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和罂粟》奈何在彼岸

1、牡丹和罂粟

　　牡丹和罂粟
　　小三正在老濉河畔逮趴地虎。
　　那是一种长不过小指的小鱼苗，胖头圆身子，灰灰的，随意地趴在河畔的淤泥或石砾上，偶尔吐个气泡，连喂鸡都嫌太小，也只有小三这种小孩子才有兴趣逮它。
　　小三手不够灵活，学不来别的小孩上手直接抓，他就自己琢磨了个方法。将两个手掌摊开竖着，在小鱼后边围成一个半圆，再慢慢向岸边合拢，水一少，鱼就折腾不起来了。
　　小三就这样慢慢的逮到十几只，连着碰巧逮到的两只白虾、一只青虾都放到一步远外自己刨的巴掌大水坑里养着。
　　正忙着，他们家的短工收工回家了。看到他，不忘提醒一句回家吃饭。小三这才注意到太阳都已经落了半山，连忙站起来跑回家。再晚，他娘又要满庄喊他了。
　　回了家，他娘跟他婶正在做饭，几个留下来吃晚饭的短工或蹲或坐的在门口抽烟吹牛，他爷（即父亲）坐在石臼旁杵着猪肝肺，偶尔应和两句。
　　小三不爱听那些人吹牛，因为他们吹也吹不出什么新意，无非自己多能干多舍得使劲，那谁谁又怎么惯会偷奸耍滑之类的。小三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爷旁边看他爷把那些肝肺杵成肉泥，再看着那些短工时不时伸个头瞅一眼的馋样也挺有趣。
　　小三家不大不小是个地主，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也挺有名。地多的人家每到农忙时都得找短工，别家短工难找，他们家从来不愁，因为他们家伙食好，顿顿有肉。早午饭是必在这吃的，至于晚饭，家远的实在不好再留，近的几个却是宁愿少拿工钱吃顿好的。虽知那肉泥是生的也只能闻到腥味，几人心里还是忍不住犯馋。
　　小三爷弄好了拿个海碗装着，又支使小三给他拿点豆橛子（一种农具，木质长杆上套着椭圆形的厚铁片，多用于种豆子时刨坑用）。接了橛子，估摸着距离给门前两排牡丹挖坑施肥，看得几个短工一阵乍舌。
　　小三爷问小三：“你还想上县里上学？”
　　小三一愣，问道：“上学还好玩？不好玩我不去。”
　　小三爷骂道：“不好玩也得上，不然你以后干什么？你看你还是那干活的料？人家小孩这会都知道上湖里（即田里）拣麦穗，要不然在家做饭、送饭送水，你望（即看）谁个跟你似的！你这会还能找到人跟你玩吗？”
　　小三低头不吭声，他四姑家的表哥就在县里上学，听说也怪好玩的，县里比家里好多了，就是先生怪口的（形容人言辞犀利，脾气暴躁），他下不定决心。
　　小三爷轻叹一声，“你望这牡丹，吃肉的，是富贵花，人都欢宜(即喜欢)。你再望大烟（即罂粟），不用费事开花也怪好看，但不是好东西。你欢宜哪个？”
　　小三知道他爷的意思，大烟好多人家都种，牡丹全庄只有他家种，开的时候人都来看，是人人都欢宜。但他还是觉得他爷笨，牡丹也就好看，还费钱，大烟不光好看还能卖钱，但他不敢说。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他爷绝想不到，以后他会被这个决定气得半死，也更加不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