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文大陆英雄纪》幻幻青莲

33、隐约黑暗

　　长长的隧道，屈曲盘旋旁逸斜出仿佛没有尽头。顺着隧道往前走，逐渐有了火光。从黑暗，到昏暗，在拐角处洞壁上插着的火把，在人背后拉出长长的倒影，也稀释了人身前的影子。
　　一个强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还晃荡着个半空的酒瓶。边走边骂骂咧咧地抱怨把他排去值班的小头目。但是，他很快就不用去值班，也没机会再抱怨了。从他背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一把锋利的剑忽然刺了出来，准确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男子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下一刻，照到他背后那处的光线发生了诡异的折射，空气中似乎有一层淡淡水气散开，露出了睿智贤者优雅微笑的容颜。右手持剑，锋利无双的剑刃留不住鲜血，任凭血顺着剑锋留下地面，不在那一抹青光上留下丝毫痕迹。左手将蓝色的书本按在胸口，白翼在指间闪着幽幽的光。
　　冰收剑回鞘，脑海里飞速整理这一路所收获的信息。他可以确定，他的猜测一大半都成了现实。比如山中的强盗，比如强盗与矿产，比如他们掳走村民的原因。但是他也可以确定，强盗们至今还没真正意义上对村落动手，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利欧达村里有什么强者吗？——海神侍者米非托尔？冰摇摇头，米非托尔信仰似乎很虔诚，不过“侍者”这个位格，本身是为信仰极其虔诚而又缺乏成为祭司或神官的实力的神职者而定的。或者是在其他村落里有什么隐世的强者？……在最近的消息中，完全没有这样的迹象。或者，是因为这个村庄本身有什么问题？冰无奈地意识到，线索不足，如果这样推理下去，他恐怕什么答案都得不到。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继续往前走。
　　到这时候为止，他还没有听到什么混乱或者惊吓的大叫声，也没发现经过的强盗提高了警戒。估计他的同伴们还都没被发现。……他该为那几个人意外的潜入能力感到骄傲吗？他当然不会知道，之所以会这么成功，是因为他最担心的一对——法师已经带着亦步亦趋的小舞姬一起走上了歧路，不出意外的话，几乎是没希望绕出去了。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默契？后来绿蕴纯真地看着冰这么问，撒兰汀站在一旁冷笑，冰只能苦笑着点头。
　　前面传来了快速的脚步声，冰连忙一脚把那具尸体踢进了火光下的阴影。那个人似乎是快速地跑过来的，等冰想再度隐匿身形已经来不及——他只是依靠极为精微的水魔法操作造成光的折射来隐藏自己，毕竟不像刺客的隐匿发动的那么迅速自然。他连忙赶在对方从转角处拐过来之前靠上内侧的洞壁，准备着突袭——所幸，听脚步声来看，来的只有一个人。

　　与他相比，另外一对搭档进行得更加顺利——也许这也是他们现在这个组合中唯一有默契可言的搭档。熟练的隐匿术，一点点轻微的蛊惑诅咒，足以让他们安全地混过去。刺客，本来就是最隐蔽最无声无息的职业。
　　这里看起来是大厅，四角都插了火把。火焰越明亮，交织出的阴影就越浓重。大厅中摆放着几张坐榻，花样华贵高雅，看起来与山洞格格不入。几个人或坐或靠在坐榻上聊天，看打扮，应该是和他们一样的冒险者。
　　“到底上面的人在想什么！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群强盗！！”弓箭手不耐烦地把箭袋摔到地上。坐在坐榻上的法师一边喝水，一边心平气和地回答：“因为你不能不承认，首先，虽然庸庸碌碌又自以为是，但是强盗比我们的隐蔽性好得多。至少一群强盗惹了事只会被认为是鬼迷心窍，但是我们其他人则会被猜疑背后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我倒是不知道三个人能比几百人还惹人注目啊。”大大咧咧地躺在一张坐榻上的战士发出了抱怨，一边丁丁当当地敲击着半出鞘的剑。法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其次，我们说到底只是拿钱办事，可靠度还不如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强盗。论到信仰更不用提——虽然这群强盗里估计也就那个领头的有点信仰可言。”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谁知道‘歌者之石’是什么东西？”弓箭手又开了口，两个同伴呆了一下，法师反问他：“你是在那里听过这个名称的？”
　　“在上面的人委托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似乎是跟这个东西有关。——我是弓箭手，耳力比你们好得多。”法师听着弓箭手的讲述，皱紧眉头最终摇摇头：“没听过，但是大概不会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吧。否则不可能交给这帮粗手粗脚的强盗处理的。……反正也跟我们无关。”
　　“的确。反正也不管咱们什么事，把该干的干了收钱是正经。”战士懒得再多想，伸个懒腰靠上了坐榻。法师跟弓箭手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天。
　　大厅的入口附近，黑衣少年隐匿在门后的阴影里。光愈强，影也愈浓，火把照射下形成的黑暗之处正是刺客隐蔽身形的最好地点。心晓紧紧地贴在他身边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破了煌华的隐匿术——本来只能对自己使用的隐匿术同时作用在两个人身上已经很危险了。他们是尾随给这些冒险者送酒菜的强盗来的，所幸，这些冒险者中没有同样会使用隐匿的盗贼，他们才没有被发现之虞。
　　“法师似乎是火系巫师，弓箭手看不出来，战士顶多中级剑士……”低低的说话声传入煌华心中，但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在经过了近两年的配合后，煌华已经不会对这种精神感应有半点惊讶，同样用“想”的方式回答怀里的少年：“如果真动手的话，你小心一点弓箭手就够了。”
　　“知道。”
　　“心晓，你觉得……‘歌者之石’是什么？”这几个冒险者的对话，流露出了很多讯息。煌华总觉得他们的对话揭示了一个很大的阴谋的一角，可是又一时整理不出来。心晓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也许跟这座歌者的墓有关，我们回头问问冰吧。
　　但是……这里跟‘信仰’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正在两个人无声无息地交换着意见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喧闹声！凌乱的脚步从门口跑过，一个男人冲进来朝听到声音坐起身来的冒险者们大喊：“不好了，有人……”
　　其他人被发现了！！煌华和心晓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一齐得出了现在最应该采取的行动。心晓从隐匿地角落里冲了出去，手中银色的匕首轻巧地划上了刚冲进来的那个男人的脖子。一道几乎不可捕捉的黑影以更迅捷地速度，朝那三个大惊失色的冒险者冲了过去。
　　——动手！！！

　　他们已经走了十五分钟的路了，但是，他们仍旧处在一片黑暗中，甚至连一个路过的强盗都没再碰到。看到这种情况，不管撒兰汀有多么自信，都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其无奈的可能——他们恐怕是误入歧途了。
　　感觉到前方的低气压更加沉重，绿蕴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小心翼翼地跟着前方不耐烦到极点的法师前进——一方面是怕他，另一方面，黑暗中对方的视力无论如何都比自己要好得多。
　　即使他们刻意压低脚步声，但是在连半点声音都没有的黑暗隧道里，轻微的摩擦声仍然仿佛是在心底响起一样。心跳声被无限制地放大，绿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从胸腔跳出去一样。前方的法师没有丝毫犹豫与不安，坚定地向前走着，仿佛迷路对他而言不具有任何意义。
　　好暗——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来路已经被黑暗吞没，寂静中如同一张大口缓缓张开要吞没一切。绿蕴心底潜藏着的恐惧开始苏醒，黑色的爪牙扼上了她的心脏，想逃却又无路可逃——
　　听出背后紧跟着的女孩脚步声渐趋凌乱，撒兰汀疑惑地转头。背后的小舞姬深埋着头，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却好像已经失了魂似的。纵使他再冷面无情，这个时候也不能当作视而不见：“你怎么了？”
　　小姑娘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往前走。撒兰汀一皱眉，伸手拦住她。“绿蕴？”法师的语气中带着疑惑，相处至今，虽然这个女孩的确是天真单纯缺乏经验，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但是却少有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
　　“……黑暗……”回过神来的少女脸色白得怕人，仿佛是梦魇般喃喃自语。“……黑暗是恶魔的巢穴……”听到她的呢喃，法师更加疑惑，手指微动，一个清心术已经随时准备唤回混乱的神智。但是，在法术发出之前，少女的绿色眼眸已经恢复了清明，低声把话说完：
　　“……对黑暗的恐惧，召唤出人内心的恶魔……”应该是错觉吧，心跳声越来越大，仿佛是在整个黑暗而寂静的空间里回响。让人恐惧，让人战栗，让人感觉自己无比渺小。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似乎下一刻就将被这个声音操控全部理智。绿蕴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僵硬了，连想再说句话都很痛苦。撒兰汀无声地叹了口气，蓝光亮起，安定心神的清心术起了效用。绿蕴呆了一下，慌张地抬起头：“啊？我是不是又……对不起，对不起！！”
　　撒兰汀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弹了弹洞壁：“既然你现在正常了，确定一下，这些敲击声是从哪里传来的？”绿蕴又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的声音，其实是从山中某处传来的敲击岩壁的声音回荡开的结果。漂亮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连忙低下头，尽量静下心来捕捉这些声音的来源。
　　“……好像……是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