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52、第十七章 金神（二）

　　他本来心中早已料到这次对决绝不轻松，却没想到竟会有如此艰难，虽然火能克金，但这神像身上迸射出的强大灵力，竟将焚天上的火焰尽数熄灭，轩辕只觉得执剑的那只手臂不断剧烈震颤，接着便是自己身躯，好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洪流，那种横冲直撞的巨大力量，似是要将他的整个身躯撕碎。
　　就在此时，他后背上蓦然传来一阵火热的灼烧感觉，接着便是全身，身体灼烫本应是一件十分痛苦之事，但轩辕承此时却好像是晒太阳一样舒服，全身的剧烈颤抖逐渐平复，睁开双眼，却见滚滚烈焰，从自己身后重重扑来，与面前的金光层叠一处，那道坚硬如铁的金光，霎时如同真金遇火，软化销熔，轩辕承一声长啸，剑势如虹，在这一瞬随着那片鲜红火光切入那片金光之中，一剑刺入神像眉间！
　　这座神像看来不知是石雕还是金塑，但总之是坚硬无比，但焚天剑锋刺入之时，却好像刺入一个人的血肉之躯，无声无息，力透三尺，神像脸上的肌肉骨骼一遇到焚天剑上燃烧的烈焰，便即熔化，在他额头眉心间，竟然被如此扯开了一道狰狞漆黑的裂口，一道裂纹从这裂隙向下蜿蜒伸展，一直到这神像的下颔之上，一声轻响从这神像头颅内部传出，接着只见那神像圆睁的两只怒目忽然一暗，里面光芒尽失，两只眼皮重重垂下，双目紧闭，犹如初时所见模样，只是整个头颅，已被脸中间的那道裂痕，齐齐分为两半。
　　轩辕承从神像肩上连翻数下，单膝落在地上，深深喘息，抬头看向已经寂然不动的蓐收神像，目色微微一黯，低声道：“蓐收神上，轩辕今日如此冒犯，实是别无他法，他日若有亲自归还雷霆之日，愿负荆请罪，听凭神上责罚！”言罢脸上闪过一丝毅然之色，站起身来，飞身迎上清涟从半空中跌落的娇躯，左手一揽她腰，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带着她旋身落地。
　　“阿承……我们……赢了么？”清涟双颊鲜红，频频喘息，却用手紧紧抓住轩辕手臂，抬起一双黑亮眸子紧紧盯着他脸。
　　轩辕承看着她，点一点头，双唇紧抿，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方才若不是清涟的那片烈火，自己只怕已经被那神像身上的灵力撕碎，可是，清涟的术法修为只是初学皮毛，并不高深，方才那一拼，必定也已拼尽全力，看她脸色红得异常，脉搏凌乱飘忽，只怕内中已受损伤，再不能经得起下一次伤害。
　　脚下忽然起了一阵剧烈的震颤，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从他们头顶砸落，耳边恍惚听见碧尘和裴云熙的喊声，轩辕搂着清涟，抬头一看，却见眼前的那尊高大神像正自剧烈震动，那道焚天留下的从眉心到下颔的裂纹在这隆隆的低声颤动下不断延伸，由神像的颈部直到腹部，随着这道裂隙不断扩大，一块块暗金色的石块从神像身上剥离掉落，纷纷砸下。轩辕承带着清涟后退一步，左手搂她在胸前，右手举起，长剑擎天，将体内灵力凝聚一处，低声喝道：“五行归一，破天碎云！”却见自他剑锋，盘旋腾起一片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后竟仿佛是一片巨大红云，自焚天剑上四散而出，碰在神像四周那些金色的符壁之上，竟将那些金光闪耀的符文击得粉碎，那道环绕四周暗金色的符墙，蓦然黯淡，渐渐散去，最终消失不见。
　　轩辕承放下手中宝剑，强忍下胸口不断翻腾的血气，拉着清涟向着神像外围狂奔而出，碧尘等人早已接应上来，碧尘伸手扶住轩辕承，低声问道：“轩辕，你还好么……”轩辕承微一点头，将清涟向她怀中一推，“替我照看她。”碧尘一惊道：“你还要去哪里？”轩辕承看她一眼，微微苦笑：“我去拿雷霆。”碧尘一呆，这才想起方才闹得这样天翻地覆，却还根本没有拿到雷霆之珠。
　　清涟听他如此说，一只手牢牢抓住他手臂，不肯让他离去，轩辕承温柔看她一眼，轻轻握了下她滚烫的小手，柔声道：“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说着从清涟手中抽回自己手臂，转身毅然面向那座神像，神像仍在剧烈震颤，身体已然分崩离析，残缺不全，右肩已从身体上掉落，只余那只举起的右手，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轩辕承眉峰一皱，目光落在神像伸出的右掌，忽然脚下一跃，疾速奔跑，在距离神像一丈开外之时忽然飞身纵起，双臂展开如同鹰隼，直向着神像的那只右手扑去，就在此时，只见蓐收神像那只伸出的右臂，忽然出现了一道深深裂纹，接着缓缓断裂，从空中直坠下来，轩辕承身体在空中毫无犹豫，凌空一个倒翻，从空中又折下来，向着那道疾坠而下的金色光芒伸出手臂。
　　就在他手指似乎就要碰到那簇金光的一瞬，眼前忽然一花，再定睛时，那团金光竟然不见，就这样凭空从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轩辕承大吃一惊，身体坠下之势也已到尽头，凌空一翻，单膝落在地上，仰头去看，却见那只暗金色的残破手掌从空中砸落他面前，手掌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轩辕承呆住，他知雷霆灵力巨大，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独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抬头四顾，四周皆是蓐收神像的断肢残臂，一片荒凉，哪里有雷霆的半点影子！
　　“哈哈哈，小子，你在找什么？”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轩辕承身上一震，循声抬头，却见在那座已经坍塌的神像之前，半空中隐隐现出一个人影轮廓。轩辕承二话不说，从地上飞身而起，身轻如燕，几步便已掠出丈许，与碧尘几人站在一处。
　　此时那个身在半空的轮廓渐渐清晰，原来竟是一个高大的巨人，半裸上身，脚踏一双金龙，面容雄武，和方才那座神像的容貌十分相似，只是此时这张脸看起来再不是泥塑石雕，而是血肉面色，与常人无异，一头灰白头发随意披散，左耳耳廓之上，盘着一只两指粗的金蛇，昂起蛇头，频频吐信。右手空着，左手执了一柄巨大的铁钺，寒光闪烁，与方才神像左手所拿兵刃一般无二。
　　那巨人身在半空，目如闪电，炯炯盯着轩辕承几人，忽然放声笑道：“怎么，小子，才不过片刻，你就已经不认识本尊了？”
　　轩辕承抿唇不语，碧尘在他身边，眸中都是震惊，看着那巨人道：“你……你是蓐收神上？”
　　巨人大笑点头，“不错，我就是蓐收，小子，千百年来，你不但擅闯雷云海，竟还能毁掉我法相，逼出本尊真身，真是令我对你刮目相看！你一介凡身，竟然能接近雷霆之珠而不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老实回答本尊，你到底是何人？”
　　轩辕承昂首向前走上一步，挺起胸膛，向着蓐收肃然道：“在下轩辕承，的确只是一介凡人，蓐收神上若要我性命，我自毫无怨言，但一人做事一人当，雷霆是我执意要夺，与我这几个朋友无关，也与整个人界无关，望神上明断。”说着双手执剑，遥遥向着蓐收行了一礼。
　　“轩辕……，原来你竟是轩辕氏的后人，难怪有此等灵力，不畏雷霆。”蓐收神色略一沉吟，随即双眸眯起，看着他几人道：“若方才你们几人早早识相退去，或许我看在你是轩辕一族的份上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离开雷云海，不过此时……”目中忽然闪过一道雷霆般雪亮的光芒，“此时已然晚了！你私上天界图谋不轨，已是死罪，更毁去本尊法相，冒犯神颜，更是罪无可恕，小子，非是我一定要你性命，此事已闹到如此地步，若你不死，上天入地，亦无法了断！你虽非死不可，但本尊惜你是个英雄，不愿亲手杀你，便许你自裁于这雷云海中，你这几个同党，我答应你，不再追究就是！”
　　轩辕承遥遥看他，抿唇不语。清涟从后跑上他身边，拉住他手臂道：“阿承，你不要听他的！我不许你死！”说着转过头去，眼睛瞪着浮在半空的蓐收大声道：“不管你是什么真神假神，要是伤害阿承，就是我的敌人，就算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也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回眸仰脸看着轩辕承，一双眸中焦灼万分，摇着他手道：“阿承，你说话，我们和他拼了！”
　　轩辕承眸光一闪，低头看着清涟，向着她微微一笑，抬头对着蓐收道：“等天地浩劫安然度过之日，我再来向神上请罪，现在……我还不能死。”他这几句话说得从容坦然，掷地有声，那双冰澈眸中，闪动着一种比冰晶还亮的光芒，极为耀目，就连他的身上，都似乎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明亮。
　　清涟听见他如此说，长长出了一口气，向他露出甜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