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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错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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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儿有此一问,虽令赵覃有些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没有人舍得放弃斑斓的色彩吧!赵覃瞥了他一眼,叹息声轻幽不可闻:“那个领域我不是很精通,具体的还要问了专家才可以。”
经过苗语晨的身边时,他又加了一句:“我会告诉云妈,另送一床铺盖来。”
日光一点一点西斜,天空似集了丝丝黑青色的烟,缭乱朦胧地缠绕着游走,仿佛酝酿着另一场雨。叶子域醒来的时候,身上压了厚厚的两床棉被,凝儿倚着胳臂睡着了。
手心微汗,有滑腻的感觉,却倏然被握得更紧。叶子域笑了,另一只手轻蹑地将棉被拉到凝儿身上。
三个多月来,这次应该是凝儿睡的最安稳的一次。那片花地,似是被巧涂了五彩缤纷的颜色,在秋千架旁,有人大声地唤她:“老婆大人!”待她回眸,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脸,仿佛他的轮廓温柔地被阳光炼化,只剩他的气息,被花香簇拥着,向自己扑来。
被角掀起微风,将她的发扶向脸颊。她蓦地深吸一口气,惊觉地醒来。
叶子域递了手绢过来,笑着道:“给,快擦擦。”
凝儿羞红双靥,接过手帕讪讪地笑:“流口水,真是丢人……”
她猛地反握着叶子域的手,焦急地问,“小斯,你好些了么?”
叶子域笑了笑,温声道:“是。”
凝儿舒了一口气,半晌,她坐直身子,似是下了极大勇气一般,问:“小斯,如果我按时吃药,眼睛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看得见了?”
叶子域看着她有些失神,她眸中的他,有些失落有些惊惶。他替她顺着发丝,轻柔地问:“凝儿,你很想恢复视力吧?”
凝儿认真地点头。或许等她恢复了视力,就可以看得清梦里那张脸。
她会牢牢记住,是怎样的一个人,陪她荡秋千,风雨里紧紧地将她守在怀里;又是怎样的一双手,喂她吃最爱的米糊,将他的大衣搭在她的身,病中死死紧扣住她的手。
房门微掩,苗语晨轻叩之后,便走了进来,将换洗的干净衣服放在沙发上,道:“表哥,这是云妈给你做的药膳。”
“药膳?小斯难道也很怕苦吗?”柳凝儿疑惑地问。
苗语晨将食盒里的盅碗捧了出来,淡淡地说:“表哥啊,何止害怕苦,也害怕疼呢!只能将药变了法做成吃的,才能满足他。”
手臂处传来麻酥的感觉,凝儿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活动着手腕。听到苗语晨对她说:
“凝儿,我们出去吧,表哥得吃药换衣服,我们在院里等他!”
外头的天光凉薄而淡漠,偶尔漏出的残缺的日色投在木屋上灰青色的阴影。凝儿拉着苗语晨的手,歉然道:“语晨对不起,我不知道小斯昨天受了寒,也没想到今天会下雨,否则我不会要求离开这里的。”
这样的歉意,连凝儿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她所要表达的,不过是下岩之前,没有等苗语晨吧!
饶是话语认真而诚挚,苗语晨心头的怨怼与沉闷依旧未被抹去。
当她拿了雨具出来时,发现叶子域和凝儿并未在原地等她。车子忽地一声逃也似的离开,却在她心上猝不及防地补了一刀而已。
她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说:“没关系,表哥所决定的事,本来就没人可以改变的了。”
虽与苗语晨的接触仅有两日,但凝儿觉察的出,每次她提起叶子域的时候,口吻里的那种深沉的萦绕着关怀与担忧的气息。怎样厚重的亲情,才融的了这样浓厚的情意。
略略沉吟,她试探着问:“语晨,你和小斯……他真的是你表哥吗?”
凝儿的若有所觉,仿若一颗刺正中苗语晨的惶急之处。只见她瞳仁一亮,计上心来,音色里也仿佛渗进了一丝和缓的韵味:
“凝儿,我和他的故事,一定会讲你给听!”
闻言,凝儿恍然耳错,脑海里似是乱糟糟的,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叶子域已从屋里走了出来,苗语晨嘴角噙笑地迎了上去,说:
“表哥,虽说体温降下去了,但要一会儿回去泡个热水澡才能彻底驱寒呢!”
叶子域点了点头,这样多雨湿寒的季节,自小就体质不强的他早已经习惯。看凝儿有些怔忡,他步履轻快地走了过去。
陪凝儿到山庄用过餐,微存的一丝残阳早已隐于云后,岩间树木宽大的枝叶随风哗哗作响,叶子域迎风站定,眸中蕴着不忍,他将披在柳凝儿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问:“告诉我,如果恢复视力,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及腰的长发在凉风里纷乱旖旎地扑着她的背,凝儿想了想,笑道:“到时候再告诉你。”
半晌,叶子域沉吟着道:“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过去……”
他终是没有说下去,眼中除了担心,更多一层恐惧。他匆匆地转移话题,说:“有事就跟语晨说,她会帮你的!”
将凝儿送回木屋,又跟苗语晨交代了几句,叶子域便离开了。
晚风撩过衣袖,熨起丝丝凉意。夜色将眼角的失落与寂寥完好地掩了去,凝儿感受着苗语晨握着她的坚定的手,开口道:
“语晨,我有些累了,想早点睡。明天再听你的故事可以吗?”
苗语晨一愣,却是欣然答应着离开。
进了屋子,心间的惆怅便一点点晕染开来,仿佛每每往深了想一步,便连呼吸都不是洒脱的。
语晨和小斯,果真不是表兄妹那样简单吗?
被小斯的那双大手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深刻如斯,仿佛直印到骨髓里去。然而,这样温柔的他,竟和语晨有着超乎亲情的感情吗?
各种念头如纷乱的线头在脑海里穿梭,而天亮,没有梦魇的牵引,倒也不是那样难捱。
再次见到语晨时,凝儿已收拾好心绪。闻得脚步声,她亲切地朝着苗语晨招手。
她的下身往边上挪了挪,露出一半的垫子,笑着说:“早晨地上凉,跟我坐一处吧!”
挨着凝儿坐下,苗语晨轻轻地开口,语气里别有一种韵味:“凝儿,我和你说的话,你会为我保密吗?”
睫毛偶的轻碰,似漾起心湖里满满的苦涩与忐忑,凝儿挽起一缕笑容,应道:“是关于你和小斯的故事吗?”
“小斯”,她只能这样称呼他。这两天的快乐与欢喜来的太过突然,她满心满脑都被这种喜悦所灌溉,居然还未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只从杨歌的口中得知,他姓叶。如此而已。
苗语晨把头轻缓地靠在凝儿的肩,喃喃地说着: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与他的感情也向来比跟其他的兄弟姐妹亲。我总爱跟在他后面,觉得他在的地方,都必须有我!他也爱捉弄我,常常惹得我哭鼻子,然而生气过后,我就更爱黏着他。慢慢长大,我才知道,这叫做青梅竹马。”
目光清澈而久远,仿佛在她的心里,这份感情,从来就不容亵渎与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