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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永生者(Ⅰ) ...

  •   (一)
      我靠在立交桥栏杆上看夕阳,看那个大乒乓球孩子般的在云海里翻滚,无赖但却让人狠不下心来讨厌。周围一片静谧,桥上桥下的车汇成无声的潮,暮色中灰白的公路蛇般呈“S”形悄悄地延伸着,延伸着……
      跑,我在跑,一闭上眼我就仿佛在奔跑,那个中午被烈日炙烤得发焦的气浪烘托着我,像游泳池的水一般分开,又合上。汗水迷住了眼睛,每跑一步竟像是快飞起来一样,可狂乱的心仍不停的打着鼓点催促:快、快跑、快快跑。

      不会吧!这也太夸张了,转学第一天就迟到。我喘着气,愤愤地瞪着森严的校门:天,这都二十几世纪了,还存在学校打预备铃前锁校门的陋习。我正想离开,眼睛却不禁瞄上了那不高的围墙。
      嘿嘿,围墙这么低,校门抵个屁用。我利落的落地,拍拍手,一转身,一张发愣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十五岁上下,长得媚里媚气的蛮像个卡通娃娃。柔柔顺顺的头发在阳光下耀着金光,简直可以去打洗发水广告。眉毛修过一般,尤其是那双眼睛,闪着圣洁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门第高贵、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朵温室里娇嫩的玫瑰花。我有点自惭形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汗和泥横飞,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忍不住再看他一眼,才发现“花骨朵”表情怪异:好像很痛,同时想笑又拼命忍住,嘴诧异的张成“O”形,手捂住脑门。我一低头,看到了凶器:为了翻墙方便而扔过围墙的书包。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忙一迭声的道歉。没反映?天,该不会是被我砸傻了吧!我当机立断地走了三十六计中的上计。
      整理好仪容,在接受了一番繁琐的校规班纪教育后,我终于要去见我的新朋友了。
      “大家好,我叫吉橙橙,今年十四岁,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我装出可爱有礼的笑容,驾轻就熟的装着小淑女。嘿嘿,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父母双亡的小孤女吉橙橙了。
      眼前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我不禁心漏跳一拍,吓,“花骨朵”?他也在这个班?万能的神啊!救救我吧,像我这样倒霉的人不多了。不好意思,显然我忘了神一贯不理我的任何要求——老师正在结束她那比长城还长的介绍:“那么,橙橙,你就和利亚一桌。利亚,以后你要和橙橙好好相处哦!”
      我惊愕的看到“花骨朵”带着危险的笑容说:“是,老师。”
      死神,烂神,臭神……我胆战心惊的走过去,大脑超负荷运转着:怎么办?怎么办?装傻,抵赖,换座位,还是干脆转学。他脸上又浮现那种表情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有些迟疑不定,有一种焦灼的等待,像明知有事发生却迟迟没有动静前的不安。他清了清喉咙,微笑着点头示意。我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很小声但很清楚的说了五个字“你好,小蓝点。”
      什么嘛?我长长的吁了口气,他果然是被我的书包砸傻了。我放心的坐下,用手理理为了新学校特意换的小短裙。等等,短裙?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股热浪涌上了眼睛,泪水在摇摇欲坠,才平息的脸色变得更红——我今天穿的正是白底蓝点的内裤。
      难怪他那时的表情那么暧昧,我使劲瞪着他,气急败坏的从牙缝中挤出“娘娘腔”。那小子显然从小到大都听麻木了,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死变态,装人的功底倒是挺深厚的。”你怎么还不去死……
      “噢?大概也就和你老练的翻墙技术不相上下吧!”
      我一定要杀了你——我在心里长长的呐喊着,怒火熊熊燃烧。
      (二)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瞧,即使只是回忆,我还是禁不住脸红了。夕阳留恋着,不肯“下坠”。但自然规律迫使它不得不这样,它只有缓慢的,即使慢到很难看出来,即使还在波动但仍是无可置疑的坠下去。那天的夕阳是这样,那天之前之后的无数个夕阳也是这样,无数年之后的无数个夕阳还将是这样:

      我坐在学校的天台上看夕阳,尽管已经看了无数次我仍是乐此不彼。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全神贯注着,仔细的辨别它坠落的轨迹和姿势:今天的太阳和昨天的是同一个吗?坠下山去的夕阳是死去了还是睡着了?是不是真的像书上说的:夕阳会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再生,成为全新的朝阳……
      夕阳静静的坠着,时间前进着,我能感觉到它前进时带来的气压:它来了,逼得我喘不过气来;过去了,我大口的吸着气。它并没有把我压成齑粉,我还是原来的我;但它又像是带走了什么,我不是原来的我。什么都未曾改变?什么已经改变?噢!Something,Something。夕阳依旧缓缓的坠着,山河无言,我控制不住的哭了。
      身后传来一陈急促的脚步,我同没有回头。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喂,臭丫头,我招你惹——”一只手粗鲁地扳过我的肩膀,我就势靠了过去,痛快的哭了起来。那人呆住了,一动也不敢动,手迟疑的拍着我的背,嘀咕着。
      “喂,不至于吧!我没打你又没骂你,你就哭了。”
      “不会是内疚吧!上次书包更重,打得我更疼,你也没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啊!”
      “好了,算了,只要你下次别用仙人掌砸我就好了。”
      “喂!我承认,我态度恶劣,你原谅我好吗。”
      ……
      我什么也没听,只是平静的哭着,他的肩膀真舒服,大小也合适,衬衫柔软体贴,还吸水性一流,哭声够了,我把他一推,跳下平台,发现自己怎么赤着脚。一台头,是利亚,手里还拎着我的细带凉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一把夺过鞋,穿上就走,临下去之前还不忘用哭得发红的兔子眼狠瞪一下他,他又在发愣,样子比上次更蠢。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就看见利亚,他像是在等谁,我心虚的立即绕道走。想一想还真恐怖,我在他面前哭过了耶!天!鬼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要是他因为这个以为从此和我关系不同了怎么办?要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更糟糕了,我讨厌明明发生过一些小事情,别人故作体贴的装成什么也没有,反倒显得有什么似的。
      正当我胡思乱想,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利亚……”我脸又开始红了,必须解释一下,告诉他不要以为我在他面前哭过就了不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不行!要是他早认定是这样或者他根本没这么想我不就死得更惨,他会以为我欲盖弥彰的,尤其是像利亚这种万人迷。我还是——
      “你昨天用鞋砸我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很气愤。
      “噢,对不起,”我吁口气,原来是这样,正想解释一下可能是我的脚趾没好好勾住我的鞋。一声尖利的叫声从楼上传来:“狐狸精,离利亚远一点”
      我抬头,一盆水铺天而来,正当我肯定自己不能幸免时,一股冲力推开了我。我坐在地上,看着三楼的那个女孩子,哦,“利亚亲卫队”队员嘛!
      低头看白马王子,正跪在地上,被浇成了落汤鸡,我开心的笑起来,上天替我报仇了,这下我们总算扯平了。他见了我一次狼狈样,我也见了他一次;他再敢叫我“小蓝点”,我就叫他“落汤鸡”。不错,“落汤鸡”这可比“娘娘腔”“死变态”之类有力多了,我装成没看到他对的气愤,糗他:“喂,你的崇拜者呢!”
      他脸红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是那种小男生式的纯纯的笑,我想,我是从那一刻开始喜欢他的吧!
      (三)
      夕阳已经落到一半了,它带着那千篇一律的妩媚半遮着脸,卖弄着。我知道这不是它的错,是宿命的安排,像冥冥之中利亚的出现,带来另一种无法预知的未来。我不再一个人看夕阳了,有利亚陪着我。我得承认,即使撇开利亚自身的原因,这也是件令人舒服的事(女人天生的虚荣)。我们并肩坐在天台上,谁也不说话,只是看夕阳温柔的吐着金光。我真诚的相信那光是玫瑰色的,是上帝铺就的彩虹桥,会把我们带向幸福。我曾问利亚为什么是我,他回答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我心满意足的笑——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会翻围墙的女孩子当然特别。
      有时看夕阳仍会觉得惶恐,于是靠过去,有利亚柔软的肩膀在等待着我。安静的哭一会儿,尽可能多的打湿利亚的衣服,想让这衣服深深的浸透我的眼泪。
      有时,利亚会讲故事,有一个深深的,深深的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一字不漏:
      中世纪的欧洲,到处流传着吸血鬼的传说。有一位伯爵千金,从小就是听着这类故事长大的。同那时的人一样,从受洗日她就有一条祖传十字架护身了。十八岁那年,她和家人去郊区的林子里打猎,走散了,又迷了路。天渐渐黑了,慌乱中她看见不远的峰顶矗立着一座古堡。她策马上山来到灯火通明的城堡,里面正在举行盛大的舞会欢迎主人从国外游学回来的公子。这位公子极具贵族风范,而且才高八斗,只是脸色和舞会上其他人一样,没有一丝血色素,苍白得奇怪。不过我们知道:那个年代,以此为美的。
      他们一见钟情了,闪电般订了婚。当晚她就休息在城堡中,一切像童话般美丽。
      第二天中午,当小姐从美梦中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睡在棺材里。古堡变成废墟,到处飘荡着蜘蛛网,屋顶上悬着密密麻麻的蝙蝠,她奔到未婚夫的卧室,卧室里有一具棺材,她颤抖着手推开盖子,她的未婚夫赫然躺在里面。她尖叫着冲出城堡,门口倒着她的马,那匹可怜的马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她向山下跑去。鞋掉了,脚破了,她全然不觉:必须要在夕阳落山前跑到教堂去。她跑啊跑,一直坚持到傍晚。她从来也没有跑过这么些远的路,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她仿佛听到吸血鬼的叫声,回头看古堡,一群蝙蝠在晚霞里盘旋着——太阳彻底的下山了。前面,教堂的尖顶在暮色中分外清晰。后面,蝙蝠们正追来了。一只蝙蝠遥遥领先,他化成人形站在小姐面前——是她的未婚夫。他默默地看着她,她艰难的跑着,徒劳地想甩掉他。
      他突然冲到她面前,塞给她一个东西,抓起她胸前的银项链向蝙蝠们跑去。她听到皮肉烧灼的吱吱声,也闻到了那种焦臭味。回头一看,她的未婚夫化成了一只蝙蝠,抓着她的十字架向追兵冲去,全力的阻挡着它们。他全身都着了火,只见一个火球冲撞在蝙蝠群里。同伴们尖声指责着他,说他疯了,可谁也不敢从这个疯子身边飞过,他们对峙着。
      小姐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她冲到了教堂,推开门,昏了过去,泪眼中最后一个情景是:满天的云霞里,一个静静燃烧的火球。他塞到她手里的东西早在奔跑时摸清楚了:那是订婚时他们互换戒指。村民救了她,也帮她找到了她的十字架——它已经变成了一颗小小的银心,她执着地带着那颗银心在修道院终老一生。
      这个故事让我沉默了好久,我深深的沉浸在故事里:豪华的舞会,艳丽的霓裳,任性而迷人的伯爵千金遇上神秘的异国王子,拿着水晶杯的纤手和杯中摇曳的红洒,月下潮红的脸颊及晶莹流动的醉眼,却落得风中的泪珠,晚霞中的火球里一颗小银心,就像传说中的那个人,有一颗小小的,小小的银心……
      (四)
      我静静的看着云彩,仿佛又看到了那位奔跑的女陔,前面是教堂,是生存,后面是未婚夫,濒死意味着毁灭。即使眼泪在风中飘散却不能丝毫的停下脚步。只有静静的云,温存的映着那因爱燃烧的灵魂,就像他曾如此温柔的映着夕阳。

      我和利亚一见面就知道情形不对了,彼此有了心事,无法像从前般自然。我沉默着,等待他先开口——他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

      “你看那夕阳,”他终于开口了。“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来了又去,去了再来,同样的轨迹,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照耀着这片土地,无论苍海桑田它都这样照着,像不像传说中的那个人,那个永生者。”

      我呆呆的看着利亚:他的眼睛不是早告诉我了,那是希奈的眼睛啊!希奈,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在漫长的旅途中,我总是难免会以什么方式与过去的某个自己发生联系。

      “橙橙,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利亚自顾自的说,“你应该听说过古帝国以前风行过的‘不死的研究’,那个研究因为最终一步是残忍的人活体试验而被禁止。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实验早在被禁止前成功了。”

      人的活体实验?那真是一段血腥的历史,我实在不愿意去回忆。不过,利亚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希奈昨天已经找过我了:“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与你重逢的一刻。也许是某个街头,你与别人并肩远去的背影;也许是你被解‘咒’,轻呼‘希奈’然后扑入我怀里……,没想到——,生命再次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讽刺。” 哦,希奈,我曾深爱的男人!他叹息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他告诉了我很多有关你的事,而我想,以某种形式,他也告诉过你不少我的事。

      “我,就是那个成功的实验品,我15岁,而且永远也只有15岁。他们改造了我,让我永远的停在了15岁。关于这点,我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诅咒。”他顿了顿,“你一定觉得我的脸苍白得异常,这是因为没有新陈代谢。而选定15岁的原因是,研究表明,男性从15岁开始衰老,女性是14岁。”

      利亚,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你的脸真的好苍白,我早该注意的,我一定是只顾着自己。生命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呵,为什么本应由我承担的报应却一次一次的落到我身边人的身上?

      “事实上,我已经活了近800年了,刚开始,我很快乐,因为我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挥霍。渐渐的,事情变得不那么美好。我身边的一切都在远去:实验者、家人、我的爱和我的恨,一切的一切……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一切都像是梦一样。我很孤独,可我却不能也不敢交任何朋友。因为我不能泄露实验成功的事实:这会给我自己和这个世界带来灾难。一个人要是活得够长,他就会看到一切的成功都将走向失败,太多的回忆压得我无法生活。可我又死不了,只有死尸般活着。你能体会吗,橙橙?”

      我能体会吗?我当然……,就好像你一个人被落在海滨浴场,大家都走了,只剩你自己被海流带来带去。耳畔依稀有人群嘻闹的声音,可你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浪,一波高过一波的浪。你挣扎,却只是水,无形无体的水。你只好放弃挣扎,呆呆的看着蓝天。可这天,不久也要黑了。于是你继续看星星,没有星星时看乌云,没有乌云就发呆。即使偶尔会哼哼歌,但到后来你连自己是不是在哼歌都没法区别。

      “后来,我学会自我催眠,把记忆像罐头一样的封存。学着像平常人一样生活。感谢我漫长的生命给我以丰富的经历,这让我可以驾轻就熟的扮演其中任何一个角色,我又活过来了。其实,生与死本身是个二律背反命题,像永恒与瞬间,人的幸福与否在于他是选择鲜活还是灰暗。”

      是的,扮演,把情感像药品一样的精确定量,准确的在不同场合做不同表演。每做一个表情都要在心中去罗列五个以上的理由再花数秒来说服自己的感受就是这样。演员般的因角色、剧情需要变幻着自己。利亚,你真的能体会那种言不由衷的痛苦吗?

      “所以,橙橙,我们是不一样的,对你而言,14岁只有一次,独一无二,过去了,永远也不会再来了;对我,这只是无数个过程中的一个,是终究会被封存的一段过去。至于过去中有谁,根本就不重要。也许被永生者爱过会给你一种永生的幻觉,但我不会记得你的。今天的橙橙和利亚,也只是不久的罐中人。”

      别说了利亚,别说了。除了正在流逝的这一刻,我们没有更多的时光。我只有拥有你心脏的这几下跳动,你唇间发出的这几下呼吸,你眼睛中此时的光亮时间是一个不易察觉的伤口,如同那暗藏裂缝的的杯子。生命一点一点的悄悄溜走,而人都是要死的,花总是要谢的。

      “忘了我,小蓝点。”

      原谅我,利亚。我张了张嘴,可有什么东西噎住了我的喉咙。原谅我,利亚。利亚的手温柔地划过我的头发,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头发如丝般充盈在利亚的手心。原谅我,利亚。我抬头看利亚,有滚烫的泪,滴在我额头上。原谅我,利亚。我移开视线,不敢看那双眼睛,原谅我,利亚……

      夕阳是一如既往的金橘色,可透过我的双眼,它变成血一样的鲜红,像那个传说中的火球,是永生者用生命为爱人点亮的灯。现在,我有成千上万个理由要哭,我该哭了。噢,眼泪,我的眼泪。眼泪适时涌出,我轻轻的靠了过去,靠在利亚稚嫩的肩膀。我感到利亚的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我的头发上,而我只是痛快的哭,尽可能的弄湿利亚的衣服。现在的我也只有如此了,因为哭是生命留给我唯一东西。不过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我在利亚肩头的哭泣了,所以我一定要尽可能,尽可能多的浸透他的衣服,直至透过他的肌肤,进入他的骨髓。
      “橙橙,你发抖得厉害!怎么啦?”

      “我,我…我害怕。”

      “你在怕什么?”

      “我害怕……害怕死亡!”我呜咽着,颤抖着,不顾一切的紧抓住利亚的胳臂来抵御来自心最深处的寒意。噢,眼泪,眼泪,眼泪为什么止不住了?

      它又来了,我知道那是时间,它缓缓的前进着,卷起的气压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它走了,回头一笑,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毫不留念再次远去。可我清楚的感觉到它还带走了什么,有一种东西,在这夕阳下,静静的飘远,oh, something, something……
      (尾)
      无言的晚霞无言的映在天空,今天的夕阳明天依旧会升起。只是它所照耀的一切都不再如今,如这秀美的山川,这远去秋雁,也如这岁岁年年的人和这年年岁岁的花。我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欲望,要想不计一切代价的去追逐眼前这远去的夕阳,去看看那遥远的山后,夕阳的结局是究竟是什么,果真是重生了吗?正如我对死亡一直有种莫名的迷惑,因为那是一个我永远也不能知道,也是别人活着就不能知道的东西,这个东西让我害怕同时又心跳不已,一个永恒的谜,一个永恒的诱惑。
      利亚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我又开始一个人看夕阳了。其实我十四岁的经历已经多到足以告诉我这故事的最终结局了。就算任何都没发生,我也只能用眼泪来结束它。我是天生的孤独者,因为我比别人多要了太多了。就好像以前做过的一个梦:我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窗外是不断缓慢上涨的水。而利亚在远远的船上,他拼命的伸着手想要拉我。可窗户怎么也打不开,利亚渐渐被水流带走了,看不见了。只剩我自己一个人泪流满面,无力地击打窗户。窗外是缓慢而坚定上涨的水。我不知道自己该么办,我只是个人,我不是上帝,我只想正常的活着,可天让我无处可逃,它只留给我窗外不断上涨的水和眼泪。
      我本不该奢望的。世间的万物都有必须遵守的法则,即使伟大如太阳,也只是一颗被“拍子”从东打到西的乒乓球,这种事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人类漫长的历史是注定要由死去的人来写就,无数人存在过的死人定格成风景,像眼前暮色中远去的剪影,成为美丽的传说。会动的剪影是剧本中错误的情节,一个受天谴的笑话。
      是的,笑话。世界上的人,无论是穷的富的,好的坏的,上帝都给了他“死亡”这个最后的乌龟壳,永生者没有,他必须永远永远的活下去,走下去。可永远又是什么?是这晚霞的光芒,是眼前飞扬的尘埃。大多数人都只是尘埃:满心以为自己的双眼能盛下这整个世界,却不知一闭眼,世界还是那么遥远,远到夕阳重生的地方。只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心里的倒影。
      晚风温柔的吹着,轻轻的吻干我的泪。希奈的信就随着这晚风,去追逐那远去的秋雁,在夜色中渐渐飘远:“……利亚已于昨天死白血病第三期,永远的停在了15岁,临走前,他要求墓碑面向西方,好天天看夕阳……。”
      我的长发在晚风中舞动,我的身材的冥色里更显单薄。桥上桥下的车继续汇成络绎不决的潮,就像我来来去去身边的那些人。
      有一件事,利亚问了好几次我也没有告诉他:吉橙橙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橙橙的意思是:橙色的夕阳,不死的夕阳,永恒的夕阳啊!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永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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