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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ever,Ever,Forever ...

  •   在彭伯里的主人,老达西先生去世后,这片土地上做主的就只剩下了几个年轻人。同时也是此地最著名的两位美男子,菲茨威廉·达西和乔治·韦翰。
      而无论熟悉不熟悉的人,只要提起来,都很惊讶达西和韦翰是一对主仆。
      彭伯里的年轻主人达西先生,是一位克己守礼的绅士,平素沉稳严肃而显得相当高傲,但彭伯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他是个仁慈的主人。
      他的管家韦翰先生,则是位活跃的人物,他优雅而不做作,风流而不轻佻,在妓|女、小姐和贵妇间徘徊,但从未有污损名声的流言,而且他有许多各个阶层的朋友,和什么人都能谈得来。彭伯里上上下下,谁都喜欢他。
      达西先生也不例外,他从小就十分信赖自己这位挚友,忠诚的管家老韦翰先生去世后,老达西先生抚养了韦翰,就像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达西也时常觉得韦翰就像自己的兄长,尽管他有时会过于飞扬而显得轻慢,在达西心里他还是很可靠的。
      作为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达西相信妹妹乔治安娜也是这样认为,直到他偶然听到了妹妹对韦翰的表白。

      达西那时实在过于震撼,以至于后来他回想,怎么也想不起乔治安娜告白的具体语句,但他清楚地记得韦翰的回复。
      “我不能答应。”韦翰的声音因为吃惊而显得不稳,但语气非常决断。
      乔治安娜追问:“为什么,乔治?我有哪里不好?”
      “……在你面前释放男性魅力是我的错误,小姐,”韦翰沉重地回答,似乎想批评乔治安娜忘却身份,但是不忍苛责,“……您应该知道,我们是没可能的。”
      这的确是个强有力的理由,一腔爱慕的乔治安娜也无法反驳,她哭泣着,却仍未死心,悲伤中带着期望地说:“带我私奔吧,乔治!就像你故事里和那些小姐们一样做的。”
      “那只是故事。”韦翰为她的念头震惊,因为自责和痛苦而声音沙哑,“我从未破坏过任何一位姑娘的名誉。”
      他顿了顿,尽力柔和地说:“请原谅,小姐,明天我会把你的这番告白告诉你兄长,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收拾心情,请拿出最好的仪态来。”
      乔治安娜的绝望中更添了惊惶惧怕:“不要,求求你了……我爱你呀!”
      韦翰神色复杂地看着对他哀求的少女,低声说:“我与少爷都以为你把我当做哥哥一样,因而对你我的接触没有任何防范,我们都错了……”
      他的声音经过一个难以忍受的痛苦的停顿,突然完全变了语气,冷冷地说:“似我这样地位卑下的仆人,怎么有资格当小姐的兄长呢?我早该想到,小姐也不过像那些贵妇一样,当面享受着我的奉承与殷勤,背后嘲笑我的低贱和高攀,把我当做流行的花样与攀比的物品。”
      韦翰转身就走,把乔治安娜抛下在他的残酷话语造成的不可置信的哀恸中。

      从头听到尾的达西明白,韦翰是用苛责来迫使乔治安娜忘情。他不想责备韦翰,但是不能不为妹妹的遭遇感到痛心。
      达西并未现身去安慰乔治安娜,他不想再给乔治安娜的痛苦中添上羞惭了。
      第二天,达西等待韦翰怎么告知他,想着妹妹,想着韦翰,他有些魂不守舍,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
      韦翰本该察觉到,但他其实也出于心情的沉浮不定中,这让他忽略了。
      达西没有等到解释,只是一封辞职信。
      韦翰仍然风度翩翩,看不出丝毫昨天语气中的苦闷,说:“老爷的遗嘱中曾经表明,如果我离开彭伯里,可以给我一个牧师的职位,如今我还能得到它吗?”
      “别想——”达西脱口而出。
      他想就这样离开!留下可怜的乔治安娜独自掩藏背负,受困在失恋和愧疚中徘徊,不敢言说。
      “你怎么会以为还能得到我父亲的馈赠,在你玩弄了我妹妹的感情后?”
      韦翰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少爷……你早就知道?”
      达西没有注意到韦翰竭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怒火冲昏了头地质问:“如果我不知道,你还想利用它做什么?”
      韦翰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向达西俯身鞠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那是达西最后一次见到韦翰。
      事后他才知道韦翰径直走出了彭伯里庄园,什么行礼都没收拾,就那样孑然一身地走了。

      在彭伯里找不到韦翰的下落,达西才开始慌张和后悔,他心里知道这件事不完全怪韦翰,那时他的话太残酷了。
      达西不断打听韦翰的消息,怕他因为独自离开而生活落魄,如果韦翰不愿原谅他,不愿再回到彭伯里,至少达西想帮助他。
      终于得到韦翰的消息,已经是一年之后,韦翰成了伦敦冉冉升起的一颗社交新星,传言说韦翰很会经商,空手套白狼赚了第一笔钱,后来就越来越有钱,别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经商,但谁都说不出他赚了多少。
      达西恍然地想起,韦翰一直是才华横溢的,他无数次觉得留在彭伯里做管家,或是呆在一小片地方当牧师,对韦翰都太屈才,那时候韦翰往往只是微笑,然后随意地带开话题。
      达西并不想用“这样对大家都好”“离开对韦翰更有前途”来安慰自己,韦翰不想离开彭伯里。更糟糕的是,他其实是被自己尖刻的指责赶出去的。
      达西每年都会在伦敦渡过不短的时间,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奇异的是他从来没和韦翰碰面过,哪怕他偶尔主动去参加宾客名单中有韦翰的宴会,韦翰也会因为突发事件没有到场。
      这不是因为韦翰忙于事务参加的宴会很少,是因为韦翰不想见他。
      达西不知道韦翰只身离开彭伯里时是什么心情,他明白的唯有,恐怕韦翰再也不会见他了。
      他一时的鲁莽摧毁了他曾以为是世上最牢固的友谊,深深的自省和悔恨带给达西的教训,让他更加珍视朋友,和更加谨言慎行。

      达西没想到,原来他还能再见到韦翰。
      那天来的措不及防,麦里屯小镇的街道边上,军官和姑娘们身边,宾利上前向他钟情的女子问候,达西和韦翰目光相对。
      重逢的那一眼,达西才明白,他那个时候赶韦翰走,其实是源于嫉妒,爱着他的人不止乔治安娜,还有自己。
      只是一瞬间达西就避开了韦翰的目光,他能感到韦翰的视线仍停留在自己脸上。韦翰站在那里,彬彬有礼地向他致意,是啊,做错事的人并不是韦翰,他会避开达西也不是由于心虚。
      达西感到难言的痛苦,完全无法再在原地停留下去,他匆匆抬手碰了碰帽子,就立刻打马离开。
      这个发现让达西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他整夜地祈祷,喃喃:“主,请宽恕我。”
      宽恕他爱他,宽恕他无法放弃爱。
      这份感情在他心胸间翻涌着,和他至今为止受过的一切教育对抗,而他无力平息,也不愿去平息。
      他和韦翰曾有过那么多回忆,在整个彭伯里,在他的整个生命,它们在脑海中前所未有的鲜明,以至于让达西战栗。

      不久之后,宾利在尼日斐花园召开舞会,邀请了全部军官,邀请函也送到因为生意而随同民兵团住在麦里屯的韦翰手上。
      或许是觉得已经碰面了,就没必要再躲避下去,这次韦翰没有借故推辞。
      和韦翰同时置身于宴厅中,达西感到一些人停在自己身上异样的目光。
      他和韦翰的关系在伦敦很有些风言风语,毕竟韦翰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出身,老达西先生去世前,韦翰就以彭伯里管家的身份有过很多社交活动,韦翰突兀的离开也无法隐瞒他人,之后他们又避而不见。
      比起严肃沉默的达西,当然是风趣活泼的韦翰更讨人喜欢,而且弱者总是更容易受到同情,很多人都深信达西做了什么对不起韦翰的事情,尽管韦翰总是轻轻松松地说他只是想换种生活。
      想必这些流言已经随着军官们的口流传到这个小镇。以前达西就无心辟谣,此时更是。和韦翰相关的一切日子,一切过往,包括这些流言在内,都叫达西那么痛苦又那么欣然。
      达西没有去和韦翰交谈,韦翰也没有。
      对达西而言,韦翰不再避开他,他能看到韦翰过得很好,这样就够了,这份悖德的恋情,不可能更进一步。
      达西甚至刻意避免看向韦翰所在的地方,这倒并不难,他如今正身负为宾利的冒失恋情把关的责任,整晚他的观察都花在班纳特一家身上。
      他不知道,韦翰的目光有多少次停在他身上。

      严肃克己的达西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中,所有的压抑、彷徨、和思慕都不会表露出来分毫。他本以为和韦翰下次见面会是很久之后,至少是在伦敦的社交季上,但第二天,韦翰就上门来拜访他。
      达西不能不为此感到惊异,更让他惊讶的是韦翰的来意,韦翰来劝阻他别插手宾利和班纳特小姐的恋情,宾利对班纳特小姐的迷恋清晰可见,而只是一晚上韦翰就看出达西必定会有的打算。
      “别拆散一对恋人,先生。”他沉重地说,而且完全明白达西的顾虑,“哪怕只有宾利先生单相思也好,至少班纳特小姐不曾拒绝他,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
      达西很难不为这个行为代表的含义高兴,韦翰并没有与他划清界限。但宾利也是他的朋友,或者说,宾利才是他的挚友。达西皱着眉说:“即使班纳特小姐本身的品格过得去,但她的家庭和亲戚……”
      韦翰打断他:“宾利先生那么爱她。”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你不会知道思慕之情被强行阻断的痛苦,不会明白那种只要看着心爱之人就满足的卑微。”
      达西想起单相思的妹妹,还有自己,一瞬间再度被情绪控制理智:“你也不,你只会让别人这样。”
      韦翰蓦然抬头,惊痛地说:“求求你,原谅我,让乔治安娜动心并不是我本意,上帝,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她……”
      达西被韦翰突然爆发的痛苦震住了,他惊讶地发现韦翰从来不曾憎恨他,而是将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
      他不由喃喃问:“你确实像爱妹妹一样爱安娜?”
      韦翰抬起头,正对上达西专注的目光,他从达西眼里看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神。
      求而不得,隐藏的渴慕。
      韦翰豁然站起来,狼狈地倒退两步:“上帝啊……”
      看到韦翰的震惊和希冀渴盼,达西也明白了。
      韦翰爱的人是他。
      对彭伯里的眷恋,对他苛责的痛苦,对他避而不见,全都是为了他,菲茨威廉·达西,没有别人。
      不用说韦翰也知道,他的不冷静已经将他隐瞒多年的东西完全暴露出来,他惊惶地看着达西,嘴唇颤抖着,看起来比达西还恐惧。
      这一个举动就叫达西明白他的努力全是白费的,这几日他的苦苦支持、挣扎和忍耐,在韦翰面前全部无所遁形,他再也按捺不住,不假思索地急切地开口,仿佛他若不说什么下一秒韦翰就会夺门而逃:
      “我清楚这份情感违背了社会的观念、家族的期待、更别提主的训导,但我的理智没法叫我炙热的感情的平息,你想象不到我已经遭受了多大的折磨,我不得不请求你……”达西的倾诉中,韦翰已经冷静下来,默默地看着他,达西的声音也归向平缓,轻轻说出最后一句,“……解除我的痛苦。”
      韦翰犹疑着向他迈了一步,拥住达西,时隔三年的碰触,热切的渴望一瞬间席卷了达西,韦翰也没能幸免,他们热烈地拥吻,这个吻的间隙中,韦翰喘息着说:“我会下地狱的……”
      达西回答他:“我已经身在地狱了。”

      他们的结合不会受到祝福,也无法现于人前,甚至是对主的背弃,这些很多年前韦翰就默默接受,达西也不会惧怕。
      他唯一感到对不起的,是妹妹乔治安娜。
      在达西想到对妹妹告之的措辞之前,他要求韦翰重新登门彭伯里,乔治安娜始终抱有愧疚,哪怕达西无数次对她解释。
      但仅这一次会面,乔治安娜就从他们的相处和神态中看出了那份情愫,内向羞怯地她比达西想象的更敏感。
      她感到的不是伤心,而是解脱。
      韦翰告辞后,她才向兄长吐露:“我早就明白了,哥哥,比你明白的还早。”
      达西惊异地看着乔治安娜,她因为不安和愧疚紧捏着交握的手指,低着头鼓足勇气坦白,“乔治离开之后我就看出来了,我知道他爱你,你也爱他,我什么都没说,这是我最大的自私了。”
      这份小小的自私随着时间转变成了枷锁,刨去对韦翰的恋慕,这两个男人都是她所敬爱的兄长。
      达西温柔地抱住自己唯一的妹妹:“没关系,安娜,我爱你。”
      乔治安娜反手抱着他,轻声说:“你要幸福,哥哥。”
      达西打从心底感激妹妹的宽容,这是份孤独的爱情,而现在,至少他得到唯一的亲人的祝福了。

      于2013.10.19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Never,Ever,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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