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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不如相忘于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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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一步步走进含凉殿,殿中已经是空无一人,满室冷寂,或许只有案几上的茶盏还会残留着苏慕雁的一些些温度。
案几上一页宣纸,白纸黑字,熟悉的秀逸字体,陌生的内容。
“不如相忘江湖”
李璟修长的手指缓缓描摹着这六个字,一笔一划,墨迹沾染上干净的指腹,字迹在眼见渐渐陌生。
旁边一盏空茶杯,杯沿一滴水迹欲落,李璟伸出食指沾如口中,咸苦的味道,睦和,这是你的泪?
……
“影,去守护他。”
李璟开口道,仰首望向明亮的太过谄媚的秋阳,睦和,若这是你想要的……
让影一将自己带出皇宫,苏慕雁便离开长安,完成少年时候的梦想,‘游览大唐各地,记录所见所闻记录,撰写曾经的志趣——《大唐风物志》。
风情百夷,雪封天山,无垠草原,鹰滑长天,岁月在一页页的宣纸上,墨浸的笔端间逝去,思念似乎也在一天天淡去,掩藏在了心底。
九月的江南,黄雀雨,鲤鱼风,秋林山色雨空濛,雁声萧萧瑟金风。
苏慕雁斜倚在船舱出,望着雨中迷蒙的江面,思绪飘远,任雨滴打湿锦袍前裾,脸上沾染湿意。
与乌尔江时相似的场景,时间却是间隔十五年,这十五年,自己游遍大江南北,遍览山川江河,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如今《大唐风物志》已近完稿。
登高山之巅知云近天高,临大江之畔知水逝岁月长,天亘古唯有风云幻变,江流万古却是一念逝流。
江山万古如斯,人不过百年须臾。苏慕雁望极朦胧天幕,何苦将心为形所役,不若随风化物,逍游天际。何苦执着于情,不若顺其自然,安然守护。
苏慕雁唇间扬起一抹飘忽淡远的笑意,‘李璟,既然是相爱容易相守难,我们又何必执着于相守在一起,就让我们将爱寂然放于心中,放开手,彼此安然度余生。
忽然肩上一暖,一件披风抵挡住微凉的秋寒,苏慕雁回神含笑,看向身侧这个一身蓑笠,眉目英朗的男人,男子性子沉默寡言,只是沉黑的眼眸中透出无言的关切,苏慕雁含笑伸手系上长带,男子点了点头,沉默的转身,执起船篙。
他名唤重(chong)胥,是自己离开长安不久在路上救下的,当时他身中剧毒,自己将他救治好后,他自言厌倦江湖漂泊,刀光剑影的生活,自愿跟随自己,为奴为仆。苏慕雁淡笑,自己又怎么会真将他当做奴仆呢?
‘咳咳。’苏慕雁掩嘴轻咳,看来是受了些寒意,要注意一下了,拢住披风,苏慕雁矮身步入船舱,将被秋雨打湿的外袍除去,换上了一件干净素雅的水纹锦袍,全身感到一丝暖意。
雨打船篷,嘈嘈切切,仔细听来,当称得上是自然天籁。
“公子,”苏慕雁听到重胥在船舱外一声唤,便拿过一旁的油纸伞,撑开探出身。
水汽如烟,朦胧似梦,烟雨中天青色的油纸伞下锦袍公子,长身玉立,宛如水墨画中最飘逸的那一笔。
“公子,天色近晚,雨愈来愈急,离此处不远有一座龙隐寺,我们到那里去避雨借宿一宿可好?”重胥微微低首,蓑帽遮颜住他的神色。
“嗯,重胥来安排便是。”苏慕雁点头应下。
重胥转身划动船桨转变方向。油纸伞下雨珠汇成雨帘,苏慕雁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阻破雨帘,雨珠溅迸,龙隐寺么,传闻建造于贞观初年,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三年,每年会至龙隐寺礼佛月余。贞观二十二年,太宗皇帝更是下令,龙隐寺为佛门净地,后世李姓子孙必须世代守护,虔诚敬拜。
是以即便是安史之乱时期,四周战火蔓延,龙隐寺仍然是一方净土。
太宗皇帝可谓称得上是‘千古一帝’,只可惜,在知天命之年便驾崩了。
船只靠岸,苏慕雁停止纷乱的遐想,重胥将船只停泊好,两人一起收拾好行李,便撑伞走下船。
秋风秋雨里,青山不再,泛黄的秋林,连绵的衰草,火红的枫林,青青的松柏……山峰斑斓如画。秋雨浸糜,秋风带来腐糜的味道,的确,秋风秋雨秋煞人……
沿着曲曲折折绵延而上的陡立台阶攀登,台阶上形形色色的秋叶堆积一层,脚一踩上去,便泌出一圈水意。
一层一层攀登而上,顺着台阶行走,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四周的景色越来越静谧,只有雨打油纸伞的声音,和苏慕雁和重胥两人打破深山处静寂的跫音。
终于行到寺院门前,只见古柏清幽,禅意深重。建筑并没有因为皇族的崇荣恢弘华丽,相反到是朴素雅致,寺院门规制一般,只是门旁却是,苏慕雁暗暗奇怪,寺院门口耸立两根汉白玉制雕龙柱,即便是皇家寺院,这不会在佛门之地耸立龙柱。而且是九天五爪祥龙。
苏慕雁微微仰头,寺院门上一块由有“千年不腐”之称的沉紫楠木制作而成的黄底黑字的匾额,上面是太宗皇帝骨力苍劲,字势俊逸的手迹:
“龙隐寺。”