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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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的天气似乎一年比一年冷。十月待皇太极率领大军出征，号令各方蒙古贝勒以兵会盟后，整座沈阳城似乎空了许多。这次伐明入口之战是天聪三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出动。可以说这是一场连努尔哈赤时代都无法匹及的出征，皇太极正式统领满蒙联军，可谓是一方号令八方来朝。
一年了，这匆匆的一年发生的是非恍若走马灯。这一年中小胖长大了，会奔跑着叫我额涅，会缠着皇太极叫阿玛求陪她荡秋千。皇太极在小胖周岁庆宴上正式赐名三格格为雅图。按照女真的习惯，一般在孩子长到周岁后才正式给孩子起名，免得早取名字被鬼魂收走。这便出现了有些孩子甚至长到七八岁都没有一个名字的情况。除了小胖，皇太极在三格格的周岁宴后赐名颜扎氏所出的四阿哥叫叶布舒，戴青所出的五阿哥为高塞。当初我听到这两个名字，只觉得一阵晕眩。叶布舒和高塞？好吧，我不禁怀疑小胖的名字是占了原本哲哲或布木布泰的哪位格格的名字。
哲哲骂我矫情，我也承认。我这人总喜欢胡思乱想，常自己画个圈把自己同茧般包进去。就像对于哲哲，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肯定的是我讨厌她，可我却不希望她死。有些对皇太极都说不出的话，也只有哲哲明白。
农耕时代的循环性让人枯燥，每一年每一年从生活到饮食都在循环往复。我不希望哲哲死，或许就是因为哲哲是唯一证明我的灵魂中来自未来的记忆吧！
自年初哲哲病愈后，皇太极便以养病的缘由将哲哲软禁在辽阳的旧宅中。软禁在辽阳旧宅倒比困在沈阳汗宫要好，至少在辽阳哲哲还能在宅子里走动。而且我也不用抬眼就见到她。
临走前哲哲死死盯着我手腕上戴着的凤眼菩提子念珠。她高深莫测的笑道：“说什么是活佛，其实充满了血腥。”
我不解，刚想问。哲哲毅然转身道：“心如死灰，只愿此生不复相见。”
我没有再追问哲哲，因为我突然明白，这句话是哲哲对皇太极说的。
哲哲走后，布木布泰也沉寂下来了。整日呆在西屋一心照顾玛喀塔，我不与她往来，她也不找我麻烦。只是偶然遇见布木布泰，她那娇嫩的脸蛋上露出的渴望总让我心惊。
“额涅，额涅。小熊不见了！”小胖一身粉色小衣衫哭着向我跑来。身后的奶娘、丫鬟都急的直喊：“三格格，当心！”
我抱起小胖，她现在都快两岁了，圆圆的脸上挂着鼻涕和泪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拿起塞在她绿色坎肩扣子上的手帕为她擦去泪水，小胖还哭的一抽一抽的。乌黑同葡萄一般的眼仁泪汪汪的看着我，好不委屈。我心疼道：“告诉额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胖一听撅嘴道：“小熊……”
三格格身后的一群丫鬟都赶到，全候在西次间外了。我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熊仔的影子，便问小胖贴身的丫鬟道：“说，怎么回事？”
“五阿哥同三格格玩耍，也不知怎么的熊仔不见了。”
说完小胖又哭了出来。“额涅，额涅，小熊不要我了！”
我哭笑不得，那个小熊是当初我让托娅做的熊仔。小胖似乎一直都很喜欢它，睡觉时抱着，周岁会走路时还一手拖着熊仔。对此皇太极十分嫉妒，身为阿玛的魅力居然没有一个熊仔高。我那时听了笑的直颤，皇太极虽然很宠爱小胖，可他还有无数的奏折政务要处理，因此陪伴小胖玩耍的时间并不多。每次皇太极赶完奏折却见着女儿双手抱着熊仔自娱自乐时，皇太极脸黑了。我说：“小胖喜欢熊仔是因为熊仔是我做的。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魅力高。好了你别吃味，皇太极在女真语中不是熊的意思？”
皇太极拿眼瞟我：“皇太极这个说法不是你翻译过来的？若说动物，多尔衮是灌的意思。怎么？”他邪魅戏谑一笑道：“难道你认为我是熊，所以做的熊仔？”
我涨红了脸，正色说道：“你想多了！”皇太极是熊绝对是场误会。多铎才是胎盘，岳托才是傻子！
想到这里，我柔声安慰着小包子。“乖，小胖要听话不哭，这样小熊才会回来。知道吗？”我将小胖抱在怀里，示意丫鬟们去找去。小胖听懂了我说的话，一副想哭不能哭的委屈样子，抽泣道：“那，我要阿玛！”
我亲着她的小脸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阿玛不在家。等过段时间阿玛回来了，会给小胖带好东西回来的。”
小胖歪着脑袋问：“阿玛会带多多的小熊吗？”
“小胖有一只小熊还不够吗？”
小胖撇嘴说道：“五哥哥总要小熊。”我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而这时乌兰也过来低声对我说，在五阿哥的房间里找到了熊仔。我让人把小熊打理干净，重新交给小胖。小胖一见到毛茸茸撅着屁股的熊仔便眉开眼笑的双手一开，抱紧熊仔。口中念道：“熊熊……”
陪着小胖玩了一会儿，小胖一手拉着我，一手拖着小熊，奶声奶气的说：“额涅，今天讲故事吗？”
“当然，小胖想要听什么故事？”
小胖一把趴在熊仔的背上，扯着熊耳朵看着我道：“不要是阿玛。”她一脸委屈的说：“每次阿玛讲，我都要睡觉觉！”
我不禁笑出声来，让皇太极讲故事，你觉得他能讲什么？当然是背《三国演义》了。因此每当皇太极想和我亲热，而小胖兴奋闹腾时，皇太极便会给小胖讲三国。保证小胖在半个时辰内睡着。我唾皇太极不正经。皇太极正经的说小孩子就应该多睡觉长身体，并说女儿就是用来娇养的。
就这样我抱着小胖，小胖抱着小熊。我拿了个话本给小胖讲传奇，小胖喜欢听鬼神的故事。不过小孩子不耐困，一会儿就垂着头要睡午觉。“福晋。”奶娘悄声走来，我点头小心轻柔的将小胖抱给了奶娘。
“去请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奶娘。”我对乌兰说。
乌兰道：“知道福晋要找她们问话，我已经让她们在屋外候着了。”
我对乌兰投向赞许的目光，乌兰做事愈发沉稳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奶娘都是近三十的妇人。她们多半是因为家里孩子多，人口多，才出来当奶娘的。乌日娜举着托盘，奉上了奶茶。我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底下是跪着的两个妇人。
内宅之中在皇太极送走戴青后便夺了布木布泰协理管家的权利。起初对于叶布舒和高塞，皇太极下令让和卓嬷嬷打理其生活起居。我说：“和卓嬷嬷都是过六十岁的老人，准备养老回家了。你把这两个小皮孩交给嬷嬷不是让她烦心吗？”
他直愣愣的盯着我，“你不会吧？”
我冷哼，“什么叫我不会？我接管你欠下的烂账自有用处。”
他沉默半响，才开口道：“你不必勉强。我会处理的。”
气氛突然转冷。我笑：“高塞和叶布舒会是小胖的好哥哥。不是吗？”
皇太极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道：“他们会是我们孩子的好哥哥。”
两个奶娘如常的向我汇报阿哥们的生活起居。或许是因为叶布舒早生的缘故，四阿哥从小就比较安静贴心。高塞倒是个尽现男孩调皮本色的主。听完称述，我直接问：“今日三格格的熊仔怎么会在五阿哥屋里？”见五阿哥奶娘支支吾吾，我道：“五阿哥是不是也喜欢熊仔？”
“是。五阿哥好几次都向三格格讨要熊仔。三格格给过几次，不过就马上拿回去了。”
果然是这样，我还以为像高塞那样的皮孩子不会喜欢毛绒玩具。我问：“那四阿哥喜欢类似熊仔的玩具吗？”
“四阿哥，四阿哥……福晋恕罪，奴婢不知啊……”
“也不怪你。叶布舒本就是个性子沉的孩子。”我又吩咐了两人几句，对五阿哥奶娘说：“回去哄着五阿哥，告诉他额涅会送给他小熊仔的。”
“哎，福晋厚爱。”
两个奶娘走后，我叫了托娅过来，商量着用狐狸皮为叶布舒和高塞做两个熊仔。随后宁楚嬷嬷、和卓嬷嬷带着一群老妈子丫鬟共同候在了主屋。因为我不想吵到小胖的午觉，所以每次内宅有大事分配便将人集中到原来哲哲的主屋。过几日各府的福晋便要入宫，因而这几日内宅极其忙碌。
一切事毕，我回到了东屋。小胖已经睡醒，奶娘带着她去外面散步。而我一个人静静呆在东暖阁中，房间内烧着炭火，手中拿着手炉，却还是让我感到由心的寒冷。皇太极才走了不到半个月啊，而我便开始想他了。我知道这次出征不同于往日，绕道蒙古，入口长城，若没有个半年他是不会回来的。
原来相思从这时起便开始泛滥在心口。屋内灯半昏，屋外月半明，此时此夜，难为此情。
几日后，各府福晋入宫集聚在汗宫西侧的畅音阁。畅音阁是天聪二年末开始新建的，青瓦卷棚式顶。自畅音阁建成后，这里变成了各府福晋进宫听戏的地方。台上唱着北曲，台下莺莺软语。如今的畅音阁可谓是花团锦绣、各色滚边刺绣争奇斗艳，虽比不上江南一带的绣工不过也不差了。
我右侧坐着苏本珠与和卓，左侧坐着阿木沙礼和弗拉娜。乌云珊丹靠着左下手。三大贝勒福晋中，苏本珠是与我交好常来的。阿敏福晋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至于莽古尔泰的福晋乌拉则是十次下帖子能有五次来也是看心情的。
苏本珠聚精会神的听着戏台上浑厚的北曲，我在一边了无兴趣。本来听曲就是要有耐心的，可是你能接受好好的一北曲给硬生生的翻成满语唱出来吗？这简直完全走调了。台上一花脸下了台，换成了一生角一旦角模样的戏子。苏本珠掩嘴轻笑道：“这不是硕托家的两个得宠的戏子吗？”
弗拉娜嗤笑出声，说道：“可不是吗？硕托哥哥出征在外，嫡福晋一句话让他们进宫表现，他们有何不肯的。”
乌云珊丹旁边坐的是阿木尔，她笑着拉住阿木尔的手臂道：“听说硕托也送了多铎两个小生，你何不带来与我们瞧瞧？”
畅音阁的戏台虽然是搭在汗宫内的，不过我可没有什么闲钱和余力去养一群戏子。而且皇太极也并无听戏的爱好。不过他的几个弟弟子侄们倒是热衷于此。还整天在家和戏子厮混在一起，涂脂抹粉、咿咿呀呀、粉墨登场。于是我便美其名曰雅俗共赏，让一些福晋自带着戏子来同大家一起消遣。
阿木尔有些尴尬，说：“那两个被我赶走了。”
“为什么啊？”乌云珊丹问。
“那几个戏子不男不女的，明明是男的长的跟女人似的娇媚，平白勾引了爷的心思。这汉人是什么恶趣？”
我听后要笑喷了。阿木尔的这句话可真蒙古贵女的风范。
苏本珠淡淡的说：“爷都喜欢这种调子的。多铎是幼弟难免有些骄纵，你这样待多铎回来后恐怕不好交代。”
“那要么送给多尔衮好了，反正乌云珊丹你也想瞧瞧吗？”阿木尔说。
“阿木尔你不带这样的。”乌云珊丹叫道。
乌云珊丹和阿木尔斗起嘴，乌兰俯身向我低语道：“两位太妃，娜仁托娅和大博尔济吉特来了。”
苏本珠离得我近，且乌兰说这话也没有避讳他人的意思。苏本珠也惊奇，“她们俩怎么一起来的？”
娜仁托娅这个名字都快被我封存在记忆里了。她是努尔哈赤亲封的科尔沁土谢图汗的女儿，在天命十一年成为政治牺牲品嫁给了努尔哈赤。娜仁托娅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场热情如火的盅碗舞。而大博尔济吉特太妃则是明安的女儿，也是我当初入汗宫时名义上的养母。自努尔哈赤死后，还未分家的多铎便继承了原先努尔哈赤的宅子，而那些升级为太妃的女人改嫁的改嫁，剩下的便留在宅子里由多铎赡养。
和乌云珊丹拌嘴的阿木尔似乎注意到那两个人绕过影壁走来，颦眉低声道：“娜仁托娅她想干嘛？”
我和苏本珠对视一眼，起身迎接两位太妃。周围在座的福晋见我们起身也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
“给额涅请安，太妃请安。”
“给两位太妃请安。”
大博尔济吉特氏和煦轻笑说：“你们都接着看戏，我这老婆子今日出来不过是沾沾你们年轻人的朝气。”
我道：“额涅哪里算老了？”搀住大博尔济吉特氏的臂弯，我引到上座说：“额涅想点什么戏？”
因着在努尔哈赤汗宫的日子，大博尔济吉特氏对我多有照顾，我亦很感激她。奈何这位额涅性子平和，常不愿多走动。
娜仁托娅由苏本珠接待。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一身红衣如火，让人唏嘘已成了寡妇。看了一会儿戏，我带着乌兰出去了。刚出戏台，都兰神色匆匆的对我说：“厨房的达礼死了。”
“怎么回事，之前还说只是中毒晕过去。”我带着乌兰出来就是因为乌日娜通报说厨房出事了。我愤恼的一甩袖，“封锁汗宫，谁都不能出去。至于戏台那里让他们延长时间。”说完，我踩着花盆底鞋匆匆向厨房走去。
厨房外已有正黄旗的护卫把守，灶台边上散落了一地的茶点。一个中年男子仰天横躺着，面色发黑、目眦尽裂。口还翻吐着白沫，鲜血从鼻孔中蜿蜒弥漫。
乌兰忙道：“福晋还是不要看了。快来人拿布遮起来，这不干净的可别冲撞了福晋。”
我强压下心口的悸动，是中毒的症状，可达礼只是厨房的管事，谁会想要害他？我低头看着那些精致的茶点，这些都是要送到戏台那里的。莫非达礼只是误打误撞成了替死鬼？那边有人拿来了白布，我深吸一口气道：“把那些点心都包起来一一验毒。厨房的所有人按职位排列，我要一个个问话！”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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