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通灵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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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白的长刀狠狠斩下，何殊下意识伸出手去挡，但是长刀穿透了她的身体，砍下了妖怪的头颅。
【阿殊！】
强烈的引力传来，何殊模模糊糊的看到自己仿佛被卷入漩涡一般化作一缕雾气，她将目光投向夕纪，少女的尸身也化作了相似的青气，托起了何殊，然后卷入了……
意识的最后，是那玉白的长刀。
何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候了。
脑海里依稀有些许片段，奈落威胁妙真禅师说出神灵之骨的下落；尖耳朵的犬妖斩杀了奈落；玉白长刀坠入泥土之中，不知多久后被重新挖出来……
让何殊觉得诡异的是，她竟然附身在这把长刀上了。
是该说她的灵魂果然是【人造】所以百无禁忌，还是该说，这个世界太诡异……
不过奈落还是死了，这让何殊有点失落。她下定决心要帮夕纪杀掉奈落，却落得如此下场，虽然奈落死了，但总归不是自己动的手……
也不知道夕纪最后如何了。成为妖怪的她，可还有转生的机会呢？又是否，还可以再见她心心念念的人呢？
这种问题，根本无解。
而很快，何殊便不再去多想，而是一心一意的思考现状。
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起，何殊就一直无法触摸到这个世界的规则，仿佛她是隔绝于世的——直到遇到夕纪。而在夕纪身边，何殊也渐渐尝试掌握这个世界的力量，但是遗憾的是，没有系统的学习，仅靠以往经验，直到现在，何殊依然对这个世界的力量规则了解十分浅薄。
更勿说壹号悄声告诉她：【好像换了个世界。】
在这方面，何殊远没有壹号的感觉灵敏。虽然对莫名其妙换了个世界有些困惑，但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把刀。
可惜她现在一无所知，所以费尽心机也只能呆在这把玉白的长刀里，四周都是黑暗，偶尔能接收到一点点细碎的画面，却也都不成具体。
黑暗简直逼的人发狂。
但是在这发狂的黑暗中，何殊也渐渐体会出了那么一点感觉——这感觉是如此的不可捉摸又虚无缥缈，以至于何殊始终无法彻底掌握。
但是……有一天，她轻轻一碰。
阻碍她的【屏障】破碎了。
很难仔细去描绘这其中的过程。总之，何殊出来了。她站在黑暗的斗室之中，那把玉白长刀被供在桌上。狭小的窗滑落了美丽的月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那把长刀也在发出淡淡的光。
【……出来了？！喂你是怎么做到的？】之前一直不敢打扰何殊思考的壹号低声询问，即使彼此是最亲近的存在，但是很多时候，壹号都无法弄明白何殊。
——尤其是现在，她的神情里有种奇妙的肃穆。
“推开了‘门’而已。”
沐浴在月光之中，银白长发的女子睁开双眼，她仿佛是一个虚幻的投影，月光穿透她的身体，而她的双眼，是诡异的浅绿竖瞳。
“果然……伤口愈合了。”
她垂首看着胸腹部，那里的可怖伤口已经完好，心念一动，便是破损的长袍，也飞快的完好如初。
然后她朝月光伸出手，竟然就掬起了一汪月色。莹白的月光在她手中闪动，被她慢慢带入黑暗。
在半透明的手掌之中，那汪亮色，犹如泉水，滴滴答答的从指缝里落了下去。
【……这不科学。】
壹号不可置信，很难理解现状。何殊松开手，莹白的月光就散落在地上，然后慢慢流淌回到了之前的月色之中。
“没什么不科学。”
何殊喃喃地说。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科学可言。”
虽然掌握了离开长刀的方法，但何殊并没有四处去游荡。相反的，她又开始蜗居在长刀里，守在那无际的黑暗里，一日一日的静静冥想。
某种深藏的力量在一丝丝的被抽取，发芽，生长，分散到四肢又重聚在一起，何殊很难去描绘，甚至有些难以掌握，但她非常高兴于自己又有了进步。
这样……一点点，慢慢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强大起来。
不畏惧任何事物。
这样的日子，直到某一天，长刀被移动了。
当有人碰到长刀的刀柄的时候，何殊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长刀就像是身体，自然是容不得他人触碰——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长刀里冒出来。
她的身体比第一次出现要凝实很多，却也依然有着透明光泽，把拿刀的少年吓了一大跳，长刀一下子就滑出了手。
何殊立刻就接住了刀，有些责怪的看着那人，对方立刻就鞠躬回了句“对不起”……
【哈哈哈好蠢萌！】壹号欢乐无比，怂恿何殊去逗逗这个少年。何殊没理它，擦了擦长刀，仿佛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惜。
半透明的身体，银白的长发，浅绿的竖瞳，还有突兀的出现——少年呆呆的看着她，恍然大悟：“你是妖怪？”
妖怪么？大概吧？但这么说并不准确。何殊没有理他，冥想的时候总有新奇的知识出现，所以现阶段，比起和别人交谈，她更渴望回到那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所以犹如刚才只是一场幻觉，长刀依然供奉在桌上，少年咬了咬手指，良久，反射弧总算有了反应。
“阿爹QAQ你那把刀成精啦！”
哭着跑出去的少年，哽咽的对着父亲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他身为武士的父亲思索片刻，决定去请一位故交。
次日，风和日丽，适合出游，婚嫁，除妖。
穿着白色狩衣的青年敲响了这户人家的门。
“好久不见，”青年微笑的样子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听说你家出现付丧神了？”
这位年轻阴阳师被迎了进来。
然后少年详尽的叙说了自己的经历——阴阳师“听”到他没有说谎。他思索了一下，在父子有点忐忑的眼神里露出笑容。
“不知道能否见一见这把刀呢？”
“当然可以！”
这是一间斗室，狭窄并不宽敞。但是上方开的小窗，却无端让这里奇妙的敞亮许多。阴阳师几乎不用刻意去感觉，灵力在这里几乎可以用“浓烈”来形容。
如果有妖怪的话，可以说，要成为神灵了啊。
斗室南面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的便是那把刀。刀长二尺五寸，通体玉白，拿在手中有种轻盈质感——看到阴阳师拿起刀，少年紧张的吞了吞唾沫。
“阴阳师大人……”
“没事的。”阴阳师投去温和的目光，他对这个心思简单的少年颇有好感。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又回到刀上，那上面缠绕着旁人无法看到的青气。
只是轻轻拂过，刀身之上的青气仿佛雾气一般散开又重聚起来。
“是把好刀。”
他微笑着说道，看到武士露出与有荣焉的笑。于是阴阳师接着问他。
“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呢？”
“啊这个啊，我想想。”武士回忆的道，“听说是祖上从哪个战场上挖出来的，因为看起来材质很珍贵，所以就一直留在家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战场上挖出来就已经很特别啦阿爹。
阴阳师“听”到一边的少年在心底嘀咕。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基本可以确认了，果然是付丧神啊。”
什么是付丧神？
“就是器物经百年，得化为精灵，诓骗人心，人们称之为付丧神……”
随口回答完，阴阳师才发现那并不是谁问出来的——而是心音已经强烈到化作真实的声音响在耳畔。而一个带着透明光泽的身影出现在墙角，银白长发，浅绿竖瞳，她琢磨了一会对付丧神的理解，点了下头。
原来如此啊。
可是我不是付丧神。
“不是付丧神？那么你是什么呢？”阴阳师问，带着点好奇，他见过单纯简单的心音，肮脏复杂的心音，却很少听到如此，强烈的声音足够把其他纷乱的思想彻底压下去。
而那些强烈的声音，也不是什么爱恨仇怨，而是诸如“世界的规则”“这个世界的力量是如何运用的”“妖怪到底是什么”……
很有趣。
面对阴阳师的问题，何殊稍稍想了一想，她差不多猜出这个阴阳师具有读心的能力，不过也并不需要太在意：她自觉并没有多少不可以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我死了之后，就一直困在这把刀上，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银发的幽魂慢慢说道，对答案并没有太在意。自己是什么，并不需要多大的定义——但是阴阳师思索了一下，忽而露出了奇妙的笑意。
“真是特殊啊。”他转头对武士说道，“虽然很突兀，但是我还是很想请求您，可否让我将这把刀带走呢？”
“啊，这个……”武士有点惊讶，不除掉这个付丧神吗？但是对阴阳师颇具信任，他迟疑片刻后还是点点头。“请便吧。”
“多谢了。”阴阳师抱着刀走出了斗室，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何殊。“你能见光么？”
何殊飘到他的身侧，阳光穿透了她的躯体，却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你要带我去哪？”
“放心，不会有什么伤害的。”阴阳师仔细端详着长刀，不禁感慨，“真是一把好刀，这种色泽，如果再惨白一点，看起来真像是骨头呢。”
何殊心里一动。
骨头吗……
这一刻，她的心音，强烈到阴阳师再一次清楚的听到。
不枉他刻意说出来呢。
就这样，何殊在阴阳师这里住下了。
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大部分时间在刀里冥想，偶尔会被阴阳师叫出来晒晒月亮。看起来相当正派的阴阳师，竟然偶尔也会和小妖怪们交谈，毫不吝啬的指点它们。
“你真的是阴阳师么？”
月光下，有着和月光一样色泽长发的女子抱着腿问道。虽然这样问着，但她脑海里还是在不断思考着阴阳术和妖术之间的区别，让阴阳师有点无奈之余也颇为敬佩。
“你生前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
阴阳师问道，很好奇这样性格的女人在人世的样子——恐怕会是一个很学究的人。但是幽魂并没有答话，因为她已经思考到关键点了。
所以阴阳师就被自动屏蔽了。
越发有点无奈了呢。
“阴阳术和妖术总归还是不同的，一个是星辰、万物、甚至是神灵的力量，而妖术，虽然也有借用外界，但更多是妖怪自身的力量……”
到底是研究这个的，阴阳师说起来是头头是道，何殊这回抬起头来，仔细聆听着他的话语，然后逐渐明悟。
就像白魔法和黑魔法一样。
虽然不明白白魔法和黑魔法是什么，阴阳师还是很高兴她能明白。一种早就有了的想法在这时候又突然冒出来，他忽然就决定开口。
“要不要拜我为师呢？”
没错，让一个妖怪跟阴阳师学阴阳术——反正就目前看，她虽然看起来是个妖怪，但本质却有着极大的不同呢。
多么有趣的事情。
“你会教我什么？”
何殊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她也并非是因为什么妖怪阴阳师之分。阴阳师从容的微笑，早就知道该怎么拿捏住她。
“这个世界的一切，你所想知道的，只要我知道。”
“好。”银发幽魂一口应下，毫无犹豫，“我该怎么称呼你？老师？有什么仪式么？对了你叫什么？”
……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阴阳师无奈的笑笑：“我是麻仓叶王，叫我老师吧。仪式什么的那不重要。那么，你叫什么？”
算是小小的反击吧——虽然这个弟子不一定能感觉出来。
果然，她眼神澄明，难得露出了微笑。
“我是何殊，老师，以后就麻烦你了。”
我有一大堆疑问呢。
啊啊，看来找了个麻烦弟子。
但是这么想着，麻仓叶王也并没有感到后悔。
相反……一个学会了阴阳术又如此爱钻研的妖怪，会不会有一天将所有的阴阳师都踩在脚下？
那样才是有趣呢。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通灵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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