看了一眼，嘟着嘴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可那眼神分明还是兴味十足。

　　酒过三巡，天帝下令撤了歌舞，手上酒樽向后一抛合着威严的气势，那叫一个霸气，他说：“今日朕心甚慰，众仙家难得一聚，此次蟠桃宴可谓双喜临门，第一喜便是清尧和荧惑的归位！”

　　什么，清尧帝君也在？我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粗布麻衣的家伙，人家清尧帝君多么低调啊。

　　“清尧可谓苍生福音啊，前世在人间行仁道，救苍生，被人间尊为药神，这次下界虽为受罚，依旧给人类带去福泽。教人类播种五谷，使万民不再食不果腹。据说这嘉谷的谷苗还是一只鸾鸟从万里之外的女床山上带来的，看来真是天生仙骨，得道多助啊。”

　　清尧起身微微一笑：“天帝谬赞，吾当敬酒一杯。”

　　咦，嘉谷？鸾鸟？女床山？这说的不就是我吗？我又细细打量起清尧帝君，这水墨画般的温润眉眼与数百年前的那个少年天子渐渐重叠了起来，虽然长相有点变化，但那被褐怀玉的气质却是一样的出尘，再看那左眉骨的隐蔽处果然有一颗朱砂痣。看来真的是他，那我要去向他邀功吗？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

　　我的内心正挣扎着纠结着，却发现他捧着酒樽看向了我，接下去那一口酒也是冲着我而喝。我的小心脏不由得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哈哈哈。”天帝也豪爽地饮下了一杯御酒，又道：“天恩浩荡，再说这荧惑天赋异禀，战神一出，谁与争锋……希望爱卿以后可以一直呆在朕的左右，那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荧惑星君也起身敬酒道：“天帝言重了，杀伐征戮不过是护得天下太平的手段而已。护得天界太平才是苍生之幸。”

　　此人在众人面前却又表现得如此一本正经，还挺会装的。

　　觥筹交错之间，西王母与天帝打了个眼色，开口道：“今日难得众卿家如此畅怀，便让小女龙吉为大家献舞一曲。”

　　龙吉公主在众仙子的簇拥之下来至殿前，手持四海瓶，身上的仙绫合着绦条如水波般徐徐荡漾，瓶中仙露蒸腾到空气之中泛出点点光晕，娇美的面容，绝美的舞姿，盈盈动人。

　　我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依雪给了我个爆栗，我才发现清尧帝君的目光正穿过飘仙的衣袂，他对我笑了笑，示意让我过去。

　　我顿时兴奋得气血上涌，可又看到那个讨厌的荧惑星君也坐在他的身边，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依雪怂恿道，“去啊去啊，帮我多套点消息。”我就拍拍翅膀过去了，心想你想得美，我要套也是套清尧帝君的消息。

　　此前我心里正有个疑惑，清尧帝君看上去不像是闲着无聊喜欢以身试法的人，为什么他会触犯天规被贬下凡，而大家似乎对此讳莫如深。

　　清尧帝君听了我的疑惑淡然一笑，他说：“因为……盛情难却。”

　　我表示太高深了，不能理解。

　　荧惑星君不耐烦道：“别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我只知道他在我身边对我不好。

　　一曲舞毕。天帝大为赞许，又道：“这第二喜，便是朕要为三皇子后照和西王母的爱女龙吉公主指婚。”

　　底下一时称好道贺之声无数。

　　荧惑星君看了清尧帝君一眼，道：“不过是旧事重提，你说在这样的场合他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清尧帝君但笑不语。

　　我感觉是否自己的语言功能有所退化，听他们交流总像在听天书。

　　只见三皇子后照唰地站起身来跪到天帝面前，面色凝重道：“恕儿臣不能领命。儿臣早已心有所属。”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在女神稀缺的年头，龙吉公主这么美丽、热情，他都不要，这让人家情何以堪啊。天帝的三个儿子中也只有他没有娶妻生子了，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天帝拍案而起，四周的珠玉树都开始花枝乱颤。“放肆！你明知道神族人数稀微，还计较儿女私情。”

　　后照面有难色，语气却毫不松软：“父皇，你一向知道我喜欢的是金星公主，你不把她赐给我也算了，为何还要强人所难呢？”

　　啊！金星公主那不食人间烟火，芳泽无加的绝世容颜闪现在我眼前。我很庆幸自己跟了她，何为赏心悦目？她的美，可以消融你心里的忧愁。

　　首辅大臣句芒赶紧上前劝后照不要冲动，谁知后照反大声叱责他为天帝的走狗，让他滚开。

　　众人顿时傻了眼，有侧目回避的，有低头不语的，有笑看风云的。这蟠桃宴到了最后的高^潮戛然而止，一番闹腾之后，竟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