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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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尧山终于告别了漫长的霜雪天，空旷的后院隐约见得身形清瘦的人影，手中是一柄桃木剑，即使如此剑端的剑气还是让地面未化的积雪纷扬至半空后直接成了雪水。许久以后，持剑的人才收了剑势，昔日未曾张开的眉眼如今只能窥探些痕迹才能与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子笙稍舒了口气，看着经过方才练剑后满地的积雪化开后一年里难得露出的地面，浅笑着回房。托子笙的福，在尧山下次下雪之前，恐怕后院的地板就会一直裸露在那里了。
子笙在岁月里不知不觉养成了每日练剑之后沐浴的习惯。
这几年子笙的剑法进步神速，那程度让某一次来串门的墨宸感慨不知和年轻一辈中最看好的璃钰相比孰胜孰败，与此同时师父墨阙似乎也到了目前的瓶颈，这几年来开始陆陆续续的闭关，这次算是今年的第二次闭关了。对此，子笙倒也不觉得面对空荡荡的院落会觉得孤单，按照着师父每次闭关前吩咐下来的独自一人练习。
如今是他在尧山的第五年，曾经的稚童长成了少年郎。岁月并非一成不变，半年前他与慕华的切磋中他最终胜了两招，他的字也渐渐不会让墨阙皱紧眉头罚他把字帖抄个几十遍，许多改变就在未被察觉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子笙并没有在浴桶中泡上太长的时间，起身擦干身体以后穿上放在一旁的衣裳，他方才已然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了。系好外衣的衣带，子笙不慌不忙地朝大门走去。果不其然，还未到呢，就听到对方用上传声术的呼唤，子笙想来若不是这几年师父时常闭关，这屋子里就他一人，恐怕就不是用上传声术的呼喊了，而是敲门敲到有人听到为止，想到这，子笙好笑地加快脚步。
“好了，别喊了。是掌门叫我有事？”
那个从前在正殿负责传话的门人这几年面容也显得成熟了些，子笙开门时，他还维持着两手叉腰的姿势，还没喊两句门就开了，看到子笙愉悦的笑意，尴尬笑着放下了两只手。
“师叔祖来得还真快。掌门叫我来通知您到正殿去一趟。”
对方行了礼，对子笙说道，只是那一双眼还盯着子笙背后的门看了几眼。他那副神情，子笙一看便明白个彻底了，率先走在前面，路过对方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师父他还在闭关，你可放心了？”
子笙不敢怠慢，运起剑宗心法一路直奔山下正殿而去，苦了在后面追的人。片刻后便到了正殿前，温和地回应了门口弟子的问安，整了整整洁的衣摆，才步入了正殿。见到正殿里慕华和墨宸的大弟子也就是慕华的师父洛铭也在，子笙想来这次墨宸叫他来必然是有什么事。
“子笙，你来了啊。”
子笙上前，向墨宸道了安之后冲站在一旁的洛铭和慕华点了点头。
“掌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子笙问道。
“此次无极庄的庄主过寿，无极庄素来与剑宗是有几分情分的，那边发来了邀请函，我便想由洛铭带着慕华还有你三个人一起去。子笙你自到了剑宗以来就不曾接触过这些，如今你的修为也无需担心太多，出去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子笙不知道原来修道之人也会看重生辰，但想到师父墨宸正在闭关，离闭关结束还需十几日，自己随洛铭师兄走一遭也未尝不可。于是便点了点头。
“那便这样定了吧。洛铭和慕华你二人先去回去吧，明日巳时出发。”
两人应下，随后退出了正殿，单独留下子笙。
墨宸看着眼前的师侄，或许和当年自己在正殿中初见他时的模样已然相差甚远了，思即，墨宸两手背在身后，眼中满是欣慰。
“许久不见子笙，剑法想来精进了不少。当年师弟收你为徒，还真是碰对了。是我剑宗之福。”
闻言，子笙摇头。
“子笙比起师父，那点剑法自是看不得的，是师伯谬赞了。”
后来那么多岁月里，子笙仍旧遵守礼法只管墨宸叫做掌门，墨宸直拗不过的固执让他最后只好叹气，退了一步，让子笙无人之时唤他师伯。听到师侄说起他那位师父，墨宸只能笑而不语。墨阙啊……已然在剑道的路上比其他人走得远得多，就是那人在，也不好分个高下了吧。墨宸看着子笙心想着，长叹了一口，就是师侄莫不要最后把他师父那爱剑成痴的性子也学了个十成十就好。
听到墨宸毫无缘由的一声叹息，子笙不解。对此墨宸只是笑得无可奈何，情绪转眼间便收拾好了。
“子笙不必谦虚。叫你一人留下，只是想把有样东西给你。”
说着，墨宸递给子笙一把剑，还未接过，子笙单凭气息就知道是把好剑。
“原本当年你拜入剑宗的时候就想交给你的，哪知师弟后来一口回绝了我，说你剑法未成。”
子笙知道，这是墨阙会说的话。
“师伯，师父还未曾说我可以真正拿剑，您的剑我不能收。”墨阙认为练剑先需修心，故纵然子笙的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他的手里还是只有当年一直到现在的那把桃木剑。
良久，败在了子笙坚持的目光下。
“你一向把师弟的话看得最重，也罢，就当是师伯放在你这里一段时间的，出门在外的，身边怎么可以不带武器。等你回来，再还给师伯就是了。”
对于墨宸这样好脾气的退让，子笙有些尴尬，但看着墨宸的眼，最后只能接受。
回了院子，子笙下午的时光便在书房里靠看着书架上的书来打发时间。这五年子笙长了许多，当年特意为他准备的小矮桌过了一两年便撤掉了，换了和墨阙所用的桌子样式一致的摆在下座。如今墨阙不在，书架又离墨阙的桌子较近，子笙也就坐在了墨阙平日坐的位置上。最后左右想了想，取了支毛笔沾墨留了个字条给正在闭关的墨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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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三人早早的便在正殿门口汇合，辞别了墨宸以后三人便御剑一路向南边的无极庄而去。慕华这几年模样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比起从前稍许脱了眉宇间的青涩，倒是成了活脱脱的美男子了。
“对了，师兄，怎么不见慕瑶。”
行到半途，子笙想到往日总和慕华一起行事的慕瑶不在，便顺口问了一旁的洛铭。
“掌门派了慕瑶带着些年轻一辈到无名地去了。”
慕华接过话头。
“小师叔可还记得自己以前生活的村子？”
子笙点了点头。他生活过的那个村子在大山一侧，因为山路崎岖，那地虽地处富庶的南方但鲜少与外人接触。那一整片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好像在大山深处无人问津的地方。大山并不出名，于是当地的人便只称它为十万大山。见慕华无端提起自己以前生活过的村子，再想到村子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子笙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师兄所说的无名地，可是在十万大山深处？”
洛铭点了点头。
“想来十万大山是你们当地的叫法吧，子笙猜得不错无名地就在其中。当地应该也流传着些许传说，说大山深处有一处是连接着妖界的。”
子笙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洛铭师兄此番话莫不是……
“村民们那些传了百年的传闻，并非作假。”一句话，就印证了子笙当年的猜测。
“无名地说的可是妖界？”
洛铭师兄摇了摇头。
“说是却也不尽然，只能说是人界与妖界的中间地吧，不过千年前还是属于妖界的。这事说来，也与剑宗有直接的关系。千年前剑宗的一位掌门将当时祸害苍生修为极高的妖生擒，却不杀他，而是建了一座塔，环之以剑宗剑气，将那个妖怪锁在了塔中。不过塔中传闻有剑宗的破魂阵，想来那妖最后也在塔中魂飞魄散了，只是剑宗的那位前辈从此之后也杳无音讯。留了那座塔在那，塔周围的剑气让低等的妖怪退避三舍。四百年前又在那处发生了一场修道者与妖的大战，当时剑术当世第一的道门前辈在那处镇守，硬是没有一只妖从他的剑下过了结界来到人间。”
子笙大为吃惊，毕竟以一敌众，能做到如此的，剑术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那么，道门的那位前辈呢？”
“死了。”
听出洛铭的遗憾，子笙不再追问。纵然对方之前多么得天独厚，也已经去世了四百年，再多的话都只能成为叹息。
“慕瑶此去便是要去那？”
慕华点了点头。
“是啊。一百年前那座塔的剑宗剑气大为削弱，已经对妖起不到太大的震慑作用。这些年妖界更是动作频频，是以几个门派才商量了一下，各派出人马定期在大山深处镇守。”
“那这样慕瑶此去不是有危险？”
看着子笙透露出担心的神情，慕华笑着回答道。
“小师叔也别过于担心啦，师妹的身手比之我并不差多少，何况修为高的妖怪基本不在无名地出现，其他门派这次派出来的能手也不少。”
洛铭也安抚道。
“慕华说的不错，子笙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为保起见各个门派都会轮流派一名修为高的前辈一同前去。此次恰好就是我们此行所要去的无极庄的庄主，不日前他才从无名地那里回了无极庄，慕瑶他们想来不出几日就该回来了，我们或许回程的时候还正好可以碰上。”
子笙应声，接下来三人又谈了其他的话题，这一行的目的地无极庄便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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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庄与众隐至山间的修道之门有所差别，离在人世最热闹的南方城市并不远，颇有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庄里建筑的风格也多有人间的富丽堂皇，布局间一花一草都摆放到位，这费尽心思的庭院美景倒是让前来的人赞口不绝。正堂前便看到络绎不绝的修道之士，来的路上慕华告知过子笙，无极庄世代便是炼制修道器物的世家，是以各个门派基本也愿与之交好。人群中子笙看见一位衣着端庄面带贵气的妇人，妇人与进门的人交谈三两句便吩咐下人将其引至他处。
三人走近时，妇人看到三人中的洛铭，连忙迎上来。洛铭率先行了礼，两旁的慕华和子笙跟着照做。
“夫人，近来可好。”
妇人，也就是无极庄的女主人。听到洛铭的话，用手帕捂着嘴笑。
“原来是剑宗的洛铭道友，呈您吉言。身旁的两位是……”
目光瞥及慕华和子笙，妇人话语停顿了下来。
“这位是小徒慕华，这边的是墨阙师叔的弟子，我师弟子笙。”
对方惊讶地看着几眼子笙。半晌笑着说道。
“剑宗可都是英雄出少年啊。”
“夫人夸奖了，不过庄主为何不在。”
说来也奇怪，身为庄主的不出来迎客，反倒要一个妇人来。洛铭的话听得对方嘴角的笑不由淡了几分。
“也不瞒你说，自从回来以后，庄主的身体就不是太好。近日他有些乏，我便只好代他出来了。”
对方的话让子笙和洛铭不用凝重的对视了两眼。
“我们三人便不打扰夫人了，还望庄主尽早恢复。”
妇人连声应下，忙招呼了人来准备领三人回客房休息。正当这时，门口又来了一行人，子笙偏头去看，正巧对上熟悉的目光。那边庄主夫人正与为首的人交谈着。
“竟是清珏道友前来，真是不胜荣幸。”
子笙看着那边人冷漠的脸容，对方这几年倒是不曾变过，加上那身气质，只一眼子笙便确定是当年打了个照面的璃钰。为首叫清珏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还未离开的子笙一行人，对洛铭点了点头。
洛铭笑道。
“前辈，倒是碰巧。”
清珏的面容看过去只较墨宸稍长一些，不过按照剑宗和道门纠缠不清的渊源，洛铭那句前辈倒也合适。正想着，子笙发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
“新收的小徒？倒是不曾听闻。”
“这是师叔前几年收的弟子。”
闻言，脸便冷然了下来。
“如此么。”
“璃钰走了。”
留得一旁的庄主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子笙看着洛铭叹了口气，随后他们三人也暂别了庄主夫人到了各自的客房。
子笙发觉，本该是关系亲密的剑宗和道门的关系显然并非如此，两次见到道门的人，对方的态度显然都算不上亲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