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归来》亦人

29、第二十九章

　　其实归尘讲的不多，只是针对韩晋的数数内容指了几个问题，又找了几种更简便易动的方法，然而这种思维的转换，几人乍一听彻底懵了，能听懂，又觉得怎么这么简单，却怎么也无法自己想出来……

　　在学识方面，韩晋虽然低调，其实内里自视甚高，所以才能与四爷近乎平等相交，因为在学识领域韩崇临并不觉得比四爷低人一等，然而归尘这个原本在他眼里是“武夫蛮子”的家伙，肚子里竟然还藏着墨？韩晋是个真正的学者，立刻放下先前的所有成见，虚心向归尘讨教，甚至到最后要将弘晖的数数托付给归尘教导。

　　弘晖瞧得一愣一愣的，突然发现自家便宜师傅变得十分高大上了，果然小孩心里生出几分羞愧，从前不是没腹诽过，总觉得这个归尘师傅比起韩先生要差得多，只是因为其中关乎救命之恩，小孩将这种情绪给努力压制了，也努力做一个好徒弟，“师傅。”最近小孩红脸的时候特别多。

　　韩晋是弘晖的启蒙老师，小孩被教得十分正直也勇敢，再由于四爷虽然宠溺却也有原则，弘晖长到现在这脾性，其实在归尘眼中觉得小孩有些过于“直”了，即便时不时小孩也会展露些小心机，却也是“纯”得可爱。

　　也无法否认，原本打算果断拒绝韩晋提议的归尘，见着小孩满是期待的小表情，好像是见着美味的点心一般，实在无法开口拒绝，弘晖小子的能耐可见一斑，“他教你，照旧。有什么不懂疑惑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前半句弄得小孩紧张兮兮，后半句出口，小孩立马喜笑颜开，让归尘瞧着也不由地心情更添了几分好，这个将要继承雍正爷大统的小子，现在还只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小娃，归尘觉得眼下一切都是美好的。果然是太平日子久了，他也学会感叹人生了。

　　四爷将这一大一小心思各异的领回府去，路上小孩还能自持从容，可才一进应尧院，弘晖直接缠着归尘问这问那不松手了，归尘瞧着桌上早就备好的点心咽了咽口水，却是耐心给小孩讲解，这一幕在四爷眼里，便是一副名作“岁月静好”的美画。

　　弘晖这样成长，就很好，用不着急着改变。四爷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刚毅的脸上蕴开了暖暖的笑意，怎么也无法掩饰。

　　苏培盛低着头缩着身子去小厨房再端一些点心，瞧主子爷那表情，奴才心里怕怕的，四爷变得越发奇怪了，苏培盛觉得自己不敢呆在这里打扰三人。

　　贝勒府里的日子很是清闲，归尘住在应尧院就更清净了，唯有出院子的时候才会从丫鬟小厮的言行中看出几分端倪，怕是紫禁城最近挺闹腾的，大概是四爷刻意收敛，在归尘和儿子面前显露不多，却实实在在对府上的奴才加强了管制，气氛略紧张。

　　“胤禛和东宫那位撕破脸了？”也只有归尘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问，脸上除了笑意就是好奇，哪怕自己是“天赋异禀”的穿越者，面对清朝庞大的国家机器，归尘从最初就选择了退避，显然觉得雍正爷的府邸是最安全的。

　　弘晖小脸一本正经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说，“其实，阿玛最近和皇玛法闹僵了。”小孩语气中夹带着担忧。

　　归尘稍有错愕，蝴蝶翅膀扇得这么厉害了啊，当然，他只是这样在心底感叹一句，也不再继续问小孩，在归尘看来，如今活生生站在面前的胤禛，妥妥的一个“胜者为王”，毫无悬念。然而，凑巧这晚归尘有兴致饭后散步，却是遇见了“另一个”胤禛，猝不及防的。

　　谁见过这般力不从心、无能为力的雍正爷？

　　素袍的年轻男子双眼通红、神色憔悴，立在四爷面前沉默无声，正当志气满满要跟着四爷干一番大事的安朔，此刻已是悲痛万分，怎么也料不到远在江宁府的父亲突然遇刺亡故，安朔咬牙，说不出一句话。

　　五爷才得了消息就赶来了，暗骂这两人居然顾不得避讳就这么堂而皇之在贝勒府的书房见面，同时又十分地心疼小伙伴遭遇，自打当初与张小三在江南相识，回京这几年两人关系向来很好，知道小三是跟着四哥做事的，五爷一边埋怨小三越发刻板无趣，却又一边屡败屡战试图将小伙伴“引回正途”，人生苦短偷闲才是正道。张家安朔是胤祺难得的好友。

　　“小三，节哀。”话到嘴边，寥寥几字，五爷重重在安朔肩上拍了拍，算是安慰。两江总督那老头张鹏翮在江宁总督府被刺杀，虽然初步呈报抵京的消息说凶手是反清的乱党，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两江官场正是翻江倒海的时候，东宫党和四爷党斗得正凶，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会怀疑这一桩凶案背后的真相。

　　四贝勒斗上东宫，折损这么一员大将，输得惨淡。

　　胤禛眉头皱得厉害，神色也略显苍白，安朔沉默片刻后，对着四爷躬身告退，父亲意外身亡，家中还有许多事，这种时候也不知有多少人来张家趁势“推墙”的？张老头这个幺子，已经不是当年江宁府那个侠义正气却显稚嫩的少年了。

　　五爷仔细打量小伙伴神色，丝毫看不出小三对四哥的埋怨，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是小心翼翼瞧着四哥的神色，五爷心底有几分疑惑，即便张鹏翮是四哥埋在两江的心腹势力，老头确实是个人才，可面前四哥的表情似乎……有些过了……五爷谨慎藏着心中所想，哪怕有所怀疑，也绝不会拿去与小三讲，打定主意，原想要跟着安朔离开的，哪知才刚想开口告辞就被打断了。

　　“你怀疑，张鹏翮的死，与我有关？”四爷一张口，差点没把五爷给吓死，语调低沉到前所未有。

　　“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四哥今日的情绪与平日里不太一样……”胤祺其实紧张得很，不过鉴于说的都是大实话，倒也没半点心虚，担心安朔的同时，也不免因为四哥的异样而担心几分。

　　按理说，张鹏翮遇刺身亡，应该不至于激得四爷如此大变脸色，四爷反应过度了。

　　“没什么奇怪的。”四爷大概也意识到失态，却根本没打算掩饰，平静而似爆裂般发怒，“一群贪赃枉法之徒，都该斩了。”其实张鹏翮挺冤的，老头真不是四爷一派，四爷也谈不上折损“大将”，而这位封疆大吏此次却成了东宫拿来“杀鸡儆猴”给胤禛的明靶子。

　　其实，四爷真正恼怒的，是整个两江官场，短短几年之间，千防万防还是被胤礽的东宫势力影响了，这其中更有七成是康熙爷推波助澜的，真不愧是父子俩，将两江黎民百姓置于何地？雍正爷心里装着的更多的是大局，张鹏翮是个好官，死了的确可惜，然而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和不顾大局的康熙胤礽父子作为，才是真正令胤禛感到无力的根源。

　　治天下，若是主宰的帝王、还有储君都失了正道，多少官员又该如何自处？

　　然而，四爷无意解释过多，胤祺被四哥一瞬的杀气所慑也不敢多留，躬身告辞，匆匆离去。五爷是聪明的，隐约发现了四哥与皇阿玛之间的大矛盾，五爷表示惹不起、必须躲。

　　“怒气伤身。”归尘突然出现在房里，也没令四爷感到意外。

　　见青年比平日里收敛了几分笑意，四爷揉了揉额头，“即便贵为帝王，也从未听说哪个能不生气的。”竟是带了几分调侃，又似自嘲。

　　倒是归尘点点头，“的确，和强压喜怒哀乐相比，还不如发怒更为妥当。”一手执起四爷的左手，一股温和暖意的气息就缓缓流入四爷体内，“在宫里又受气了？”这个口无遮拦的人哟！却让人无法防备。

　　突然被扯开话题，四爷居然也跟得上归尘的思维，似乎不用琢磨就能明白归尘问的是什么，“呵，都怪自己不争气。”说破了，倒是轻松了，又随着归尘的特殊能力，四爷的神色好转了许多。

　　“……”归尘似乎没习惯这样善变的雍正爷，说好的生气委屈呢？“不过是一群贪赃枉法的，我也觉得不至于令你大动心绪，想来想去，也就家里那档子事儿吧。”收手，略微同情地拍拍胤禛的肩膀。
　　这家伙虽然心里一直记得眼前人是“雍正爷”、一直谨记这清朝这个国家机器、一直想着随遇而安就好，可其实吧，这种看似低调的觉悟，归尘真没多少自觉可言。

　　没办法，胤禛遇上康熙和德妃这对爹妈，本身就是个坑。归尘估计，尤其是传说中的雍正帝生母、现在的德妃娘娘，差不多能称得上是雍正爷的心理阴影了吧？记得弘晖小孩就特别心疼他阿玛在永和宫里的待遇，归尘仔细回忆了与小孩闲聊的某些内容。

　　如今，十四与十三处得挺好，也没去参合老八那一伙，谁晓得德妃娘娘不甘寂寞把小儿子愣是推到东宫那边去了，这些糟心事胤禛也不愿拿来与归尘细说，“习惯就好。”今晚四爷极为擅长自嘲技能。

　　归尘沉默。

　　的确，许多事，习惯就好，归尘觉得自己一个从前再普通不过的人，都能习惯当初末世的一切，甚至渐渐地对于最后的背叛都开始淡忘了。
　　那么，对于生在皇家的胤禛而言，皇权争斗下所牺牲的，必须习惯。

　　“听说江南那片儿又闹反清复明了？”归尘索性改了话题，笑容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而看得出胤禛十分不愿谈起“家事”，归尘也愿意从善如流，“满汉一家，真的可能实现吗？”

　　胤禛一愣，不明白归尘为何突然关心起“满汉一家”这个主张，“这是必须执行的。”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然而作为帝王，不单是满人的帝王，而是整个大清朝的帝王，就必须推行这种主张。

　　归尘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些我不懂。”坦言不擅长的领域，这家伙总是理所当然，“你想要杀贪赃枉法的官吗？”

　　“……”胤禛开始觉得思维有些跟不上青年，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然后，青年笑得十分温和，且又诡异，“哦，那可以让我去杀吗？”这语气十分寻常，就类似于平日里一句“我饿了要吃饭”。

　　胤禛揉了揉额头，觉得开始有些头疼，“你想回江南？”他以为失踪那几年，青年是留在了江南。

　　归尘没有注意到胤禛的用“回”字，微微点头，“好久没有见血了，觉得难受。”这叫什么话，“也不一定非得去江南啊，或者你觉得还有其他哪些人该死的？照理来说，京城官员最多，肯定不缺贪赃枉法的……”
　　最初杀的丧尸，切下脑袋来不会见血，后来人与人的争斗中，归尘动手也甚少见血，这只是一种形容。其实，仔细想来，青年大概是救人比杀人多。毕竟他是主治愈的光元素异能者。

　　原本因为见了胤禛而停歇下来的杀戮欲，今晚竟是因为一句“贪赃枉法该斩”，归尘蠢蠢欲动了，大概在青年眼里，胤禛口中的“贪赃枉法之徒”，与食人肉的丧尸等同。

　　听着青年低声自语，胤禛不得不出声打断，目前还不到京城大乱的时候，总觉得这个自称不懂医术、却能妙手回春的青年，“还是先去江南吧，让齐慕通知江南的探子配合你。”妥妥地铲除异己，当然，四爷心底里以君王自处，君要臣死，谁敢不死？

　　归尘犹豫了下，似带着几分不甘心，答应了。

　　贝勒府的点心师傅手艺不错，不过江南美食也不少，其实前些年多是混迹山林，真正上馆子吃饭的经历少得可怜，还没离开胤禛的时候，在江宁府几乎都是在那张老头府上吃的，张老头人还不错……

　　这次下江南，算是替雍正爷出差公干吧？听说历史上的雍正爷刻薄寡思，算是挺小气的意思吧？不过，归尘笑着打量面前的胤禛，仔细回忆相识以来的种种，自以为这四爷蛮大方慷慨的。

　　青年虽然整天以吃为乐，一张脸却不显俗气，反而笑起来多了几份脱俗的仙气，又不会让人感觉疏离，四爷向来觉得这人挺可靠、更主要是的两人合拍，不过此刻被青年笑看着，四爷有种肉疼的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